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和他的小白大黑(短篇小说)下部

丛戎

<p class="ql-block">  (接上部)此后,只有大黑天天与他相依相伴了。大黑全身毛发乌黑发亮,两只眼睛圆溜溜的,非常神气。它身材高大,体态像大松狮狗。老牛和大黑在平淡无奇的日子中享受着他们自己的快乐。可有一天,老牛平静的生活却平地生出了波澜。村里一个平时吊儿郎当、改革开放后不知凭什么手段一夜暴富起来的叫二狗的人,突然看中了小学校操场那块地,非要在那里建自己的新宅不可。学校当然不愿意,校长去找村长,村长说乡领导打电话说过,同意他建,我们也没办法。校长说村里那么多闲地,能不能给他一块?村长说二狗是专门找风水先生看过,新宅建在这里他会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所以,他死活要建在这里。胳膊拗不过大腿,村里既然阻止不了,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p><p class="ql-block"> 校长已是花甲之人,身体也不好,这个事没有说下来,眼看秋季开学后孩子们将失去本来就狭小的活动场地了,心里觉得憋屈,很快就卧病不起了。</p><p class="ql-block"> 二狗看学校没有主事的人,立马行动起来。趁黑夜带一帮喽啰来扒学校操场的那截围墙。</p><p class="ql-block"> 灵敏的大黑发现了敌情,它抖擞精神,几个健步跑到围墙边,每次有人来砸墙,它都在墙内发出狼一般的叫声,吓得那些人丢掉工具就跑。</p><p class="ql-block"> 折腾了半天,二狗没有进展,急得直骂手下的那帮喽啰:一群熊货,一只狗就吓成这样,能干啥事。骂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其他人也跟着溜走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晚上,那帮人又来扒墙。大黑照样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听到动静就嗷嗷狂叫,那帮人心惊胆战。墙外飞来一块肉,正好落在大黑的眼前。这东西大黑认得,是半只烧鸡。要是平时,大黑绝对不会客气,一定会领情,大饱口福。但今天,面对如此严峻的敌情,大黑丝毫不敢马虎,它看都不看散发浓香的烧鸡,目不转睛地盯着墙头。浓重的乌云把本来就不太明亮的一弯月亮慢慢遮去,夜色越来越浓。</p><p class="ql-block"> 二狗是个想干啥就非要干到底的家伙。一看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第三天大白天,他从县里雇了一台推土机,气势汹汹地开到学校门口,像是向谁示威一样。老牛却一动不动。</p><p class="ql-block"> 二狗破口大骂,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一听就知道是在骂老牛。老牛几步跨到校门口。紧锁的大门外已经黑压压地站了一群村民。村民们早就对二狗要霸占学校操场这件事气愤不已,但事到临头谁也不敢站出来说话。老牛隔着大铁门质问二狗,你这疯狗,大早上在这儿吼啥?二狗来劲儿了,蹦着脚数落老牛管闲事。老牛问他,你说话可要有凭据,我管你啥闲事了?</p><p class="ql-block"> 二狗说,你让你的黑狗来拦我扒墙,那不是管闲事吗?老牛笑了,说,你这话不对,第一,大黑去拦你,不是我指使的,那是它的天性,也是它的天职。第二,那不叫闲事,是正事。你想过没有,孩子们的操场本来就不大,你这一占,学生们以后下了课到哪里去活动?人啊,不能有了钱就没了良心。这么明白的事理,连大黑都知道,说起来你也算狗字辈儿的,怎么连大黑都不如呢。 </p><p class="ql-block"> 老牛话中带刺,入情在理,围观村民一阵叫好,说得二狗脸上像是突然被泼上了一层屎尿,无地自容。他看自己不是老牛的对手,就指挥手下人和那辆推土机直奔后围墙而去。老牛在后面大吼,要是墙倒了,我的大黑是不会饶你的。</p><p class="ql-block"> 墙被推土机推了一个大豁口。大黑跃到墙外,照着手提工具的家伙一阵狂咬。不过一分钟,就伤了好几个,如果不是其他人护着,连二狗也要被咬,吓得他们抱头鼠窜。中午,那帮人又来了,手里掂着铁钎棍棒,有一个还端着一杆双管猎枪。</p><p class="ql-block"> 经过一场殊死搏斗,大黑最终死在了这帮人的刀枪棍棒之下。