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村随想

关山月

　　孤独的村庄在经历了一天的孤寂后终于迎来了夕阳。对于它来说，朝阳和夕阳似乎没有什么区别。村子里没有了牛羊回家的叫声，也不见了饭时的袅袅炊烟，二十年前的人声鼎沸也逐渐远去了。唯一不变的就是入冬后凛冽的西北风呼呼的吼声和晴日里坐在门口晒太阳的人们。

　　庄稼早已被人们收割一空，地里剩下的尽是枯蓬断草，山山峁峁露出了黄土高原特有的景观，果树伸展着老人一般干枯的枝条，在寒风中宣示着自己的存在。村子西边的地里还有被人们遗忘的玉米秸秆，都还保留着最初的姿态，它们是秋天的残骸。

　　寒风吹过，它们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姿态，姿态里有着些许的不甘与挣扎，有着些许的呐喊与哭诉，内心的激荡与碰撞让它们在寒风中站立得更加笔直。无论寒风多么无情，它们也要努力在人们的心中留下挺拔的身影。它们就如同村子里的老人，不管是步履蹒跚，还是背影羸弱，他们还总是想着要去干一些事情的，以此用来证明自己还没有老到无用的地步，还不至于落到吃闲饭的地步。尽管他们的儿女总是孝顺地劝说着他们不要去干活，没事坐到门口晒晒太阳，但也是无济于事的。

他们有着自己的精神追求，正如贾平凹在散文《秦腔》中所说，他们不同于献身于诗文的文人，也不同于有吃有穿却总感空虚的都市人。他们朴素的精神追求似乎不值一提，但又是那样的直接和真实。在村子里的坚守中，他们舔舐着伤口自我抚慰，用率真的情感熨平心头的皱纹。

其实，植物和人是一样的，骨子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维护自尊的意识。所以，寒风中的玉米秸秆就如同处在生命末端的老人一样，他们都会露出一份遮掩不住的悲伤和不舍。

太阳落山了，余晖落在地上又散开来，使得它们站在地里的影子都变得绰绰约约，倒是看得不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