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再开(白菡原创小说)

白菡

<p class="ql-block"><b>  “田老四,老光棍,娶不上老婆,写大字……”孩子们拍手唱着不知是谁编的歌谣。</b></p><p class="ql-block"><b>这田老四是何许人也?他就是田家庄上最大的财东田德旺的四儿子,大名叫田云峰。他高高的个子,端正的五官,也可以说是远近闻名的俊小伙。不仅如此,他还念了整整八年的私塾,能够过目成诵,出口成章。这样的小伙怎能娶不到老婆呢?其实还不到二十岁时,媒人已踩破门槛,三里五村的漂亮姑娘还不是随便挑?田云峰偏偏爱上了本村的姑娘田小凤,按辈分小凤还是田老四远房的小姑姑,小云峰两岁。可云峰就是喜欢小凤,从小就喜欢和她一起玩儿,并且时常拿了家里的好吃的、好玩儿的送给小凤,小凤也是早已芳心暗系。两家的大人也都心中有数,睁只眼闭只眼,只等着够岁数了,给俩孩子办喜事。</b></p> <h3><b>谁曾想,一夜之间,一切都翻了个个儿。原来挤破头往田家门缝里钻的姑娘们,都开始像躲避瘟疫一样躲开田家人。那些烧香祈祷要嫁给田云峰的姑娘们,这次回家烧高香,庆幸自己没有嫁给田云峰。原来是田家倒了大霉,田德旺被打成了地主,除了没收土地、房产外,还被戴上高帽子游街批斗,关进了牛棚。不久在一次夜里逃跑过程中,就掉下悬崖摔死了。田德旺从南方娶回的娇嫩的小老婆也受不了批斗,上吊了。二十三岁的田云峰正该娶妻,那早已相中的本村姑娘小凤也做好了出嫁的准备。可是那晚小凤爸却告诉她,已经把她许配给了“三猴子”。小凤哭得死去活来,说什么也不同意。怎奈妈妈坐在炕上劝,爸爸蹲在地上逼。最后妈妈拿了根绳子拴到了房梁上,对着小凤说:“闺女,你是让妈死吗?你要是不嫁给‘三猴子’,我和你爸就没活路了。你要忍心眼看着我们死,你就别嫁,瞅着我俩死在你面前。”小凤吓住了,呆呆地不哭也不动。这次换做小凤妈哭起来。“我地那个天哎……我可怎么活哎……”</b></h3> <h3><b>“三猴子”是本村队长的儿子,公社革委会主任的亲侄儿,大字不识几个,却去了公社粮站工作。“三猴子”早已对小凤垂涎,可是以前他根本就不敢想,小凤怎么看得上他这个要貌没貌,要才没才,要钱没钱的小瘪三呢。谁也不知道老天是怎么安排的,一场文化大革命,“三猴子”翻身做了主人。一家子随着当了革委会主任的大伯鸡犬升了天。“三猴子”扬眉吐气了!他穿上一身绿军装,腰里扎着皮带,胳膊上戴着红箍。首先把他一直崇拜的大哥田云峰打倒在地。当他把五花大绑的田云峰押到台上,按着他的头,让他的腰弯成九十度,比自己看着还矮了一截时,他满足了:“看你还神气,看你还神气,你还能比我高吗?你这狗地主还能比我们贫下中农高吗?”</b></h3><h3><b><br></b></h3><h3><b>“你想娶小凤?你个地主崽子想娶小凤,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啦!”这时,他想起平时追着田云峰后边,去见小凤时,小凤给他的轻蔑的眼神,不禁像被针扎了般。于是他愤愤地踢了田云峰两脚,“你是癞蛤蟆,你这个狗地主。”</b></h3> <h3><b>晚上,田云峰被关到生产队看牲口的一间小棚子里。“三猴子”跟过来悄悄对田云峰说:“你还想娶小凤吗?小凤说了,如果你能在今夜写上一百张大字报,写着‘我要娶小凤’,让人人都知道你的决心,小凤就会因感动嫁给你。”“三猴子”把笔墨纸砚给云峰放在了桌子上。“毕竟我们一起长大,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我能帮你。”三猴子走后,田云峰感到很困惑,他不知道为什么“三猴子”一下子变成了个两面人,让他摸不着头脑。其实让他不懂的岂止是“三猴子”,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事,他都搞不懂。他见不到小凤,他也不知道这世道会存活多久,他更不知道小凤还会不会嫁给他。但最少他也想抓住机会,再争取一下。他一夜没睡,工工整整、漂漂亮亮地写了整整一百张纸的“我要娶小凤”。还精心地用了楷书、行书、隶书、小篆等不同字体、不同风格的书法,争取每一张都不同,每一张都饱蘸了自己的一份心意。</b></h3> <h3><b>第二天,“三猴子”拿走了那写好“我要娶小凤”的一百张纸。沿途贴在街上,每一张的下边都歪歪扭扭地签着一个名字“田宝富”,也就是“三猴子”的大名,一直贴到了小凤家,招来了很多人的围观。“三猴子”要娶小凤啦……这个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传遍了三里五村。当“三猴子”准备好彩礼去小凤家求婚时,小凤已经非“三猴子”不能嫁了,因为流言满天飞,哪个正经人家的小伙子还敢娶小凤,谁都知道小凤已经是“三猴子”的人啦!