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烟火岁月

燕

起风了，好像又要降温了。 暮秋时节，离冬天不远了，怕冬之寒意，宁愿一直是这宁静的秋日。 天色阴沉，想懒懒地蜷缩着，什么也不做。 桂花开了，又谢了，满城的桂花香也渐渐消散于空气中，谁还能记起花开时的热烈。有时候出门，看见满地落叶，枫叶又将红了，银杏又将黄了，一年又一年…… 心中念念不忘的粉黛乱子草，估计也早已枯败，来不及去欣赏也罢了。 偶尔读读小禅的文字，她的文字是常常更新的，古都西安，满城秋色，有魏碑的凝重，又是充满烟火气里，小禅在那座城市里做她的梦，写作、临帖、画画、插花、养猫、发呆、做一桌子的美食……《风物人间》久已不读，秋日里，读读也是不错的。 10.28 午后，远足。 驾车去乡下，随处可见的是金黄的稻谷，美得让人心醉，车犹如在画中行驶。 秋天的风拂过田野，狗尾巴草、芦苇在风中摇曳。 各家的房前屋后，有小池塘、菜园，偶尔还能见到几棵柿子树。乡下的篱笆旁，小院里，常常坐着几位晒太阳的老人，旁边还蹲着小狗。 江南的秋天，斑斓又萧索，秋意是浓淡相宜的。 还不是太冷，蓝天白云下，是广袤的农田、红瓦白墙的江南风格房屋，静默如画。 坐在车上，看秋色，晕着车。 本是漫无目的地寻找风景，终究没寻到一个绝佳的景致。 车至亭林，导航发现亭林有一个古松园，六百多年的古松，倒想去看看。 亭林真是小镇，像老家的乡下，都是一些小店铺，人也不多，略显冷清。 古松园真是一座别致的小园，江南风格的亭台楼阁，假山奇石，围墙上爬满了藤蔓。园中一棵罗汉松，为元代文学家、书法家杨维桢所种，距今已六百多年。古松历经几百年风雨，一则已枯干，犹如刀削斧劈，虬枝横逸，树皮沟壑纵横，像历经沧桑的老人，见证着岁月的变迁。岁已不复，当年的气息仍在。 园中清幽，游人甚少，太湖石堆叠而成的假山，苔藓、藤蔓丛生。秋天的墙头，爬山虎叶红如火，春天的热烈与秋天的寂寞，只有它知道。 半日，虽无所获，亦呼吸了田野里的风。 秋日有远意，如此便好！11.2 秋日里，日日与笔墨纠缠，难得读书。 墨碟，尚留少许浓墨，却没有了再写之意。 这日子，快得真是惊心，一睁一闭之间，却无收获。 只好看书。 去年收集的银杏叶还在，夹在书中作书笺，焦枯，已无金黄之色。 书里山水，明媚、清朗，瞬间有了远意。 多想作远行客，看那些山，山依然是山；看那些水，水依然是水，这就够了。11.2 晨起写作品，不太满意。 风大，好像又降温了。 中午辣椒炒鸡块，烟气缭绕，一屋子的辣味。 有一回，很少见到的邻居说：“你每次烧菜都好香呀。” “是吗？湖南人喜欢吃辣椒，放了辣椒自然就香了。”我笑了。 我是湖南人里最不能吃辣的，也是湖南人里最不会煮菜的，真是难得有人夸。 想起小禅的文字，笔墨里全是味蕾的刺激，全是家常，烟火气，温暖而妥贴。 天下的家，最温暖的应该是烟火气了。 烟火气，又远又近。 每次煮完菜，厨房里收拾得好像没有烧火做饭的痕迹，只是喜欢那种简洁，什么也没有。 对于一日三餐，始终是疏离的，不远不近，大概也是因为冷清惯了。 秋将近，而我以为，秋天才刚刚开始。 这几日，路上落叶渐多，红的，黄的，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秋天是散淡的，像忧郁的散文诗，秋风是诗，落叶是诗，蓝天白云亦是诗。 这种极淡的味道，像钢琴曲，缓缓流淌的。 最爱听《秋日私语》，百听不厌，每年秋天都听，雨天听，阴天听，晴天听。还有《雨的印记》，下雨天听，意境更美，雨意弥漫，好像不是在人间。 素来怕冷，一到秋冬，只想蜷缩起来，找一个树洞，冬眠至春暖花开。 午后，不想写字了，就这么躺着，看看书。 