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阳了

飞马

这三年来我们任何地方都不想去，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家里最好。已有两个春节没回杭团聚，响应政府就地过年，不给政府添乱。生活在这美丽乡村平时要做核酸微信群里会通知，只需步行几分钟，路边有流动的核酸釆样点，十分方便。我们退休在家，不需上班，呆在家里生活不受影响，没有房贷车贷的压力，所以对频繁核酸，封村封路毫无怨言。对于政府的政策和号召，我们习惯了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我们要适应环境，而不是环境来适应我们个人，要服从大局。今年经兄弟姐妹商定，决定在12月29日(农历初七)给百岁老娘过个生日。谁知12月初全国全面放开，不再做核酸，不再封控，可自由出行了，这就造成了全国好几亿人阳性感染，回杭无望。为此我们寄了好几次土特产回杭，家乡的亲人需要增强免疫力的食品，如增加蛋白质的土鸡蛋，增加VC的新品种蜜橘，补气血的人参，生鲜的老母鸡不敢寄。因为此时物流已不能正常运送，快递小哥也带阳上岗。有一次寄去的鸡蛋全变成坏蛋，寄去的蜜橘误寄到江苏，退回来已面目全非。 12月27日一早，我发布了一段视频到美篇，表达了疫情不回杭了，祝百岁老娘安康快乐！ 谁知接到老家来微信，说弟妹三家人都阳了，老娘无人照顾，下床就会摔倒很痛苦，快要哭了。在我的认知中老娘一直強势，不会屈服，想要哭了，一定病得不轻。平时我在异乡，老娘全靠弟姝关心照顾，但他们也都过了古稀之年，再加上阳了，躺在床上自身难保。我是长子，培养我读书也最多，靠父母微薄的务农收获，让我读书九年实属不易。每年我的生日只有娘不会忘记，我想一定是我才使她不忘初次分娩的阵痛。尤其是那年，国民党的红头飞机还在头上盘旋扔炸弹，这种恐怖刻骨铭心。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如果孩儿摔跤了，娘定会飞奔过来抱起，心肝宝贝似的呵护，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儿养大。如今老娘年老体衰，如同风中残烛身不由己，是该需要子孙陪护了。作为长子应担主要责任，而我飘泊它乡，娘虽说只要我好，到天边她也不管。说这话的缘由是娘曾经伤害过我，出发点是好的，在那个冤假错案的年代，娘怕我会坐牢，给我包办了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又怕社会舆论吃不消，摧毁了我一场没有婚姻的爱情。后来的事就不管了，譬如少生了我一个。以往个人的不幸，也是整个社会的悲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活着就好。如今娘病重，我和妻子商量怎么办？有三条路可走，随你选一条。一条是看情况，如老娘挂了马上回杭。二条是我自已开车回杭，你管家，照顾你妈和弟。她问谁照顾我，谁烧饭给我吃？我承认平时半天也离不开妻子。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不会烧饭我可以学习，我什么困难没见过，再大的风浪也过来了。妻子见我态度坚决，选择了第三条路，和我一同回杭。于是立即行动，妻子去地上割菜，把屋后的自来水洞填平，怕鹅鸭掉进去，汗水湿透了衣裳。一直忙到晚上九点钟，闺蜜送来了有关新冠的药品，因为到处都阳了，要做好阳的准备。我们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妻子在手机上百度了一下，确认是这样写的。第二天一早又做了许多准备工作，相当于一次小型搬家。到了9.17分老家来电叫我们千万不要回来，回来是送死，给大家添乱。我说箭已在弦上，叫我收回箭。