</b></h3><h3><b><br></b></h3><h3><b>当然,明眼人都知道那些漂亮的大字不是“三猴子”的大作,而是出自本村的秀才,不,现在是地主崽子的田云峰的手笔。大家也都知道田云峰和小凤曾经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但到了现在谁还敢为他说上一句公道话。后来,更有那落井下石者编成了顺口溜,在不知就里的小孩子们中间传唱:</b></h3><h3><b><br></b></h3><div><b> “田老四,老光棍,娶不上老婆,写大字……”小孩子们边说着顺口溜,边跳皮筋。</b></div> <h3><b>小凤出嫁了,真的嫁给了“三猴子”。她还有得选择吗?一个大姑娘最受不了的就是流言蜚语。再加上父母的软磨硬泡,以死相逼,她又能怎么样呢?小凤的出嫁也给小凤家带来了好处。他家因此从富农被改化为了中农,成为广大贫下中农中的一员,而不是被打倒的对象。</b></h3> <h3><b>田老四已经三十四了,一直没娶上老婆。不是他不想娶,而是没人肯嫁给地主崽子。现在已经没人再批斗他们,文化大革命像席卷而来的龙卷风,卷走他的幸福后,弄得他灰头土脸。白净的面皮因风吹日晒而显得成熟而黝黑,嫂子们在闲时会为他洗洗衣服,但实在也省不出布票为他做新衣服,所以没有媳妇照顾的田老四,到了三十四岁,还是家不成为家,屋里凌乱,浑身邋遢。妹妹出嫁换回来两袋子白面,哥嫂们看着他一个人实在没法过日子,就忙着给他四处张罗媳妇。不管怎样,有个媳妇才能成个家。幸运的是还真在邻村给他张罗上一个——罗家庄的罗大妹。罗大妹父母早亡,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全靠她拉扯大。她人长得又矮又瘦又黑,可下地是把好手,针线活也是又快又好。一家子里里外外都靠她。好容易给两个弟弟都娶上了媳妇,妹妹也出嫁了。这时才想到了自己,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二十八了,在农村已经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了。怎么办?总不能赖在家里让弟弟、弟媳嫌弃,于是也自己张罗着想早点嫁个人家。恰在这时媒人上了门,说的就是已经三十四岁的田云峰。罗大妹虽然是想了又想,对他那个地主身份有所顾忌,怕给她的弟弟妹妹们惹麻烦,但想想自己这个年龄,要是嫁不出去,也是弟弟们的负担,所以还是答应了。</b></h3> <h3><b>“田老四娶老婆喽……”“田老四娶老婆喽……”孩子们满大街地跟着迎亲的队伍,拍手笑闹。田老四借了辆自行车,把罗大妹驮回了家。到了晚上,送走了本来就少得可怜的亲朋好友,再来看看自己的新娘。田云峰感到酸甜苦辣,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没老婆时想老婆吗?当然想。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是自己老婆的人,他实在是兴奋不起来。这怎么会是他理想中的妻子呢?他读过那么多才子佳人的书,他懂得那么多卿卿我我的情趣,可是再看眼前人,怎么都和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沾不上一点关系。他心里有个少年时初恋的漂亮姑娘——小凤(虽然嫁给了别人),他也有个如栀子花般娇艳的妹妹——栀子(虽然疯了,也嫁了),就是他三个比他大很多的嫂子,虽然经受了文革的风风雨雨的折磨,但依然能看出昔日的风韵。他是懂得欣赏美的,可是他在这个已经注定要和他生活一辈子的妻子的脸上、身上,却找不到他所喜欢的一点影子。他失望,他痛恨,但他也需要……</b></h3> <h3><b>田老四娶上了老婆就是不一样。头发理了,胡子刮了,衣服也干净齐整了。每天媳妇做好现成的饭菜,再也不用他这家凑合一顿,那家糊弄一点的了。没俩月的功夫,田老四像变了个人,脸上重新焕发出英俊白皙的光彩。岁月的痕迹不仅没有湮没他的英气,反而让他更增添了成熟的俊朗。摘掉了地主的帽子,一身轻松,再看田老四,竟然这么惹人爱呢!</b></h3><h3><b><br></b></h3><h3><b>“老四啊,娶了媳妇你也水灵啦——嘻嘻——”小媳妇们喜欢和他搭讪了。</b></h3><h3><b><br></b></h3><h3><b>“老四啊,抓紧时间要个孩子吧!”老人们嘱咐着。</b></h3><h3><b><br></b></h3><h3><b>“四哥,你媳妇怎么样?开灯和关灯都一样黑吧?哈哈——”同辈坏小子们拿他打趣。</b></h3> <h3><b>罗大妹是出了名的能干,家里外面都是把好手。地里的活她干得一点都不比田老四少,家里养猪、养鸡、收拾屋子、洗衣服、做衣裳、做鞋、做饭,全由她包了。她舍不得支使他的丈夫田云峰。