老牛听到一声枪响,同时听到大黑一声惨叫,他怒不可遏地爬上废墟,像一位大义凛然的战士,用喷火的双眼鄙夷地扫视了一下那群混蛋,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大黑在痛苦地抽搐着,它睁大眼睛满含怒火,还有对老牛的依依留恋。 </p><p class="ql-block"> 老牛一辈子嘻嘻哈哈,但小白死后他掉过泪,此时,他眼里又噙满了泪水。</p><p class="ql-block"> 有种的,你们朝我开枪,照我来压,过来呀。老牛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怒吼。拍拍良心,你们还算人嘛?你们怎么糊涂得连条狗都不如!他们被老牛的阵势给镇住了,没有人敢再向前。</p><p class="ql-block"> 这时,二狗在后边催促,大叫,今天谁把这个老东西给我拿下,我奖他两千元。</p><p class="ql-block"> 二狗手下大都是本村人,虽说老牛的点穴功他们也只是听说过,但心里还是有点儿发憷,没有人敢上前。有几个外地的,虽然听了别人的嘀咕,说老牛有功夫,但将信将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两个爬到废墟上来架老牛。他们的手还没有伸到老牛的身上,只见老牛伸出手指快速在那两人身上一点,两人像木偶一样,顿时都僵在那里。其他人看了,倒吸一口凉气,再也不敢上来。</p><p class="ql-block"> 校园暂时平静下来。老牛把大黑抱到村东高坡地上,和小白埋在一起。晚上,他趁着月色,把那个墙上的大缺口用扒掉的砖头又一块一块补起来。天快明时,老牛才疲乏地躺在他的小破屋的光板床上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香,还做了一个梦。老牛好久都没有做过梦了,梦里他见到小白和大黑,他领着它俩在村东头那片高坡地上很惬意地闲逛,周围都是青草和鲜花。老牛笑了,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这样笑过了。</p><p class="ql-block"> 好梦不长。他突然被人推醒,两个穿警服的人站在床前,问他是不是老牛。老牛点点头,警察说我们是乡派出所的,有人告你伤害罪,我们请你去派出所去一趟。</p><p class="ql-block"> 两天后,老牛伤人的事说没有说清楚不知道,派出所把他放了。</p><p class="ql-block"> 他回到校园,操场的围墙已经没有了,那里圈了一个小院。他痛苦地摇了摇头,转身钻进小破屋,一天没有出来。第二天早上,人们在那个小院里发现了老牛,他不知道半夜什么时间到这个院里自杀了。他死得很惨,是剖腹自杀的,肠子血污流了一地,周围的小草在瑟瑟发抖。</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一天,老牛被埋在村东头那片高坡地上,他的身边就是他心爱的小白和大黑。原来,老牛临终前在他的口袋里放有一个纸条,交待死后把他埋在这里。</p><p class="ql-block"> 那天,几乎所有村里的人都去送老牛了,有的人甚至平时从来没有和老牛说过一句话,学校的孩子们哭得很伤心,很伤心……</p><p class="ql-block"> 那个小院子,二狗没有再施工建房,他老婆认为那是个凶宅。</p><p class="ql-block"> 秋季开学前,操场的围墙又围了起来。校长也恢复了健康,开学典礼后,他领着学生们,把一朵朵野菊花放在老牛生前最后站立过的那块地上。一阵秋风,野菊花散发的馨香,吹向老牛和他的小白、大黑长眠的高坡地……(完)</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 王浩,笔名丛戎,河南洛阳人,中国狗尾草诗人主创。经济学硕士、高级会计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文化河南》副主编(兼),现任职河南省省直机关某单位。在《小说选刊》《散文选刊》《莽原》《草原》《中国文学》《前卫文学》《六盘山》《天津文学》《伊犁河》《百花园》《牡丹》等数十家国内外报刊发表过中短篇小说、诗歌、散文、文学评论等五十多万字,有诗集和短篇小说集、中篇小说集出版。曾获2012年中国散文华表奖,前卫军事小说奖二等奖等各种文学奖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