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鞭炮声

孙东儿

文：孙东儿

恕寡人寡闻，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禁令，本人一时竟不知始于何时，按理在网络信息无所不能的时代，这丁点的小事根本难不到老夫，但老夫真的懒得再去深究了，因为老夫深知，那些所谓的狗屁专家，根本不知何为“人间烟火”。

爆竹起源有2000多年的历史。在中国古代没有火药和纸张时，人们使用火烧竹子，使之爆裂发声，以驱逐瘟神，因竹子焚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故称爆竹。节日或喜庆日燃放，这种习俗反映了中国古代劳动人民渴求安泰的美好愿望。

幼年时关于爆竹的记忆是温馨而美好的，作为一个男孩子，一到年根便对摆在供销社柜台上的烟花爆竹充满了渴望，每次进得供销社的门口，脚步便会禁不住往放着爆竹的柜台前移动，可以说，就因了那红油纸下那一排排排列整齐的小炮，腊月的日子，便显得缓慢而悠长。

在我老家，大年三十下午太阳落山之前，有一个接“夜魄”的习俗。也就是不管谁家都得在太阳落山之前，把那些逝去人的魂魄给请回来，让那些逝去的亲人，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一起和家人共度佳节。而进行这项仪式的最重要的一环便是鸣放鞭炮。那种声音是极具象征性的，时间和地点也不在一个节点，有时候三三两两，有时候稀疏一家，而每一次鞭炮声的响起，都预示着一个家庭过去一年中所有的事情已经完美了结。

那时候多数人家的孩子，对于鞭炮的奢望，一般都是很难满足的，只有极少数家庭特别殷实家的孩子，能在进入除夕夜的那天下午，裤兜里揣上一串二百响的小鞭在村里大摇大摆地来回穿梭，见到人多了的时候，趾高气扬的从那一串二百响的小鞭炮上拆一两个下来，神气且洒脱无比的来上那么一两声。

实力决定一切，这时候也是那些从小一起形影不离的玩伴最容易投敌变节的时候。儿时的我，自认在我们村，那一帮伙伴面前还是有影响力的，平日里他们虽说不能唯命是从，但是在我们那个年纪的“大是大非”面前。我始终觉得这些人，还是经得住考验的。

但那年春节，当在县城上学的阿贵，带着他父亲给他买的一大堆炮仗回到我们村过年的时候，我的这帮小弟便彻彻底底地变节反水了。那一年，我第一次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当那个阿贵 ，挑衅似的专门在我家山墙根 燃放鞭炮的时候，当那群我平日里自愈为死党的兄弟姐妹们，因为那震天的炮仗而欢呼雀跃的时候。我便暗暗的下决心，来年我一定要买好多好多的炮仗，让这帮见利忘义的家伙眼馋死。

在我的老家，春节放炮有很多讲究，除夕临睡前要放关门炮，年初一起床时要放开门炮，关门的意喻我不得深知，猜测大概就是把一年来烦心闹人的事通通关在门外 ，不让他进得屋来。可这开门炮就很讲究了，意喻接祥迎福，开门大吉。农家人讲究既往不咎，过去的一年坎坷还是祥瑞，总归已经过去，可新的一年往往期望有一个良好的开局。开门炮一响来年吉祥。所以那几个炮仗往往在年三十临睡之前，就会被大人们放到炉火旁烤一晚上，生怕因为受潮变质而影响了初一的心情。

放完开门炮，家里主事的男人，就开始忙拜祖祭神的事了，一年之中，这是最最庄严肃穆的时刻，做这之前要净面洗手，以一颗虔诚的心焚香下跪祈祷。“烧香不放炮，神灵不知道 ”鞭炮，这时候就起到了上传下达的作用。通常都是一至两个二脚踢开场，然后便是串鞭。噼噼啪啪，此起彼伏，接二连三。

捡炮是我们那个时期最幸福的事，通常为了这项重大的活动，在除夕夜临睡前，会千叮咛万嘱咐家里人到了约定的时间，一定把自己叫醒。说是叫家里人喊，但大多数人不等到家里人叫就自己醒了，高高兴兴地穿上新衣服，不等天亮就投身到了捡炮的大军之中了。

七八十年代的农村，年味是及其浓烈的，那时的村里人，大多以土地为生，在那个出门靠脚的年代里，绝大一部分人的活动范围都是有局限性的。就是那些吃“皇粮”的宠儿，一到年根，也会想方设法往村里赶。而这些从外边回来的人，也每每能给我们带来好多惊奇来，在他们那儿，关于鞭炮的品种和花色 ，也在与时俱进的不断更新。

年初一，只要村里有鞭炮声响起，我们这二三十个人的捡炮大军，便一起呼号吆喝着，朝着那发出声响的方向蜂拥而至，景象是异常激烈的，在那炮火四溅，纸屑翻飞 ，炮烟弥漫的情形之下，我们好似冲锋陷阵的勇士，鼓号呐喊，你推我攘，欢呼雀跃。踩手跺脚的，撕衣服掉鞋的，抢炮嘣手的，碰头掉牙的 ，虽险象环生但却乐此不倦。

初一晨起的鞭炮声，大多会在朝阳初起时，而暂告一个段落。吃罢早饭，带上早上刚刚捡到的战利品，手拿香枝，约上三五个好友，便在村里肆意享受那种快乐的时光了。有时候放炮的情形是充满恶作剧的，我们会悄无声息地跑到女生堆里，悄悄点燃一个小炮，然后享受炮声响起时，她们花容失色之后的那一声声刺耳的尖叫。

我曾不止一次的询问身边人对幸福的定位，回答也是因人而异，五花八门。就我而言，年少时自认为的幸福就是衣食无忧，不愁三餐。到了该成家的那几年，幸福自然也就是能有一心爱之人，切切关心，默默相守。而今步入老年，自当是期望儿女学业有成，心随人愿。然，这所有的一切，竟然都抵不过幼时拥有一两串小炮的回忆。

而今因那些所谓的专家所赐，当年那种红火喜庆，热闹非凡的场景，已经渐行渐远了。过年，更多的是一种应酬，缺少烟火气息的新春，自然的就成为了国人的遗憾。好在，我们这一代还有记忆，那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时常还会在耳畔响起。想必，这些记忆是那些所谓的狗屁专家，说什么也限制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