她没想到自己二十八岁出嫁,居然能嫁给这样一个好丈夫,三里五村瞅一瞅,哪个男人比她丈夫更英俊?七里八乡看一看,哪个男人比她丈夫更有文化?她庆幸,老天爷对她太眷顾了,几世修来的褔啊,竟然让这样好的男人属于她了。她怎能不知足呢!虽然……虽然她也清楚她的男人好像有点……有点不喜欢她。他从来不正眼看她,他在晚上同她在一起时,从来不开灯。他和她一起出去时,总是大踏步走在前面,把她远远地甩在后面。但是她还是知足了,毕竟这是她的男人,他每天吃着她为他做的饭菜,他每天穿着她为他做的衣服,她每天可以和他睡在一张炕上,她知足啦!三年里,罗大妹给田老四添了一儿一女。</b></h3> <h3><b>老人们喜欢在胡同里纳着鞋垫唠嗑,总爱夸人家的媳妇,抱怨自家的媳妇,于是老四家的就成了她们为自家媳妇树的榜样。“老四媳妇多贤惠啊!这都是她给老四带来的褔啊!看看,又能干,又争气!光长得花瓶似的有什么用啊,比我家那媳妇可强多了……”老四家对门的老太太先开了言。</b></h3><h3><b><br></b></h3><h3><b>“可不,你瞧‘三猴子’家的,听说原来和老四相好,要不是闹运动,说不定早成一对了。可真娶了有什么好啊,整天病怏怏的,地都下不了。这么些年了,肚子连个动静都没有。”家住在“三猴子”隔壁的老太太撇着嘴说。</b></h3><h3><b><br></b></h3><h3><b>“也许是报应吧!”一位矮个子的老太太挪了挪屁股下的小板凳,让自己离大家更近一些,凑过嘴巴悄悄说:“要不是‘三猴子’他爸干下那缺德事,怎么会让他们家断子绝孙啊!”</b></h3><h3><b><br></b></h3><h3><b>“可不,你说那老四妹子——栀子,花瓣一样水灵的孩子,竟让那老不正经的糟蹋了。该天杀的!”老四家邻居老太太咬着牙,愤愤地朝着鞋垫扎下去一针又一针。“也不知道那孩子过得咋样,还犯不犯病。哎!没爹没妈的,也没个娘家可回。”</b></h3><h3><b><br></b></h3><h3><b>三位老人跟着感叹唏嘘了一阵子。</b></h3> <h3><b>这几年,日子过得不再像过去那么紧绷,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也不用人人每天都下地干活了。农闲时的男人们三三两两地去外面找活干贴补家用。那些有手艺的木匠、瓦匠师傅们会去城里,帮着人家盖楼房,一个人挣的比以往一大家子靠那点土地从春忙到秋还要多。于是走出去打工的人越来越多,留在地里干活的男人越来越被人们看做没出息。田老四没有那些手艺,体力活也不是很擅长,但他更不想呆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于是他也早早地和村里的男人们出去打工了。</b></h3><h3><b><br></b></h3><h3><b>和村里的男人们比起来,田云峰是见过世面的。他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跟着父亲田德旺走南闯北做生意。他聪明,有文化,天生有做生意的头脑。很快地,他就不再靠体力吃饭,而是做了建筑队的会计,工作既轻松挣的又多。干了大半年,逐渐地熟悉了建筑工程承包的业务,也与这个圈里的人有了点儿交情。承包工程的王老板对他的精明能干很满意,时不时谈业务都带着他。</b></h3> <h3><b>有一次,王老板专门把他叫去,一进门就塞给他一条烟,格外亲热地说:“老四啊,叫你来和你商量点事。你跟着我也这么长时间了,可要知道心里向着谁啊!我们内部的有些事情,你不能和别人乱说。”</b></h3><h3><b><br></b></h3><h3><b>“这个您不用嘱咐,我不是那多嘴的人,您大可放心。”老四连忙表态。</b></h3><h3><b><br></b></h3><h3><b>“放心,放心,当然放心。这不我正在谈一笔新的工程,需要大量的资金注入才能拿下来,你把现在账面上刚刚付的工程款,给我全部取出来,我紧着用。”王老板吩咐着。</b></h3><h3><b><br></b></h3><div><b>“哦!可是您答应工人发的这半年的工资已经拖了两个多月了。下月再不发,我可怎么解释啊?”老四知道那些和他一样从农村来的老乡们,都眼巴眼望的等着那点钱带回家去呢,他确实感到很为难。</b></div><div><b><br></b></div><div><b>“你就说工程款还没到位,等着年底一块结账呢,结了帐自然就会发工钱。”王老板不耐烦地说。</b></div><div><b><br></b></div><div><b>“好吧。”老四见老板脸上有点不放光,也就不敢再多问。</b></div> <h3><b>田老四回到工地,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不是滋味,让他瞒着大伙说瞎话,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告诉大伙吧,怕老板炒了自己。