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就跟2022年说一声，滚蛋吧！

时光荏苒

2022的确是很操蛋的一年。

坚信了数十年的篆刻在脑海中的许多信仰，被践踏被颠覆被粉碎。人生观和价值观不断摧毁又重塑，这过程不可谓不痛苦。

十二月底的一个晚上，凌晨两点从被窝里爬起来，翻箱倒柜找出一瓶陈年白酒，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边喝边掉眼泪。没有生病，也没有遇到不好的事，只是心里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大概类似于电视剧里，追了四十集的温柔哥哥突然揭晓是个超级反派那种难过。

一切痛苦源于深爱。深爱然则无能为力。眼睁睁看它滑向不可挽回的绝望深渊。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

以前学历史的时候总觉得滑稽荒诞不可置信，人类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奇怪的举动。等自己置身于历史中，才知道每一股洪流都是由细小浪花构成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其中一朵浪花，一点一点地，失之毫厘地，把结果推向谬之千里的境地。

滑稽荒诞的事就是会一遍遍重现。因为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最大的教训，就是从不吸取教训。

更因为悬于我们头顶的西西弗斯命运之石。会重现，会轮回，一遍遍登顶，又一遍遍砸下，即便巨人穷尽心力，仍旧无法阻止命运的重现。

光明始终不曾战胜黑暗，科学也始终不曾消灭愚昧。此消彼长，不断反扑。

我们只是侥幸，拥有过曾辉煌光亮充满希望的几十年，就误以为世界的主旋律，便是明月满前川，来日尽可期。

哪里是呢，2022年明明白白告诉我们，活着只是侥幸，苦难才是永恒。‍‍‍

这一年，不是大厦轰然倒塌的声音，而是雨打残荷，满地梨花，木屐踏过落叶，窸窸窣窣，于几不可察间化作齑粉，凋零破碎。

这许许多多的小伤痕大疮疤小鸿沟大天堑，会有修补好一天吗？我不知道。

往年的这一天总是热闹，接财神，发宏愿，欲与天公试比高。今年连梦想都不敢喧哗，愿望都极尽卑微，祝福中夹杂落寞，连最平凡朴素的“新年好”里，都隐隐带着幸存者的愧怍。

因为很多人，永远留在了这个冬季。

没人知道我们的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它的的确确变成了这样。

很不幸了吧，不会再不幸了吧，可把这一页写在纸上，随手夹进历史书的任意一页，又觉得如此的稀疏平常。

人类历史啊，从来都写满血和泪。

也不是一无所获。比如学会了及时享乐。

幼时的窘迫令我习惯节俭，但今年我变了。一种“今夕不知明日”的惶恐，令我生出一种一切皆尽虚妄的感受。

这世上那么多好东西，拥有过，才是你的。没拥有的，说不定哪天就消失了，不见了，再也不回来了。

咖啡和蛋糕，如此常见易得的东西，三月份的上海人做梦都想不到，它们居然会变成奢侈品。

电影院的座椅早蒙上了厚厚的尘。“百亿影后”“百亿影帝”的头衔还响亮，电影院已经找不到能看的电影了。

我现在经常站在超市的货柜前感慨，早知道有一天会对所有零食失去兴趣，我为什么不提前每天吃饱吃撑，把自己吃成一个三百斤的大胖子。

就像我现在时常后悔，19年的时候，为什么老想着，等有时间了去自驾游计划？明明当时也有钱有时间啊？为什么不当时就去呢？

世间好物不牢固，彩云易散琉璃碎。多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我直到今天才明白？

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尽快拥有才行。别等明天，别等以后，别等一切计划好了再去。

因为真的很难说，还有没有明天，还有没有变好的一天。

瘟疫，战争，剑拔弩张的政治格局，不止这里，整个世界都陷入了迷惘。

不知何时，不知何处，走向何方。

看起来痛苦迷惘，可再翻一遍历史，却又印证这不过是人类迷惘史上很稀疏平常的一次迷惘罢了。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所谓“垮掉的一代”不还历历在目么？

人类这种动物，真是向来渺小向来卑微，面对历史与潮流，向来如同草莽般绵软无力。

所以又催生一个变化——想尽力地，让这草莽的根，扎得更稳一些。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触角伸得更远更深，尽量地，尽量地拓展自己的疆界。

草木无力对抗春生秋死，但草木可以在活着的时候，努力地，去开一朵花。

新的一年啊，除了身体健康外，希望可以做一些真正热爱的事，一些赚钱以外的事。

努力汲取知识，努力扩宽眼界，努力去尝试艰难却又有意义的突破。勉强活出一点人类的光彩来。

摇着那把细小破旧的剑，对庞然不可知的造物大喊一声：“来啊，来啊，你随时可以踩死我，但休想叫我投降。”

这也是厚重的历史书告诉我的。

不都这样吗？每一页，苦难的，漆黑的，生灵涂炭的历史里，不都站着一群又一群，一代又一代，挥舞着刀剑和火把，去焚烧，去砍斫，去建造，去螳臂当车，去力挽狂澜，去创造历史的人么？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大概没有比这话更符合2023年的祝福了。

前程大抵是不太光明的吧。战争大概率不会停止，瘟疫大概率不会消失，经济同样大概率不会原地复活，人类大概率还有一段很迷惘很艰难的路要走。

但还是要往前走啊。走出去。走出家门，走出省界。走出国界。

把死亡的阴影甩在身后，往光亮的地方走，往明天的方向走。

往“朝闻道”的方向走，往“生如夏花之绚烂”的方向走，往“大鹏一日同风起”的方向走。

不然呢，总不能真像蝼蚁活过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