时日不早了，外面，总不至于太冷吧。 11.4 夜晚是适合读书的。 可读起来老犯困，才翻几页，眼睛已睁不开了，不想太早睡，只得弃了书。 书中夹着银杏叶书笺，去年的银杏叶，用小楷毛笔书着“认真”、“慢生活”、“留得枯荷听雨声”……秋天是一段最闲静的光阴，可是，它也要远去了。 手机卡了，删相册，发现还有几张小猫的照片，小猫翻着肚皮，在床上打滚。 是邻居家的小猫，邻居已搬走很久了，他们在的时候，小猫常常来窜门。 没有见过那么漂亮可爱的小白猫。 幼时家里养过猫，都是那种灰色的，专用来捕鼠的小猫。 小猫神秘，常常不见踪影，只有冬天的时候，小猫会蹲在火炉边取暖，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有时候老妈在织毛衣，或者在缝纫机上飞针走线，小猫抓着毛线球玩着，自娱自乐。 小猫常常消失，甚至再也不回来了。 老鼠又多了，半夜里还能听到“吱吱吱”啃门啃粮仓的声音。 好时光便是那些日常，有一天也会消失不见。 邻居大男孩善烹饪，他常常在厨房里煮着大餐，香气四溢。人又客气，又热心，这样的年轻人还真不常见。 如今，倒是冷清了许多。 倒是喜欢这种冷清，孤寂。 “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高楼上似乎更是与世隔绝的，连草木也远了。 以往种花草，与草木相伴，花开见喜，亦清寂。 如今与古筝书籍宣纸素墨毛笔相伴，仍清寂，是安静又匆匆的光阴。 昨夜骑车回家，抬头，清冷的月色泻了一地，月将圆，亦将缺。 笔底枯竭，好像有一大段文字想写的，只是，淡淡的，什么也没有了。 就像这月色。 11.6 立冬之后，还是秋天。 阳光总是明艳的，明晃晃的，却又无比温润。 秋天的寂静，是说给落叶听的，走在路上，都是落叶，一片又一片。 枫叶红、银杏黄，绚烂得不像样子。 想起去年曾拾了一大把银杏叶，夹在书中作书签，仿佛又有了另一种生命。 天，蓝而深邃，连白云也没有了。 卖小白菜的老奶奶，每次经过，看到那些新鲜嫩绿的菜，总以为是春天。 可明明已经是秋天，略显荒凉的秋天。 喜欢秋天里萧索的景象，草稀叶落，静到骨子里，又荒凉到骨子里。 真是什么也没有。11.8 晨，闻唢呐声。 心中一惊。 午，再闻唢呐声。 又是一惊。 有人还在，有的人却远去了。 想起了外婆。那一年，外婆坐在长椅上，笑眯眯的，笑成了一朵花。我拿剪刀帮外婆剪头发，雪白的头发，一种难以言说的沧桑之美，那是岁月的赠予。外婆就那样坐着，慈祥而温柔，任凭我把她的头发剪成何种模样。 黄昏时，外婆在楼底下赶鸭子回家，一院子的嘎嘎声，鸭子进窝后，月亮上来了，明晃晃的，月亮下有外婆的影子，好似一尊雕像。 外婆的离开是在冬天，无声无息的，躺着，慢慢地不能进食喝水，身体渐渐冰凉下去。 生命之于人，从初生到离去，仿佛是一个圆，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只是回到起点而已。 还是觉得有点悲哀。 读书的时候，学校建在陇中的高坡上，一年四季，总能听到唢呐声，有时会在半夜里传来，有人到来，有人离去。 这日子，也一样叫人心惊。 秋去了，冬来了…… 11.9 午后，写了一会字，肚子痛，一躺便躺到了黄昏。 气温骤降，已是初冬的模样。 天色阴沉，灰暗，心情也是阴郁的。 暮色浓，暮色中，有走街串巷的声音传来了，“高价回收旧手机、旧电脑……”以往在老旧小区，常常能听到，这里听到，倒是难得。 孩童们在楼底下嬉戏。 以为会下雨，却不见雨的影子。 冬天了，真是冷了。 夜，浮躁、焦虑、心慌。 好时光太短了，仅仅是半天，半天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11.13 昨夜读小禅散文，困，忽而睡着。 