不告诉大伙吧,毕竟一起打工的,又觉得对不起大家。左思右想,再看看那些本来本事就不如他,却那么多年骑在他的头上的贫农子弟们,他就不禁恨上心头。“算了,管他呢,按老板说的做没错。”就这样,工资拖了一个月,又一个月,一拖就又是小半年了。眼看到了年底了,这个工程已经干完了,验收过后,所有的资金都已经结清,工人们想这次总该发工资了吧。左盼右盼,终于盼到老板说要发工资的日子,一大早大家伙就围到了会计室,可是到了小晌午,也没见到老板来。大家追问田老四,田老四也感到摸不着头脑。想想头天晚上,他和老板一起去银行取了满满的一大皮包钱,老板大方地把他的工资,外加一千块奖金给了他。从老板得意的笑中,聪明的田老四似乎悟到了点什么,但他没深猜,他也不想深究。没想到今天竟然怎么也找不到老板了,他难道……</b></h3> <h3><b>老板卷款逃跑了,工人们一年的工钱就这样泡汤了。辛辛苦苦、风吹日晒地在工地上忙活了一年,竟然一分钱也没拿到,怎么回家和老婆、孩子交代呢?工人们哭的、骂的、砸东西的……发泄完依然是身无分文,能怎么办呢?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一年在外打工的农民工没拿到一分钱也不敢回家。三十八岁的李祥春越想越委屈,喝了一瓶子二锅头,那天夜里就从刚刚建好的大楼上跳了下去,摔了个粉身碎骨。田云峰看着那些和自己一起来打工的老乡,虽然他曾经恨他们,但也开始同情他们,甚至在内心深处还有一些愧疚。</b></h3> <h3><b>田老四找到以前和王老板接触过的一些客户,希望打听到一些有关王老板的下落。可是没人告诉他,不过听了他的叙述,倒有个好心的老板很同情他们的遭遇,答应承包给他一些零碎的活,让他的同乡们可以有活干,临时能够有地方住,有饭吃。田老四先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分发给同乡们一些,让他们暂时度日。就这样带着大家继续在工地上干。只不过这次他不只救了别人,更成全了自己。让他没想到的是工程虽小,进账颇丰。一个月下来,除了按时发给工人的工钱以外,他净赚八千块。他不好意思都揣到自己腰包里,拿出一半分给了大家作为奖金。同乡们看到田老四这么实在,不仅让他们摆脱了困境,按时发了工钱,还把挣到的钱主动拿出来大家分。真的是和那个黑心的王老板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大家干活也是特别卖力气,不用吩咐,能干的抢着干。这样一来,田老四承包的活总能提前交付使用,质量还过硬,价格还不高。半年不到,在建筑圈子里,田老四小有名气,活源纷纷找上门来。工人也增加了三倍,俨然成了个颇具规模的建筑队。</b></h3><h3><b>让田老四没想到的是原来钱这么好挣。让罗大妹更想不到的是原来她这么好的福气,找的丈夫这么有本事。丈夫那天打工回来,拿回一个皮包,她打开一看,差点没把她吓死。整整一皮包的钱啊!乡下这小地方,谁看过那么多钱啊?“哪来的?老四,你,你……没犯事吧?”罗大妹哆哆嗦嗦地问。“挨了那么多年的斗,你可不能再出事啊!穷点没关系,现在孩子们都能吃饱穿暖的,我只求个全家平平安安的就知足了!”说着说着,大妹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b></h3><h3><b>“你干什么呀?真是没见过世面。”田老四看着这个粗手粗脚的女人说,“我这都是清清白白的钱,是我凭本事挣来的。你别不懂瞎操心了!”</b></h3><h3><b>“挣来的?你干什么能挣这么多?”罗大妹怎么也想不出,什么活能让丈夫才一年多的功夫挣这么多钱。她想:“全村所有家的钱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吧!”</b></h3> <h3><b>田老四发达了!再也没人喊他田老四,也没人叫他很少被人提及的大名田云峰。一下子人们都开始对田老四刮目相看,都会笑嘻嘻地尊称他一声“田总”。跟着他干活的那些乡亲也挣了不少钱,有的家里还翻盖了房子。人们都从心里感谢他,尤其是那些曾经受骗而走投无路的同乡们。</b></h3><h3><b><br></b></h3><h3><b>田老四并没有只顾自己。他对现在的富裕并不太吃惊,因为他不是没过过富裕生活的人。小时候,家里也是村里的首富。还不是政策一变,一下子从天上摔到了地下。所以他知道个人的力量是斗不过政府的,他必须在赢得民心的基础上,还要赢得政府的支持才行。于是,他狠狠心,拿出了两万元捐给村里,修了一条长长的通往外面的公路。公社发现了典型,推到了县上,县上开大会表扬,他成了远近闻名的“致富带头人”。