姥姥的忌日

志华文创

　　腊月十九，姥姥的忌日，恰逢滴水成冰，寒风刺骨的季节，我们一行六人，妹妹杨杰，表弟康会明、康会忠，表妹康俊英，还有一个叔伯舅舅，前去給姥姥上坟。

东辛庄村东 ，当年的沙土岗子荡然无存，消失在地平线，取而代之的是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小树枝条和玉米杆儿，凝固成冰的排水沟蜿蜒前伸，走出百米再转北，就是姥姥的坟墓了。

想陪妈妈給姥姥上坟，是多年的夙愿，总以为来日方长，时日久远，心中各类理由的一拖再拖，妈妈猝然离世，令我肝肠寸断，后悔不迭，夙愿瞬间破裂，让人猝不及防。花甲之年第一次来到姥姥坟前，感慨万千。

姥姥和妈妈均85岁离世，也算是一种巧合，望着姥姥的坟头，我仿佛看到了姥姥布满沧桑和幽默善良的笑脸和一双渴望的双眼:“华儿，你终于来了，也算没白疼你一场”

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心酸的泪水随燃烧腾飞的纸灰，飘落在眼前的土地。

我出生在姥姥家炕头，对那片热土，有非同一般的情感，那个故居是我心中最璀璨的圣地最幸福的乐园。

儿时随县城的爸妈去看乡下姥姥，自行车一路颠簸，刺骨的寒风冻得我直哭，下肢被车梁硌得麻木，推开没有院墙的栅栏门儿，闻声而来的小脚姥姥一把将外孙搂紧怀里抱进屋内，用自身体温温暖着我冻红的小手，屋子虽然温度不高，但来自姥姥的暖似电流游遍全身。

那时姥姥家境艰难，煮几个鸡蛋，抓一把红枣，已是上等的食物，我的姥姥会竭尽所能笑哄着外孙，来自姥姥的呵护和疼爱最真诚，会伴随一生。

儿时去姥姥家是我最开心的事情，可以尽情的玩儿，大胆的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大闹天宫”姥姥会包容一切，都说她很厉害，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受。

夏夜，最喜欢睡屋前枣树下，半夜天空滴下雨滴，敲打着树叶儿，似一首催眠的小曲儿，睡眼惺忪中，已被姥姥挪到屋内，豆珠儿般的灯光下，姥姥纺线摇动的上下抻拉的双手，会在土墙上留下动人的剪影，那“吱吱”的纺线声，似美妙的旋律，起伏跌宕，抑扬顿挫高山流水， 不绝于耳，几次醒来，情景依旧，我那不知疲倦而勤劳的姥姥，不知何时才会歇息？

姥姥李纪氏，生性刚强，思想独特，一生坎坷不平，遭遇动荡不安之年代，共养育三个儿子，四个女儿，男孩因各种原因早年夭折，姥姥最后还是难逃“绝户”命。

关于姥姥的评价，版本各异，有人说她抠门吝啬，有人说她厉害嘴巴不饶人，但我感觉却截然相反，我的姥姥是最善良大方，最热心肠，最厚道贴心的好人，假日回姥姥家，她会翻箱倒柜将好吃的拿出来，糖果、油果（点心）等，姨妈们“进贡”的食品，她会捡最好的給我吃，切身体会，毋庸置疑。可见他人之言难以置信，姥姥一生贵在平凡，虽没有惊天动地的，石破惊天的壮举，但她的优良品质，高贵的品格，不屈不挠的精神，永远是我们后人学习的榜样。

姥姥的勤俭持家，有目共睹，记得有次我们用糖精兑水，做糖水喝，但浓度配高，水质变苦，姥姥阻拦不舍倒掉，自己端碗一饮而尽，姥姥说挣钱不容易，不能浪费，事虽有点儿荒唐，甚至有点可笑，但姥姥的举动，不难费解，滴水成河，粒米陈仓，家庭的财源，不都是一分一厘积攒的吗？

姥姥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语言表达能力强，且有幽默感。最爱听她讲故事，云山雾罩的令人捧腹，非常开心。

“姥姥你的脚咋那么臭啊” “可你姥爷他最喜欢这个味儿啦！”这是我和姥姥的对话，每每说給我妈妈听，妈妈都会抿嘴一乐:“你姥姥就会丢嵩”这句土语 ，我猜是爱搞笑的意思吧？时至今日，那股特殊的味道，化成一缕深深的情怀，撒进记忆的浩瀚大海。

姥爷60多岁患鼻咽癌，整个面部溃烂的只剩鼻骨和游动的舌根，腐败的臭味弥散房间，姥姥夜以继日守候，端茶倒水，精心照料，自己将馒头嚼湿润，再送至姥爷口中，和几个姨妈一直床前守候，直至姥爷病逝，不离不弃，夫妻感情可见一斑。

姥姥喜欢喝点小酒，窗台上经常看到有个小酒杯，也喜欢吸烟，爱吃柿饼。八一年我已工作，能挣几个小钱了，本以为可以好好孝敬我姥姥 ，晚年多享点福，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幸福时光只持续了几年。

八九年深秋，姥姥在门口跌了一跤，虽未骨折，但卧床难起，后肺部感染，病情每况愈下，临终前一天她对我说，我走了，你们表兄弟多，一定要团结啊。

腊月十九，我最亲爱的姥姥油尽灯枯，吐完最后一口游丝，带着对亲人们的眷恋和不舍，闭上双眼，撒手人寰，永远离开了大家。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善良而坚强姥姥走了三十多年了 ，路过姥姥故居，随着小姨的离世，已是人走楼空，只剩几颗百年枣树弯腰鞠躬，在向路人诉说着过去，诉说着往日的辉煌，诉说着姥姥对我们的疼爱。姥姥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仍出现梦里，姥姥啊，请恕我不孝，今天才来看您，快过年了，您和我妈妈天堂相遇，说说知心话，保佑大家平安，愿天堂没有疾病和痛苦，我会记得今天的日子，记住您的忌日，你的女儿们，外孙们不会忘记你的，每年腊月十九都会去看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