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利维亚旅行点滴之十——该回家了

Crystal

悠悠荡荡，逛到下午，照例到星巴克报到。站门大叔，为我拉开玻璃门。 Santa Cruz城中心广场上，占据最佳位置的，是星巴克和毗邻的汉堡王，都有站门的。每天上午的卡布基诺和下午的冰咖啡，只有星巴克能满足我。还好，尚未堕落到在汉堡王吃饭。进去描过一眼，满足了好奇心。 走进星巴克，足足的冷气让我一下子喘气也顺了。今天气温九十几度，坐树荫下不动窝，也是一身粘汗。Santa Cruz，地处亚马逊盆地，尽显亚马逊热情，尤其是这会儿，南半球的夏天。 点单的小哥，仍是一脸的笑容，但是，今天的笑，带点尴尬。小哥抱歉地说，今天只能点单外带，不能堂吃。我吃一惊，问，为什么？扫一眼，果然，店堂里，没了往日的熙熙攘攘，实际上，一个人都没有。 小哥微笑着解释说，就是今天，不能堂吃。明天就正常了。 拿了我的大号冰咖，不情不愿的往外走——本来是准备在这蹭几个小时的冷气的。 身后，小哥叫来一句，洗手间还是可以尽用哦！ 我低下头，暗笑，人家把我这点小阴谋早就看透了。 一点题外话。其实，星巴克之外，把所有的街头冷饮都吃了个遍 每天一杯街头鲜榨橙汁 杯子里加两个糖腌的水果，舀上一勺冰冰甜甜的水。有点酸梅汤的味道 两个礼拜的旅行，唯一一次被小贩欺生，本应三块钱，收我十块。多赚了七块，他没发财，我没破产。冷饮，还是很好味的。 一边漫无目的地闲逛，喝着冰咖，东张张西望望，今天，广场上冷清清。今儿个星期五，应该是很热闹的呀！ 人不多，但并不安静。时不时的，一阵大爆仗，惊起一天的鸽子。玻利维亚人，喜欢用噪音表达情绪。阿根廷赢了世界杯，这儿全城狂欢，第一次领教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全城爆响。 第二次炮仗响遍Santa Cruz，起于前天。 那天下午，我发现打Uber特别费劲。好不容易打着一部，回酒店的路上，一路上都是激愤的人群，到处是路障，燃烧轮胎的黑烟四起。炮仗声更是此起彼伏。 我问司机，出事了吗？ 司机一脸凝重，愤愤地说，他们把我们的州长绑架了！ 我吓一跳。坐在后座上，赶紧查谷歌。 果然，玻利维亚突发政治事件，Santa Cruz的州长，也是最大的反对派领袖，一个小时之前，突然被联邦警察拘禁，正往首都拉巴斯押送。Santa Cruz的民众，纷纷在通往机场的路上设了路障，试图救下他们的州长。 早就知道，地处亚马逊盆地的Santa Cruz与地处安第斯高原的拉巴斯长期不和。 Santa Cruz是玻利维亚最富庶的地区，贡献全玻利维亚75%的GDP。而首都拉巴斯地区，穷，但是政治大权在握。这次绑架州长，是两个地区政治斗争的升级。 那天，回酒店的最后一公里，我是徒步的，因为到最后，汽车实在无路可走了。 经过昨天的平静，我以为Santa Cruz州长已经被押到拉巴斯去了，Santa Cruz人民，日子照过呗。 今天早上坐Uber进城，时不时遇到路障。好在司机路熟，弯着绕着，进来了。没觉得有什么大事。 这会儿，喝完了冰咖，逛到我钟爱的那家花园餐馆——三个年轻人开的法餐。早晨在他家吃完早餐，还跟他们说，晚上还来你家哦。却突然跟三个年轻人在花园门口不期而遇。他们，居然正在锁门。 法式早餐。本以为还有一个法式晚餐，结果… 自从这盘炖牛肉，就爱上了这家艺术馆的法餐 我惊讶地问，怎的啦？那个法餐年轻大厨，一脸抱歉，说，要提前关门了。现在骚乱，晚了，怕出不了城。对不起哦，明天再来吧！ 赫然明白了，为啥星巴克不让堂吃。人家是随时准备提早打烊啊。 看着匆匆离去的三个年轻人的背影，我拿不定主意了。要不，我也想法子，赶快回酒店？再一转念，实在不喜欢酒店的食物，五星级酒店，两星级餐饮——毫无特色的国际食物，纯粹懵外国人的。玻利维亚的最后晚餐，这么糊弄，不甘心啊！ 赶快跑去另一家花园餐馆。 Santa Cruz，城里几个小小艺术馆，都设在西班牙式的花园洋房里。花园洋房的中心，一定是个情调十足的小院儿。艺术品的展出，是在绕小院的房子里，游廊上。小院呢，就是个情调小馆。花架子下，喝咖啡，品美食，一边欣赏游廊墙上的艺术作品，成了我的最爱。 门口有这个标志，表示这里是个文化地儿，文化中心，博物馆什么的。多半，有个情调小馆藏在里面 意餐艺术馆的庭院展品。不明白浴盆的艺术性在哪。但是大太阳下，看着不碍眼 有时，只点一个卡布奇诺，小坐片刻，也是享受 这会儿，法餐提前打烊了。