那天,当他戴着大红花登上台领奖时,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当年被五花大绑押上台批斗的情景,真是恍如隔世啊!</b></h3><h3><b><br></b></h3><h3><b>罗大妹对这个丈夫是顶礼膜拜了,她常常想“我是几世修来的褔啊!怎么会嫁给这么能干的男人呢!”罗大妹不知道怎么知足,所以,只要是田老四一回家,她一定是竭尽全力地伺候他,什么都不让他干不说,连洗脚水都打好了。她更加勤快地把里里面面收拾得一尘不染,她把俩孩子更是照顾得妥妥帖帖,让田老四不用为这个家操一点心。</b></h3> <h3><b>田老四在村头起了全村第一栋漂亮的小楼。——令人啧啧称羡!</b></h3><h3><b><br></b></h3><h3><b>田老四买了一辆大家见都没见过的小轿车……</b></h3><h3><b>除了羡慕,还真有嫉妒、恨的。就说那“三猴子”吧!虽然风光了几年,也娶上了个漂亮老婆,但这些年却一直在走下坡路。文革过后,“三猴子”由于大字不识几个,又不好好干,不久就被放回了家。再加上农活不会干,打工不出力,就在人家的日子蒸蒸日上的时候,他家却是每况愈下。</b></h3><h3><b><br></b></h3><h3><b>小凤自从嫁给了“三猴子”,身体一直不大好,没有生孩子不说,也很少下地干活,每天呆在家里,少有言语。“三猴子”起初是拿小凤当仙女供着的,他庆幸自己能够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但日子久了,看到小凤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最初的兴奋逐渐隐退。再加上事业不顺,眼看着田老四越来越富,“三猴子”越发地心里不是滋味!</b></h3> <h3><b>这一天,走投无路的“三猴子”去找田老四。“四哥,现在你发达了。你看能不能给兄弟安排个活,让兄弟也有口饭吃。”“三猴子”觍着脸说。</b></h3><h3><b>田老四一看见“三猴子”,心里的恨就涌上来。因为他,他多挨了多少冤枉斗;因为他,他丢了相恋多年的姑娘;因为他,他被别人瞧不起,甚至被小孩编成顺口溜侮辱;因为他……这些年来,田老四没有见到“三猴子”,他不想也不问,他想忘掉那些过往的屈辱。可是今天“三猴子”主动找上门来,那些尘封的恨意又涌上心头。田老四不是圣人,他怎能不恨呢?他恨不得一拳头打上去,打得这只瘪三猴子满地找牙。可是,他不能,他不能那么做。他现在是堂堂的总经理,是人人尊敬的“致富带头人”,他不能自贬身价和这样的人打架。</b></h3><h3><b><br></b></h3><h3><b>“怎么,吃官粮的怎么稀罕我这碗饭呢?”田老四眼都懒得扫“三猴子”一眼,冷冷地说。“我这里都是脏活、累活,耍砖头、和石灰,你干得了吗?”</b></h3><h3><b><br></b></h3><h3><b>“干得了,干得了,有啥干不了的。”“三猴子”认命地说。</b></h3><h3><b><br></b></h3><h3><b>“哼,你干得了我还不敢用呢,我怕你给我盖的房子里下‘镇物’。你背地里给人使的绊儿还少吗?”田老四还是没有压住心底的恨,咬着牙说。</b></h3><h3><b><br></b></h3><h3><b>“你——怎么会呢?我……”“三猴子”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应对。他怎么也没想到田老四这么不给他面子,当场让他下不来台。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对不起田老四,但终究乡里乡亲的,更何况自己的老婆曾经还和田老四有那么一段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嘛!可是现在……</b></h3> <h3><b>“三猴子”气呼呼地回到家,看到老婆坐在炕上纳鞋垫。见他进来头也没抬,依然干着她的活。</b></h3><h3><b><br></b></h3><h3><b>“怎么还没做饭?鞋都快穿不上了,还纳什么鞋垫?”小凤不知道“三猴子”哪来的邪火,也懒得理他,依然干着她的活。</b></h3><h3><b><br></b></h3><h3><b>“三猴子”见她不吭声,气没处撒,径直冲过来,夺过小凤手里的鞋垫,远远地丢到了灶间的地上。小凤手里的针被他突然一拽,一下子刺到了自己的手指,惊叫了一声。“你干什么?疯了吧?”小凤边捂着被刺出血的手指,边莫名其妙地冲着 “三猴子”喊道。</b></h3><h3><b><br></b></h3><h3><b>“三猴子”不仅没有解释,反而挥手照着小凤白皙的脸上就是一巴掌,骂道:“臭婆娘,要不是你,我何苦去受这侮辱?要不是你,我怎会结下这梁子?”</b></h3><div><b><br></b></div><h3><b>“你干什么?”