我不理他们，检查了换轮胎的工具，三角牌，千斤顶的摇手找不到做了一个。万一路上爆胎，特殊时期叫不应。把小猫也带上了，这小猫春天生下，它妈妈发现它是个螺旋腿不管它了，成了弃婴，妻子就成了养母，给它吃牛奶，晚上睡在外婆房间。白天妻子走到哪里跟到那里，我说这小猫真聪明，人家是紧跟组织部，天天有进步，它只要跟着你就能解决温饱了。就连上厕所洗澡也跟着，要不是它是雌的，我还真怀疑是异性相吸的缘故。一清早它还在房门口等我们起床，一同下楼，我们走得慢一点它会停下来等我们。这样乖巧的猫必须带上，否则我们也不放心它，见不到我们对它是致命的打击，也是我们的罪过，万万使不得。小猫第一次坐汽车很好奇，看到路边的树木和电杆飞速向后飘移，既紧张又开心，它以为我们就是神仙，正在腾云驾雾。妻子不停地告诉它；猫猫乖，我们要去一个新家，我们要去大城市罗……我说你待你妈也没这么好。妻子说；我待自己也没这么好。 车开出80公里，小猫挣扎着要下来，妻子以为猫要拉屎了，到建德服务区解决。又怕它乱跑，只好关在笼里解决。服务区比往常空，上厕所也不用验码。天色阴沉沉的，看气象预告是小雨加雪，我们归心如箭。在剩下的路程中偶遇小雨，需要使用雨刮器。 下午两点二十分，先到老娘报到。只见她朝床里蜷缩着身子，无法转过身来，我不知该怎么做，急忙电话打到楼上。楼上下来侄儿和他儿子，他们在阳康隔离。想把老娘扶起来，却疼痛难忍，大声叫喊我的妈。从未见过娘这般无能，平时猛得像母老虎，从不讨饶服输，现在变得像个小孩子，这是报应。大家劝过她多次，不要再往楼上去，她偏不信，一天三次去三楼看重孙。19号这天重孙坐地铁先阳了，接着全家三口阳。弟妹三人去服侍老娘，结果三家全阳，现在只剩老娘光杆司令，不相信自己会阳，说菩萨会保佑她的。现在傻眼了吧，不听子孙言，吃苦在眼前。这几年多次叫她来我乡下过，体验田园生活。只要我们有囗吃的，总不会让你饿着。俗话说嫁出女儿泼出水，你应该靠儿子的。弟弟身体也不好，服侍多年，也该轮到我们尽孝。路也不远，高铁70分钟就到。老娘就是大家劝不动，还说算过命，不能出远门。算命瞎子还说她是劳碌命，不劳碌会死。老娘不但管孙子，还管孙子的儿子，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为此大妹和老娘斗嘴，没有你地球不转啦？老娘气急之下说；哼！你要二十个抵我一个……现在凶不起来了，叫娘也没用，外婆早在五十年前去了极乐世界。 我在大家庭群里上传了两段老娘喊我的妈呀，惊醒了大家。首先大女儿从美政花苑开车20公里，7点就到奶奶家，看望了奶奶，帮搞卫生，随即回医院叫来了120这里弟弟和侄儿一夜没睡好，老娘一直喊他俩名字，菩萨没有出来保佑娘。我也睡不着，给大家庭群发信息，遥控指示。小猫也不睡，在挖门，妻子把猫床拿进来，叫它睡床头柜边上。我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去，还听到了锁呐声，原来今天是老娘的生日，乡邻，外婆家亲戚来了一邦人，小于也从UN公社小区赶来，他在27日晚上给我微信汇款500元，作为给奶奶的寿礼。乐队的指挥是我的老同学，他在文宣队拉二胡的……这时候我被电话惊醒，原来是弟弟来电了，说艺文7点就来看奶奶了，正在帮奶奶搞卫生。如果我们想见一面可以过去。原来刚才我做了一场心计梦，不想过去，继续睡觉。不想出门，不想坐电梯。 下午女儿给她奶奶安排了病房住院，通过各项体检问题不大。我们大家才像一块石头落了地，今晚可睡个安稳觉了，再不住院大家都被拖死了。 这真是一个难忘的生日庆典，有几个人能在百岁生日这天坐上救命车去住院，是喜还是悲。我以为是喜，我们还活不到这年纪。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活在世上有权有势有财是种幸福，我们平民百姓能大难不死，化险为夷，因祸得福同样也是一种幸福，连我们的小猫也感到幸福。这样的生日同样福如东海，同样难忘，值得庆幸。 (未完待续) 2022.12.30日星期五阴上午村组长打我电话，催我签字，说只有二，三个人不签了。大妹也叫我签了，否则老娘三千元也拿不到了，现急需用钱。护工200元一天也难请。我认为老娘的钱不该扣，想到娘把一生中最年轻力壮的岁月付出在人民公社，挑着两百多斤的担子(妇女都会挑担，从一百多斤到250斤。)一年四季没有空闲。而我办了三十多年厂，给人家买了保险，唯独自己没买，原因多方面的。老娘一生勤俭持家，把我们四个子女拉扯大。平时吃素念佛，也没有对头人。1953年的春天，老娘还奋不顾身一手一个抱起草棚下的两个小孩，幸免被大火烧死。俗话说积德必有福，这也许是老娘的福报。下午一场预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妻子开始咳嗽。我说你千万不能阳，你阳我肯定阳。我们是吃的是一锅饭，点的是一盏灯，钻的是同一个被窝。想分也分不开，你是我的另一半，我也是你的另一半，我们一定要相依为命共度难关。接下来的事，我们决定从今天开始，把猫洗个澡，和我们同睡一张床。据说猫有九条命，说不定到时侯借我们一条命。 2022.12.31星期六阴今天是2022年最后一天，医院那边老娘由做护士长的孙女和孙媳妇轮流做护工。孙子在家搭阳光房，准备奶奶出院回来可以晒太阳。妻子咳嗽不止，在网上买药。我因亲友不断来信问情况，不回复也不行，回复吧一时说不清。最好的办法写个美篇上传并分享。我写呀写，写到23点上传发布，接下来就迎来了2023年。 2023.1.1星期天阴有时有小雨早上医院传来好消息护工已到位，就像援军开到。非常时期花八百一千也不定能叫到。女儿可以全身心投入抗疫一线，医院已满负荷运作，多数带阳上岗。这几年女儿有家难归，除夕也不回家，战斗在抗疫一线，火线入党，为我们吴家诞生了第二名奋斗出来的共产党员。人人都在关心疫情，我的美文也当作佳作推荐。 2023.1.2日星期一阴医院又传来好消息，医生说过二，三天可以出院了。我们万分感谢，感谢杭州西溪医院救了我娘一条命，这是个奇迹，这是抗疫战线上的一首凯歌……傍晚老娘拿到孙媳妇送来的手机，抬上120时生死未卜，哪会想到还会使用手机，现在一机在手天长地久，随即就给孙子去了电……(未完待续) 2023.1.3星期二阴妻子的咳嗽第五天了，未见好转，尿也咳出，喉咙哑了。无发热，就是痰咳不出。大妹得知后去买了许多药。傍晚我骑自行车去拿，来回3公里。28号至今再一次坐电梯，妻子叫我戴上两只口罩，一付很薄的皮手套，以便按电梯按钮。拿到家发现自己开始咳嗽，胸前衣服湿透，这可能是体虚的缘故。我试图喝些高度白酒，结果有效。头上冒出大颗汗滴，觉得清醒了些，头也不晕了，早点睡觉，看明天。 2023.1.4星期三多云住院部发来微信和照片，说老娘在念叨要回家，明天检查后没问题后天可出院了。这一天我就是想睡觉，不想喝酒，妻子倒出的酒喝了一半，硬喝下去会恶心，饭也不吃睡觉了。妻子说整天睡也不好，没病也睡出病来。我说头晕，睡倒最舒服，我叫她自己管牢。她说含了一片生罗卜睡觉，觉得很见效，能咳出痰来了。我知道一定是妻子的感冒传染给我了，喉咙痛有炎症。真的实现了和妻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愿望。 2023.1.5.星期四多云到阴早上我起不来了，一起床头晕，走路晃来晃去。妻子说已给我炖了罗卜雪梨川贝汤，她没有说大郎快起来吃药吧。我把汤喝完，能喝下去就有救，就怕喝下去又吐出来。住院部那边我告诉大家明天接老娘出院我去不了，本想用我的SUV车去宽畅些。晚上9.44分白衣天使发来群里最权威指示。我们这个大家庭群，包括老娘共12人。指示全文如下，值得我收藏。具体明天早上查房后我会告诉大家的，即便明天再留一留，后天也要出院的。这个年纪能够恢复到这种程度，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年龄比她小的老人都不如她。住院期间馄饨，水饺，鱼片，白木耳，红豆汤轮换着吃，虽然吃不多，但少量多餐。