赶紧跑到这家意餐。还好，这家的年轻人 ——好像做这种的都是些雅痞年轻人——沉得住气，好像啥事都没发生，继续在营业。结果啊，香浓的马苏里拉奶酪，薄如纸翼咸鲜的伊利比亚火腿，覆着几片辛香碧绿的九层塔——玻利维亚的最后晚餐，竟是吃过的最可口披萨。 玻利维亚最后的晚餐，美味披萨 拎着外卖纸盒——里面是没吃完的四片披萨，逛回到中心广场，顺手将披萨盒递给流浪汉，引来一阵惊喜。我很不好意思，赶紧跑开。 又一点题外话。其实，两个星期里，吃了不少大排档，街头餐 街头早餐，一样不漏，全要尝尝。 街头美食，与当地人一起，站那儿吃，晚饭。这次，两个女孩教我，这个炸盒子，蘸着辣汁更可口。结果，我一口咬下去，当街跳起来 白领上班族的午餐，也要试试 大排挡的骨头汤，很美味 该回酒店了。酒店在城外。 突然发现，手机App上，根本打不着Uber。同时注意到，围着广场的路上，平时这个点儿，车水马龙，出租车尤其多。这会儿，竟连一部车都看不到。代替汽车的，是轰隆隆的摩托车帮。 我有点紧张了。放眼望去，一群穿制服，好像警察模样的人，闲闲的站在大教堂台阶上，好像在执勤，但是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 我跑过去，跟他们聊起来。 我说，我打不着Uber，回不了酒店，跟前天这儿州长被抓，有关吗？他们全都笑了，那神情，好像我是个才下凡的外星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跟我解释这个政治事件。其实，每天看路透社新闻，我啥不知道啊。只不过找个因头搭话呗。 我说，民众，咋不到拉巴斯最高法院国会啥的去示威抗议，在自家城里设路障，烧轮胎，给自家老百姓添麻烦，图个啥？ 他们好像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面面相觑，耸耸肩，又七嘴八舌地说，哎，我们拉丁美洲，都是这样子的。我们抗议，示威，我们不用暴力，就是让政府知道，我们不高兴。 我又问，你们站哪边？拉巴斯，还是Santa Cruz？ 这群穿制服，腰上挂警棒的人，异口同声地说，当然是站队Santa Cruz! 我笑笑，说，我跟你们一样，支持Santa Cruz，支持你们的州长。 这下子，热闹起来了。 大家争着抢着告诉我，在拉巴斯，中央政府那些政客，都是极左派。政府的财政，全靠我们Santa Cruz的税钱撑着，但是拉巴斯拚命限制我们的权利，我们的州长，是右派，在跟他们斗争！一边说，几个人还挥挥拳头。 我又笑了，说，我也是右派，反对我的左派政府，拿着我的税钱乱花。 一下子，我们的距离拉近，感觉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 玻利维亚的旅行，突然加入了政治元素。想想有点好笑。 其实，在跟私导Rudy、Claudia聊天时，不可避免地，会聊到政治，玻利维亚政治，美国政治。我知道，他们俩都是阿摩若族，都是安第斯高地人，离拉巴斯近。他俩完全不认识，但是，都婉转地说，Santa Cruz，跟拉巴斯，跟安第斯高原，完全不同。Santa Cruz主要是欧洲裔，有钱，高傲，非常不玻利维亚。但是他俩都很有职业训养，并不表示强烈的喜恶。因为，他们知道，我的玻利维亚之旅，是以Santa Cruz为基地的。他们不会得罪客户。 这时，一对盛装的新人，并他们的伴娘伴郎，袅袅婷婷朝大教堂走来，扛着机器的攝影师，亦步亦趋地跟着。此刻夕阳，正是拍婚纱照的最佳光影。 我对这群警察笑着说，这就是你们的政治危机，民众骚乱？岁月静好呀！ 骚乱归骚乱，结婚的事不能乱 他们全都笑了，说，唉呀，不是跟你说过嘛，这是很正常的嘛。 看我还在划拉手机，他们说，别想Uber了，今天的路障，要摆到半夜呢。 我边上一个圆圆脸，戴眼镜的男警，把他的手机举到我眼前，说，你看你看。他手机屏上的地图，几个汽车在兜圈子，好像兜不出城的样子。他说，你只能摩的回酒店了。 我早就看出来，突然之间冒出来的这些摩托车，都是抓机会赚外快的，一个个，引擎开着，突突突地，就等人一脚跨上去了。 我指指这堆摩托车，说，可是这些人，又不认识，我怎么能信任他们？ 我这么一说，他们几个唧唧呱呱地商量了一通，又抢着告诉我，没问题，我们帮你。 这时，那个本来一直在这堆人里插不上嘴的女警——矮矮壮壮，涂着鲜红唇膏，十个指甲也染得彤红——开始打电话。