小凤的脸上印上了红红的五个手指印。“你自己没好心赖得上我吗?”小凤本来就瞧不上“三猴子”的为人,今天又莫名其妙被他打,真是委屈、恨不打一处来,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你混蛋,你不是男人……”小凤捂着脸骂道。</b></h3><h3><b><br></b></h3><h3><b>“我不是男人,谁是男人?”这一下更触到了“三猴子”的痛处。小凤和“三猴子”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背地里就有人指指点点,说“三猴子”不是男人。再加上这些年来,小凤从来没像个妻子一样,主动对他温柔体贴过,更挑起了他的怒气。</b></h3><h3><b><br></b></h3><h3><b>他疯了一样跳上炕,把小凤按倒在炕上,挥拳就打。“你这只不会下蛋的鸡,你还敢来怪老子。”“咔”的一声,“三猴子扯破了小凤的衣领,一只手掐着小凤的脖子骂道,“你他妈的不给老子生孩子,你说,你是不是心里还惦着田老四呢!”</b></h3><h3><b><br></b></h3><h3><b>“你个缺德的……”小凤挣扎着骂“跟田老四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不行,你们祖辈缺德缺的,该着断子绝孙……”“三猴子”暴怒起来,另一只手也按到了小凤白皙的脖子上。渐渐地,小凤不骂了……</b></h3> <h3><b>“家里有人吗?”外面有人喊。</b></h3><h3><b><br></b></h3><h3><b>田老四十多年没进过这个院子了,“三猴子”也曾经是他小时候的玩伴。自从“三猴子”从他那走后,他也想了很多。当然由“三猴子”他自然想到了小凤,想到了那个月夜,像个小兔子般娇羞地依偎在她怀里的小姑娘。“哎!”田老四不禁叹了口气,真是造化弄人啊!要不然顺理成章的妻子如今却为他人妇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哎!”田老四不禁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能好得了吗?就看‘三猴子’那样儿,能给小凤什么好日子啊!”田老四越想越不是滋味,多年来压在心底的感情,竟然被勾起来了,怎么也按捺不住。于是,他决定去“三猴子”家看看。现在他是胜利者,他有什么好怕的,至少现在的他可以给“三猴子”赏口饭吃,他又能把他怎么样呢?</b></h3><h3><b><br></b></h3><div><b>田老四在门外就听到屋里有争吵声,可是喊了一句,屋里却没人应承。他就自己迈步走进屋来。一进门,却见到“三猴子”骑在一个女人身上,两只手紧紧地掐着那个女人的脖子。田老四赶紧跑上前,一把把“三猴子”推倒在炕上。“你干什么?!”田老四喊道。再定睛看看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半边衣领耷拉着,扣子也掉了几颗,露出半边雪白的胸脯。脸上、脖子上、胸脯上都是红红的指痕,满脸泪水的小凤已经昏死过去。</b></div><div><b><br></b></div><div><b>“小凤,小凤,你醒醒……”田老四边掐着小凤的人中边喊。</b></div><div><b><br></b></div><div><b>这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三猴子”也清醒过来,他看着自己的妻子被自己掐得不省人事,又害怕又羞愧。再看看把他推到一边,正在抢救小凤的人,竟然是田老四!不禁再次怒从心头来。</b></div><div><b><br></b></div><div><b>小凤幽幽地吐出一口气,从鬼门关转了回来。当她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衣冠不整地倒在一个男人怀里。再看看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竟然是她朝思暮想的人,这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b></div><div><b><br></b></div><div><b>“四哥”一丝光亮在那双眸子里跳跃了一下,小凤情不自禁地喊道。</b></div><div><b><br></b></div><div><b>这一句四哥叫醒了田老四,也叫醒了“三猴子”。</b></div><div><b><br></b></div><div><b>“来人啊——看看这对狗男女,快来人啊——”“三猴子”冲到院子里,大喊大叫。