睡至半夜，头痛醒来，云端隐隐有月华如水。 腹泻两日，什么好吃的也不能吃，辣椒更是不敢碰了，清清淡淡，倒也好。 练琴习字，小半日又过。 静下来，又读小禅的散文，她的散文真是好，万水千山走遍，每一篇都有别样的风情，仿佛跟着她游历了一番。 好多地方亦是不曾到过的。 唯苏州、杭州、乌镇是去过的。 记得乌镇遇雨，打着伞走在窄窄的雨巷，然后走到了茅盾故居，游人如织，青石板上有清脆的足音。 乌镇的水真是柔媚，乌篷船外，是远远的高高低低的屋宇。 在乌镇买过一块极具民族风情的围巾，只围过一次，围着的时候，想起撒哈拉沙漠里的三毛。不太喜欢那种颜色，后用来遮挡电子琴的灰尘，太陈旧，也扔掉了。 书中游历，到底还是太肤浅了。11.14 雨落成诗。 冬天里的第一场雨，来得刚刚好，细雨梦回，雨落江南。 出门做核酸，撑着伞，任雨斜斜地飘落下来，一身雨意，诗意又凄清。 落叶成冢，纷纷扬扬落了一地，雨中的落叶，以一种绝佳的姿势，奔赴归期，凄艳、华美、冷清又孤独。 每一片落叶有每一片的姿态，静静地，带几滴泪珠儿，似美人迟暮，谁能忆起它们傲立枝头的芳华。 绚烂之极是平淡。 雨中的树、房子、行人，亦是朦朦的，沾了诗情。 萧条庭院，斜风细雨，这样的景致，仿佛江南才有，江南的雨既柔媚，又细腻，是渗透在骨子里的温柔情怀。 山茶花要开了，雨中的山茶花，饱胀着花骨朵儿，马上要炸裂了似的。记得天晴的时候，一位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沐浴着秋天的阳光，手里捧着几朵山茶花苞儿，一脸的喜气，又温柔，又慈祥。 雨天，一个人静坐在屋子里，听风雨琳琅，雨意满怀。 书卷里亦泛着潮气，小禅在姑苏听雨，“隔着窗听雨，像在听宋词一样”，“江南的雨是温润无骨的，一进江南，便被一种气息笼罩了，也可以说，被一种气象罩住了”，“来江南多次，每次的雨都是细细的、润润的，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而江南、苏州的雨又为最，最软、最湿、最粉、最让人心心念念”。 买了小禅的很多书，最喜欢在雨天读，雨天看书，又最为诗情画意。 高楼听雨，薄雾轻笼，仿佛有一屋子的天光云影。 雨中，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雀的鸣声。 一层冬雨一层寒，火炉里的时光来了…… 11.17 以为会停水，能装水的都装满了。 水没有停。 午前，阳光明媚；午后，天阴沉下来了。还是秋天的味道，落叶飘零。 独爱秋天的银杏叶，每一次看到银杏叶，都想拾一大把回来，写上几个字，盖上章，仿佛留住了秋天。 秋天就是应该去看落叶，踩着沙沙的落叶，都是大自然的声音，安静、治愈。 老家的山林里，常常铺满了松针，一层层，像金黄的柔软的毯子。松针亦是特别好的柴火，炊烟袅袅里，都是松针的气味。 秋色斑斓，山林里的秋色才最迷人。无人涉足的山林，闻秋色，听秋声，赏落叶，万籁俱寂，“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此中景致，恬静而美好。 时已初冬，小雪已至，这天气阴晴不定，或许一场初冬的小雨后，天倏忽就冷了。11.23 1 午后，天然阴沉，越发冷了。 练琴练到手酸，只得停下来，欲写字，却迟迟不想动笔。 整个人懒了下来。 冬意浓，冷得缩到了被窝里，看书。 冬之于人，更多的是寒意。 岁寒，一年又将近，那些重重叠叠的影子，吞噬性地包围过来。 搬来此处，已将近一年。 每停留一处，再回首，恍若隔世。 听音乐，悲意起。 …… 2夜静，开了一盏小灯看书，枕书而眠，是多年来的习惯。 