她的同事们，又七嘴八舌地说，她在给老公打电话，让老公送你回酒店。女警一边讲电话，一边朝我笑笑。听不懂她说啥，但是，我的心情，一下轻松起来。 本来，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徒步回去。但是，这么酷暑的天，徒步16公里，实在是提不起劲头。 不一会儿，一部摩托车开过来，一个男子坐上面，双手拧着把手，摩托车突突地吼着。大家纷纷围过去。眼镜男警，拉拉我的手臂，指指摩托。我一下明白了，女警的丈夫，我的摩的到了。我跑过去，翻出手机，给他看酒店地址。这时候，这群热心的警察，又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着给摩的出主意，怎么绕开障碍。 我一翩腿，跨坐上去。双手紧紧搂着女警丈夫的腰——这是我唯一的安全保障。他戴着头盔，我是没头盔的。 这时，眼镜男警跟我说，价钱是一百块。又解释说，比较贵，因为特殊情况。我笑了，这会儿，哪怕一百块美金，我也不会还价呀。这群好哥们，帮他们的姐儿们揽到一个小外快。平时回酒店，Uber只要50块。 眼镜男警又跑过来，轻轻在我耳边说，你等会儿到酒店再付他钱。我对他感激地笑笑。他是怕我先付了钱，路上遇到麻烦，比如绕不过去的路障，摩的男可能把我撂半路。虽然这是同事的丈夫，应该可以信任的。 摩的男，再一拧把手，我朝这群热心人大喊一声谢谢，我们的摩托车，一下子冲出去。 上路，才意识到，今天回酒店，真是非摩托车不可。 回酒店的路上，防暴警察，一车车地过。除了在街心烧轮胎，没见暴力。放爆仗不算暴力，高兴了，庆祝时，也是爆仗震天响的 抗议的民众，在所有的主要路口，全都设上路障，而路障的材料，也是五花八门。有用旧轮胎一字排开的，有把大树枝拖到路中的，有的，干脆把装满垃圾的塑料袋拖在路上，袋里的垃圾洒了一地。总之，感觉就像过家家似的。 摩托车，小心翼翼地见缝插针绕着，倒也能走得通。给交通带来这么多麻烦，居然没人抱怨。连面带怨气的都没有。好像这就是正常生活的一部分， 走着走着，高速公路上，突然一溜车，对头过来，直接顶着我们的单向车道。但是大家都很淡定，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僅僅慎慎地各行其道。只有我一惊一乍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走到一处路障，实在过不去了。摩的男，咕咕噜噜跟我说了啥，我一句没听明白。我跟他叽里咕噜回的什么，估计他也没听懂。 高速公路上，绿白色的Santa Cruz的旗帜一拉，所有车辆乖乖打回转。其实，那么个松松垮垮的旗子，根本不经汽车一冲。但是就是没人去冲。民情如此 我跳下车，看了一下，只要越过隔离障栏，到对面车道，逆向行驶，我们就可以下高速，钻土路到酒店。 可是怎么越到对面车道呢。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隔离栏之间，有条缝，刚好是摩托车的宽度。咱们努力一把，可以把摩托车挤过来。 说干就干。他坐车上，两脚撑着往前移。我在地上，抓住前轮往前拽。这时，边上一个女人，跳下自己的摩托车，不由分说，从后边给力。又拉又推的，三个人，居然，把个摩托车挤过来了。 呵呵，自己不但马上适应了新环境，而且，创造力不输玻利维亚人。大大地自豪了一把。 接下来，高速上逆向行驶，下高速，钻土路。土路上也有路障，而且，设路障的人，还守在那，不让人过。但是，只要摩的男说，是送外国人回酒店，拦路的，看看我，都立马放行。 听说是送我这个可怜的外国人回酒店，拦路的网开一面， 示威抗议，也是人情味十足。典型的拉美风范。 到酒店，我跳下来，兴奋地大叫，先别走先别走，咱们得合个影！ 摩的回酒店，new fashion😊 2022岁末之旅玻利维亚，收获了美景，收获了友谊，更收获了别处得不到的经历。该回家了…… 写这篇時，元旦清晨，我在迈阿密机场，等侯转机回波士顿。落地迈阿密，熟悉的语言，熟悉的环境，熟悉的苹果手机刷屏消费，熟悉的家的感觉。第一世界与第三世界，反差，有如白昼与黑夜。再次理解，为什么拉美人民，契而不舍地朝北而“润”。玻利维亚日记，暂到此章。还有很多素材——见闻，感悟，或许，还会写。或许，就此放过。感谢一路跟读的亲们。祝大家2023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