“大伙快来评评理,欺负上家门喽——”</b></div><div><b><br></b></div><div><b>街坊邻居们听到喊声纷纷涌过来一探究竟,见到“三猴子”从外面拉着屋门,里面一个男人正使劲想拽开,两人正对峙着。不久,门被打开,里面走出的男人大家伙都认识,竟然是村里最富有的田总——田老四。再看看从后面跟出来的女人,小凤衣冠不整,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围观的人们哗然。</b></div><div><b><br></b></div><div><b>“老少爷们快来评评理吧,田老四他有俩臭钱,欺负到我家里来啦!”“三猴子”朝着围观的人们哭叫着。</b></div><div><br></div> <h3><b>“三猴子,你别胡说!”田老四斥责着。“你把小凤打成这样,你还闹什么呀?”</b></h3><h3><b><br></b></h3><h3><b>“你都欺负上门了,还管得着我打老婆啊!你心疼你领走啊!不要脸的臭婆娘!偷汉子的臭婆娘!”“三猴子叫骂着。</b></h3><h3><b><br></b></h3><h3><b>“你个混蛋!”田老四冲过去真想揍他,大家伙连拉带拽把他们拉开了。“三猴子”看着人多,越发跳着脚地骂。田老四被众人拉走,小凤也被几个媳妇大妈搀走,热敷的热敷,上药的上药,开解的开解。</b></h3><h3><b><br></b></h3><h3><b>过了一段时间,小凤的伤慢慢好了。她出门更少了,因为每次出门总感觉后面有人指指点点的。想想自己的命真苦,这究竟该怪谁?想想父母那时候以死相逼,让自己嫁给了“三猴子”,再苦再难,她也不愿意回娘家去诉说。日子苦点难点也就罢了,谁想“三猴子”还这样无中生有,毁了她的名誉不说,还把屎盆子往田老四身上扣。跟着这样的男人,以后的日子该怎样过啊!越想心里越没缝,更是整天以泪洗面,本来不太好的身子骨,越发消瘦了。</b></h3><h3><br></h3> <h3><b>有一天,小凤去赶集。自从出了那事以后,她不愿意和村上的姑娘们结伴而行,只是独自一个人,我行我素。走在路上,恰巧碰上了田老四开着车出门。老四把车停了下来,摇下玻璃让小凤上车,说要捎她一程。小凤本来怕人家闲话,想推脱,但一抬眼,目光和车上的田老四的目光相碰,不知道怎么的,积攒了太多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扑簌簌往下流。小凤还是上了车,一路上,小凤的眼泪没断。不用她再多说什么,那些眼泪里包含了多少委屈,田老四能够咀嚼的出。那些眼泪,彻底揉碎了田老四的心。这个女人,这个他曾经深爱的女人,这个可能成为他相伴一生的女人,竟然这么委屈地生活着。让他本来抚平的内心的创伤,再次像被揭开了伤疤般痛。世道弄人啊,难道就不能改变这世道吗?望着这个女人憔悴消瘦的面容,依然那么清秀,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让他那么想去保护。到了集上,小凤下车前,田老四从包里取出一大摞崭新的票子,递到小凤手上。“对自己好一点。”田老四爱怜地说。</b></h3><div><b>“四哥,我不要。钱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我活着,也同行尸走肉一般。你就别管了,免得那畜生再找你的麻烦。”说着,眼泪又哗哗的流了下来。小凤连忙转过头去,拉开车门,下车跑了出去。</b></div><div><b><br></b></div><div><b>看着小凤的消瘦的背影,在秋风中仿佛凋零的落叶一般,随风飘摇着,渐行渐远,田老四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这就是他曾经深爱的女人!这就是他起誓想一辈子保护的女人!他不禁有些自责,要不是自己挨斗,她能过这样的日子吗?亏得自己还富甲一方,竟然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过着这种以泪洗面的日子。现在他不是有能力了吗?难道就不能救她出苦海吗?</b></div> <h3><b>“你知道吗?田老四又和小凤好上了?”几个女人在背地里嘁嘁喳喳。</b></h3><h3><b><br></b></h3><h3><b>“谁不知道啊,上次不都打上门了吗?”</b></h3><div><b><br></b></div><h3><b>“那也不一定是真的,‘三猴子’那种人,看着田老四有钱,没准就是想讹人家。”一个女人帮着解释。</b></h3><h3><b><br></b></h3><h3><b>“什么呀?就是因为‘三猴子’那种人,小凤才没法跟他过。再说了,田总本来就和小凤是一对,要不是文革,人家早成两口子了。”</b></h3><h3><b><br></b></h3><h3><b>“也是啊,你看老四家的那长相,照人家小凤真是差远了,还是小凤和田老四般配。”