初冬的夜，安静，几乎是没有任何声息的。 有时听见犬吠声，以为是在乡下。这里原本是乡下，有一大片农田，还有樟树林。 记得初到上海之时，黄昏之时，总喜欢一个人去后院的田野上走走，看新种的青菜、茄子、辣椒、黄瓜……一位老奶奶家的院里有满藤的葡萄架，老奶奶笑眯眯的，有时会给我一些青椒。清明时候，还送我一些青团。后来，老人走不动了，架着助步器在我门前走过，再后来，听说老人已不在了，老人膝下无子女，见人总是笑眯眯的。 那时的后院有大柳树，有菜园，还有一片树林，每天清晨，总是被鸟声叫醒的。 春天，后院的田野，油菜花、荠菜花开得到处都是。而我，总是带着一本书，去田野里消磨一整个下午。 如今，那些房子拆了，田野也围起来了，一片荒芜，长满了野草。 住在那里的老人如今已搬迁到现在的这个小区，算是他们的拆迁房，有时候，还能看到一两张熟悉的面孔，都是老态龙钟的老人了，还好，都健在。 这一片荒芜的田野建成了高楼，春天里，仍然能听到四下里的蛙声，还有声势浩大的虫鸣声，听得心中一片怅然。 秋冬静寂，几乎是无声的。 还好，可以看书习字练琴，消磨这时光。 生命的长度无法延长，只好拓宽这生命的深度了。 11.27 半夜里，头痛着醒来。 只听见风声，这呼呼的风声。 冬天终于来临了。 怕冷，更怕寒冬，而冬天，又最令人沉静，寂寂的，没有人间烟火气。 喜听雨声，这雨虽是恼人，可又最喜欢雨天，它带着冷清又忧郁的气质，诗一般的，一到雨天，仿佛都生活在唐诗宋词里。 连烦恼也添了诗意。 晨间出门，打着伞走在雨中，凄风冷雨，寂寥得像悠长的小诗。 山茶花开了，又被雨打风吹落，一片残红，娇嫩粉艳，想拾几片花瓣过来，亦是不能。 银杏叶也快掉光了，雨中的叶片，无法拾回家，本想多捡一些叶子回来，错过了最佳的时光，只能等来年了。 想起了古华园的红枫，每年秋天，必定留连数次，哪怕是雨天，亦喜欢打着伞从园中走过，只因喜欢那斑斓的秋色。 如今却不能常去了。 还有逸出墙外的蜡梅，雨中经过，总能闻到一阵幽香。 雨中游园，只是奢侈的想法罢了。 半夜里的风声，肆虐着，一夜之间，冬天真正地来临了。 雨天听雨，晴时赏雪，也许，只有自然之声音最治愈人心。 还有文字，就像折子戏里面的，“这一段，且听我悠悠地道来”。11.30 忽入隆冬。 真的是冷了。 昨日迎着雨雪，看雪花飘落在树上、屋顶上、树叶上、衣襟里、帽子上……亦不觉得冷，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快乐。 想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一人雪中独钓，孤寒又奇崛，美得独立而深刻。 中国式的文字与山水画，只有中国文人才能体会的意境。 江海茫茫，唯余一舟一人，一大片的留白，美则美矣，余味无穷。 亦想起张爱玲《惘然记》，“毛毛雨，像雾似的。”雨下着下着，变成雪粒、雪花飘落下来，曼桢与世钧，什么也不必说，只是觉得惘然。 《惘然记》是看过的最喜欢的一篇小说，冬天，缩在被窝里看，亦想起叔惠，担心翠芝的绣花鞋是不是弄脏，玄武湖上荡舟，亦总在担心，细腻而纯粹的场景描写，总令人难忘。 张爱玲真是洞察世事的天才，只是，晚景惨淡，真正孤独的天才。 世间凉薄亦温暖，可能她并没有体验过温暖，只是在凉薄的世态人情中孤独地过了一辈子，懂她的，不懂她的，又能如何？ 冬景凋敝，总会让人想起那些温暖的场景。冬日，老人坐在温暖的阳光下的打盹，脚下，亦躺着一只打盹的小狗，老人温柔而慈祥，像一幅油画，闪着奇异的光。 冷，弹琴手冷，习字亦手冷，无处躲藏的冷，凉飕飕的，像泼一点点冷水，从颈脖里，慢慢地渗进去，彻骨的寒。 时光老人来了，又走了。 冷，冷，冷…… 12.1 昨日大晴，今日又是阴天了。 