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犊～～红石河 游记

常青树

　　一直认为，自己喜欢的日子，就是最美的日子，到大山里放飞心灵，我觉得就是我最好的活法。1月7日，和李老师一行十数人，背上行囊，直驱八里沟，计划抱犊穿越红石河，全程24公里。李老师对大山的喜欢是热烈纯真的，虽然已经63岁，但他就象一张充满张力的弓，瞄向大山随时准备发射。

　　金色的阳光从东方射来，八里沟的山门红彤彤的，为疫霾中的辉县带来了些许喜庆，树枝光秃秃的，像是一双双伸向天空的手，枝头没有一只鸟，大山还在静默，甚至连活跃的猴子也停止了喧闹。能够再次开心徒步，得益于管控的放开，用一天告别了三年，是该到了静下来，进入全民审视的时刻了。

徒步的人不走寻常路。我们从抱犊桥右拐，迈向了一条人迹罕至的野线。一方小潭，水清如镜，颜色一点深似一点，到湖心渐渐地变成了深碧，奇峰危岩倒立其中，加上山光云影点缀，给我们带来了不一样的享受。

　　与其说喜欢大山，倒不如说我喜欢孤独。越上抱犊梯后，我便故意慢下了脚步，拉开了与驴友们的距离，我想享受一下久违的独处。一个人在山中行走，人孤独，内心却更丰盈，干枯的槲树叶子沓拉沓拉的，那是穿着拖鞋的山风在和我结伴。脚步在山道上沙沙作响，那是我与大山在交流。黑老鸹哑哑叫着，用单调的音节在为我唱着歌。走着走着，我感觉自己成了大山的一部分，大山也慢慢的成了我的一部分。户外有瘾，我爱上的其实并非单纯的爬山，而是背着背包，将心事一点点丢失在山路上，把生活中所有的爱恨烦恼捻成碎片，在山路慢慢抛洒，看着它们随风消散……

　　和舒服的人在一起就是养生。静好是临时决定和我们一道登山的，她说，最喜欢和星皇一起户外，因为群里的人都很善良。我想说的是，只要心存善念，那么所遇皆是良人。崖畔的树，长的千奇百怪，没有一棵树形是完美的，它们虬曲佝偻，老根纠结，宛如农人粗大的指关节，从形状上就能感知它们的每一次呼吸和抗争。我赞同贾宝玉的话，一切草木都是有气脉的，它们和人一样有灵魂。生活在涧边的老树，身体悬空却拼力昂扬，像极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我们。

　　老龙口是位于抱犊绝顶的一处巨大豁口，冲刷的纹理层叠平整，用莫言的“石叠千卷书”来形容很贴切，根据痕迹可以猜想出亿万年前这里曾是一个巨大的瀑布，只不过现在已经干涸。满耳震雷海倒悬。站在有些皲裂的垭口，我想象着远古洪水在豁口喷泄的场景，那该是怎样一个壮观呵！可惜那时或许还没有人类，更没有一个象李白那样气魄的诗人，来描绘这排山倒海的磅礴气势。此刻，纵然没了瀑布，仅凭这飞沫四溅的想象，我已经对这里彻底敬畏彻底折服了。

　　午饭就在老龙口光滑的巨石上吃的，众人席地而坐，各自取出自带的饭食，互相分享，虽然简单，但充满温情。在户外，每个人都变得简单、纯真，驴们之间的友谊不需要铺垫，像爱情一样，往往一次邂逅就能产生火花，或许并不持久，像礼花似的，但在其绽放之时，每一朵都是真诚的，我喜欢这种关系，这种有一定距离的、生疏的、萍水相逢的、没有责任和负担的友谊，是多么轻松愉快呀！在户外，这种温情并不罕见，泥泞处的一次搀扶，陡坡上伸来的一次援手，困渴时递上的一瓶水，都会让我生出莫名的感动。

　　红石河是八里沟瀑布的源头。八里沟其实是一个小山村，房舍依山散落。村东红岩绝壁，如刀劈斧削，其余三面奇石崚嶒，似神仙怪兽，溪流汇聚成潭，如一块块翡翠依山势次第排列，风景美的令人心醉。一处石质小院，门楣虽已破损，但从其精细雕工上仍能想象到原先的轩敞整洁，如同曾经的美人，虽已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一眼就能看出当年不同常人的风华。

　　当我向一位白首老翁探询这山水传说时，老翁很幽默，说一眼就看出我是老师，穷且有礼貌。我莞尔一笑，却并不尴尬，虽然他识破了我的穷，但并未看穿我的职业。老翁遥指一处院落说，那就是他的家，整齐的柴垛堆满一堵墙，扎围裙的老妪手忙脚乱地驱赶飞上灶台的老母鸡，小花狗汪汪叫着，欢快地演绎着鸡飞狗跳。最慰人心的市井烟火，都藏在这深山古巷。我走了老远，眼神都忘了收回来。

　　溯红石河而上千余米，有水曰黑龙潭，瀑布沿壁下泄，水流俱被凝成圆润的冰挂，水洼完全被冰凌所裹衬，四顾无比洁净，无比光滑，天哪，美极了！这场景只有在梦里出现，真真是一片水晶世界，琉璃乾坤，我的眼睛眩晕了，心里象小鸟的翅膀在欢快地扑腾，用变了调的声音向后面叫道：你们快来看呀！手机不停闪烁，大伙摆着姿态在照相，都想把自己嵌进这晶莹的世界里。小亚眼中闪着光，带着无比痴迷的微笑，说这冰柱多像一条条冰晶水母，我比她大气，把这里想象成一座玉筑的宫殿，疏疏的枝条暗影仿佛为这宫殿挂起一道摇曳的帘，那个肌腱壮硕小伙子高兴的忘了情，光着膀子钻进宫殿里，体验卧龙床的快感。此刻，所有人都成了孩子，都成了在童话里飞翔的精灵，纵情欢叫着，忘情嬉戏着。

　　落日是太阳给天空最后的温柔。我们回去时，太阳象一枚泡在罐头中的糖水橙子，懒洋洋的。一天的时光眨眼就结束了。有人说，如果一个人觉得光阴似箭，日月如梭，那很可能他正处于幸福之中。摆脱了上班的羁绊，自由的空气是多么香甜呀！——文哥如是说。十余名成员中，文哥小亚是最年轻最美丽的两个，她们是大山的吉祥花，一个眼神如溪水般柔软，一个微笑似春天般温暖，她们对大山的喜欢，如同蜜蜂和蝴蝶天生要寻找花朵一般。看着她们，我内心升起一股暖意，这是任何人看到美丽之后都会涌现的感觉。

　　如果岁月真的能够重来，把人生所有的选择重演一遍，那么，选择徒步，我从不后悔。回家的路上，我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