身体恢复有个过程，年轻人感染后很长一段时间还会觉得没力气。 医院医务人员几乎都感染了，我也不例外。现在医院有太多危重病人，满负荷运转，医务人员带病上岗，谁不想休息？没办法！因为重病人多了，医护人员根本不够用，各家医院都一样。所以元月3号腾空了一幢病房大楼，病人都并到另一幢楼去了，这样多出来的医务人员刚好填补缺口，不到医院来过，根本想象不到，目前的形势远比大家想象的严峻。今天有一个医务人员的家人，发烧40度，肺炎，没有床位，只能坐在办公室里输液，别人肯定不理解，怎么医务人员自己的家人都没有床位？！现在是一床难求，很多病人想住院都住不进来，只能干等着……奶奶运气算好的，上周四早上我科室里打了招呼，有床给我留着，下午一个离休老干部出院，奶奶只等了2个多小时就住进去了。护工也叫不到，总算3天以后来了一个护工。通过止咳化痰抗炎等治疗，身体慢慢恢复，身上摔跤的地方不怎么疼了，咳嗽也明显好转，胃口也好起来能吃点东西了。今天复查炎症指标下降了，但是蛋白有点低，明天给她挂瓶蛋白。她总说自己不行了，走路走不动了，我跟她说已经够好了，你现在是100岁，不是18岁。回去以后几点交代：1.体能恢复有个过程，年轻人都这样，何况一个百岁老人，大家不要有过高的期望值。2.防止再次跌倒，如果再跌倒，就没这么幸运了，躺在床上，时间一长，各种并发症都出来了。3.不能老是躺在床上，哪怕坐在轮椅上也好。4.饮食上注意营养，营养靠平时，不是靠1，2瓶蛋白能解决的，也不是靠几天的荤菜能解决的，这是个细水长流的过程，吃下去还要吸收的好。4.原来在吃的药继续吃，不能停。她的子女也是70多岁的人了，大家可以想想办法，或者请个人，虽然现在年边不太好找，大家商量一下。 2023.1.6星期五晴早上我还是不想起床，躺倒舒服。听到远处有死人的乐队经过，知道又有人离世了。三天前死了个村里最年长的101岁的老太，目前来看村里我娘最高寿了。妻子一定要我到南阳台晒太阳。这里气温确实高，我仿佛闻到了春的气息。久违了的太阳一视同仁地照耀着人间大地，照耀在每个人的身上。不同的是每个人的处境不一样，有穷人和富人，有忙碌的人和无所事事的人，等等。无法一一描述。我来到厨房，看到后面花园有人在晒太阳，有孩童在玩耍，摇摇晃晃走到南阳台。妻子从乡下带来的鸡也住在这高楼大厦，平均每天下三个蛋供我们补充蛋白质。不远处还有挖机哒哒哒的施工声，在赶工期打造上城区最美农居房。(未完待续) 2023.1.9星期一晴昨天和前天双休，医院不办出院手续，打算周一出院。我在床上躺了两天，打算坐一个月“月子”。想更新文章头昏脑胀，不知怎么写了，脑雾了。我只能清理电话通信录，感觉人生已接近尾声。许多电话这辈子不会再打了，删除了大部分的号码。打通了一个70年代一同在乡下做木工的老朋友，他老婆接的电话。说他已经不行了，小脑萎缩，记不得人了，你也不用再来看他了。其他打了几个形势也不容乐观，不是空号就是无人接听。经常在联系的都加了微信。打通了一个革命老前辈，她过年90岁，老伴是原市委组织部长，去世十年。她说自己刚阳康，我说听不出，觉得你声音宏亮，头脑清醒，还没忘记在烧开水。还说明年春天去我乡下玩，真是革命人永远是年轻。我决定有空写个美篇:阳了在家给严阿姨打电话，一定会有非常美好的回忆。总结疫情是面照妖镜，照出了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有乘机发国难财的，有日夜奋战在抗疫一线，阳了又阳带病上岗，迎战有史以来阳的洪峰。有造假赚得盆满钵满的，也有献出生命的吹哨人，等等等等。和62年那场三年困难比还算幸运，那年头饥饿加贫困，不知何时是个头。甚至怀疑这辈子还能不能再吃饱一顿白米饭。如今三年抗疫，国库空了，但只要人还在，我们还可以再创造。通过这次老娘阳了的故事，充分体验了我们大家庭团结一致，多难兴邦，把老娘从鬼门关拖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