阴冷的天气，总是各种懒，不想动。 午前写字，不在状态，后习琴，嘈嘈切切，更多是噪音。 只能看书，惟书最可亲。 冬日里，最适合围炉取暖，然后拿一本书，看到瞌睡连连。 这节气，不知不觉又到大雪。大雪不见大雪纷飞，倒是冷，冷得孤绝。 冬日里亦适合看清冷的文字，寒气森森的，空灵，幽独，就像在旷野里听萧声，或是埙，越听越幽远，空前绝后。 读到纳兰的一阕词，“遥知独听灯前雨，转忆同看雪后山”，用毛笔写了下来，总觉得不够好。 词是好的，这是纳兰送给顾贞观的一阕送别词，离别后，灯前雨，只能独听，更添孤独清冷的意味，又忆起雪后一同看山，千山暮雪，冷清中亦有温暖之意。 纳兰深情，每次读他的词，总是别有一番滋味，他的词境，婉约含蓄，郁而不发，倒更似心较比干多一窍的黛玉。 《红楼梦》中贾宝玉以纳兰为原型，估计二人性情亦有太多相似之处。那时读红楼，每每读到好的诗词词句，便用本子记下来，反复吟诵，最难熬的求学时光，便是诗词相伴而熬过来的。 文字是心灵深处的一扇窗户，当一扇门紧闭的时候，总有另一扇窗，为你打开。12.7 午后，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淡淡的金色。 冬日里的阳光尤为珍贵。 一个人静静地写字，写得忘记山川岁月，烟火人间。 纸用完了，墨亦干了。 黄昏，如期而至。 黄昏，总会有淡淡的愁涌上来，纠缠着自己，便是什么事也不想做，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沉默，仿佛已成了固有的习惯，不喜欢人多热闹，亦不喜欢往热闹的地方扎堆，哪怕在人群中，亦是冷冷的，宁愿一个人在人群之外。 幼时，家里亲戚多，对人情冷暖，亦是冷眼旁观，仿佛是一个局外人。 人情本淡薄，亦不过是各种利益与价值的较量，不必参与，看着就好。 张充和书，“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甚是喜欢，世事明灭如烟花寂，终了无痕迹。12.11 阳光真是好。 却也冷，冷得人不想动。 临帖的时候，每一笔一划都倾注深情，仿佛是自己的孩子，蹦蹦跳跳跑到纸上来，也不说话，只是稳妥地安放着。 冬日亦困倦，阳光会将人熏得倦倦的，翻开书，便要瞌睡连连了。 时光亦静止不动。 每一年秋冬，皆会口腔溃疡，嘴巴疼，不是惊天动地地疼，却总是诸般不适。 无恙的日子真好。 疫情三年，并未终结，或许某一天它就光顾了，以己之力，能否扛住？ 该来的终会来，躲也躲不掉……12.13 冬到江南秋未尽，树树皆秋色。 下楼，楼下草木橙黄橘绿，丹枫红遍。 阳光下，寒冷的风，清新、洁净，蓝天如洗。 晒太阳的老人，倚在阳光处，眯着眼睛，满脸慈祥。 山茶花早已陆续开放，几日前拾了几片花瓣回家，夹在书中，虽其色褪去，依然能瞥见当时的芳容。 阳光下写字，些许暖意。 冷，缩进了被窝看书。 听音乐，张宇桦唯美钢琴曲，张宇桦的琴音不同于赵海洋，赵的忧郁而安静，张的欢快，带着生命的欢欣与喜悦。 一样美好。 安静的时候，听的更多是赵海洋钢琴曲，有一种时空穿越的错觉。那么干净而略带忧伤的曲调，在房间里弥漫，一身诗意。 读小禅《妙人》，“落花人独立，遗世而孑然，一意孤行；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人俏立……”小禅正是妙人一枚，难以静心之时，翻开她的字，只数行，便觉得妙不可言了。 “妙人在雨后发呆，闻新尘之味道，看蜘蛛结网，看蜻蜓乱舞，心里也纵横驰骋，阡陌里种满奇花异草。” “嚣烦尘世，独自成行，不成林，只一个人。你读或不读我，赏或不赏我，都已习惯。” “发呆是妙人之更妙所在，无所思无所想，”玉兰开了，蔷薇开了，月亮爬上来了……茶微微地凉了。” 12.14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阳光四溢，一切静好如初。 虽然冷，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状，也不出门，还好，没有冷到哪里去。 起得甚晚，收拾着，就到了午时。不紧不慢地做饭。平时，最不想煮菜，因一直懒散对待，免疫力下降，只得精心烹饪了，也没有特别之处，只是多了一些蛋白质，依然清淡。 口腔溃疡，折磨了好几日，终于不疼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阳了。 等阳的过程中。 阳？还是不阳呢？阳倒不怕，得过了便过了这一关了。不阳，那倒是奇怪了，自身抵抗力有那么好吗？ 庆幸，又一直忐忑中。 如今的状态，倒有点像是阳人了，哪里也不去，坐卧不宁。 午前，书扇面，欲仿姜夔笔意，怎么也不像，韵味少了许多。 小楷写得甚少了。 抚琴，手冻，弹了几曲，总不是自己理想中的样子，因几日前断弦一次，且不敢压弦，音不到位，只有等兴致好时再练习吧。 生命终究脆弱，凡胎肉身，有时也会被看不见的病毒打败。 午后，一室阳光。 楼底下有犬吠声，一声声地传来…… 12.18 晴冷。 午后，练琴，写字。 听音乐。 真是静，将这份静融到字里，静到亘古。 很久没这么悠闲了，可以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只是静静地感受光阴的流逝。 天，那么蓝，像深邃的蓝色的海洋，那么辽阔。 午后的阳光，式微，日暮前的阳光，昏黄，在干冷的风中，有些惨淡。 冬日里的树，是沉默的，什么也不说，只是站在那里，风吹光了落叶，听不见树叶的沙沙作响，只有光秃秃的枝干，倔强地挺立着。 已近岁末，每一年都是一样的，一年又过去了，是的，又过去了，再也不会来了，像一个苍凉而孤傲的手势。 冷，还是觉得冷…… 12.19 气温较昨日有所上升。 临了差不多一天帖。 练琴一小会。 太阳西沉，淡淡的阳光，由金色转为橙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还是觉得冷。 居家已四时，日子悠长得像一首小诗。突然间没有了斗志。 恢复了慢节奏的生活，看什么都是慢的，楼下的行人、车辆，还有偶尔传来的孩童的欢笑声，犬吠声，还有烟花爆竹声…… 快要过年了。 突然觉得很怅惘，心中堆积着各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欲说还休。 每一年皆是如此。 就像是得了一场病。 醒过来，又是春暖花开，姹紫嫣红开遍。 人生如梦，晃一晃就过去了。 一切皆如泡沫，皆如幻影。 想起了那些长眠于青山之下的亲人。 风萧萧，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喁喁细语。 旧坟添新坟，早已掩于芳草之中。 生之于人，意何在兮？ 12.20 沉迷于书法、古筝，好像忘了还有文字。安静的时候，偶尔写写。 懒，几个月才编辑一次。 文字与画面，一定要追求唯美。 哪怕烟火岁月，并非完美。 生活之美，往往在细微处，在不经意之间。 又将熬过一个寒冷的冬天。 这个冬天，有多少人永远地离开了。 生命本是一场旅行，哪怕曾经精彩，绚烂无比。 还是归于寂静。 始亦终，终亦始…… （后记） 冷，头痛。 午后，缩在被窝里编辑文字。 编好了，头依然痛。 迷迷糊糊过了几日。 阳光已不见了。 手冻，打字更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