</b></h3><h3><b><br></b></h3><h3><b>“诶,那天我去赶集,可看见小凤从田总的车上下来的,一边走还一边哭呢!”一个女人悄悄地说。</b></h3><h3><b><br></b></h3><h3><b>“真的???”另外几个女人都反问着,似乎在证实着什么。</b></h3> <h3><b>关于小凤和田老四的谣言满天飞喽!谣言就像一阵风一样,无孔不入。传来传去,还是传到了罗大妹的耳朵里。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由得她不信。罗大妹心里,产生了一种恐慌。她开始害怕,害怕这些真的来了。在田老四面前,她有着深深的自卑。对这个在她看来样样都好的丈夫,她感到自己真的配不上他。可是,望着自己的一对儿女,她又怎么舍得她这个十全十美的家呢!</b></h3><h3><b><br></b></h3><h3><b>罗大妹什么也没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依然把家里的一切打点得井井有条,把这个让他顶礼膜拜的丈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人家都笑大妹傻,外面传遍了,就她不知道,还整天乐呵呵的,为着那个家忙里忙外。自己啥都舍不得买,有了钱也不雇个保姆,一切还是自己干。弄了半天,钱都给人家花了,攒了半天,不是都给人家留下了吗?</b></h3><h3><b><br></b></h3><h3><b>“三猴子”可没有罗大妹那么省事,无风他还要起三层浪,更何况这风还来势凶猛呢!反正他也没工作,就有事没事追着田老四要钱。</b></h3><h3><b><br></b></h3><h3><b>田老四在谈生意,他冲过去说:“老四,咱俩合个伙咋样?”</b></h3><h3><b><br></b></h3><h3><b>“你拿什么入伙?”老四懒得搭理他这个无赖。</b></h3><h3><b><br></b></h3><h3><b>“拿我老婆呗!咋样?”“三猴子”觍着脸自嘲。</b></h3><h3><b><br></b></h3><h3><b>“混蛋!滚出去……”“三猴子”的无耻,让田老四实在是忍无可忍。</b></h3><h3><b><br></b></h3><h3><b>“三猴子”被人拉了出去。回到家,看着自己花枝般的媳妇,阴阳怪气地说:“想什么呢?又想你老相好的了?快打扮打扮去吧!要不我送你过去?不过我告诉你啊,你去行,得给老子把钱拿回来,老子不能没了老婆,还套不着狼啊!”</b></h3><h3><b><br></b></h3><h3><b>“你……你……”小凤被气得说不出话来。</b></h3><h3><b><br></b></h3><h3><b>“别生气啊,生气就不漂亮了,我的下半辈子就指望你了!嘿嘿……”“三猴子”阴阴的笑。“我可告诉你,不让我满意了,我就去告他,我告到他身败名裂,我告到他五花大绑去游街!”</b></h3><h3><b><br></b></h3><h3><b>小凤的眼中又浮现出四哥被五花大绑推上台批斗的情景,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b></h3><h3><b><br></b></h3><h3><b>“哭,哭什么哭!让你享福去了,你不是成天价想男人?让你去找男人还不行?你还让我咋地呀?……”小凤什么都听不见了,她不想再听到从那个畜生嘴中发出的任何声音。</b></h3><h3><b><br></b></h3><h3><b>每次田老四看到小凤,都见她更加憔悴。他的出现不仅没有给这个女人带来幸福,好像更多的是给她惹来了麻烦。她想资助她,她却不要他的一分钱。她想疼爱她,可是他带给她的只有越来越多的痛苦,他清楚“三猴子”绝对不会放过小凤,一定是在不断的折磨着她。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遭受着折磨,他却无能为力。他私下找过“三猴子”,给了他一笔钱,希望他对小凤好一点。当时“三猴子”答应的好好的,可没几天,这个无赖就又找上门来,变本加厉地要说法。而且田老四给他的那笔钱,还成了他不断敲诈的证据。“没什么事,他会给我钱?这点钱,就想把我打发喽!哼~~老喽~~”“三猴子”到处说。</b></h3> <h3><b>田老四看着小凤一天天憔悴下去,他实在忍无可忍了。这一天,他先把他从来不往外带的老婆罗大妹带上了车,去了最繁华的商场,不管这个平时节省的老婆要不要,他一股脑儿地连衣服带首饰给她买了一大堆。罗大妹有点不知所措,“买这些干嘛?又不适合在咱们那农村穿。”</b></h3><h3><b><br></b></h3><h3><b>“该穿穿,该戴戴,这些年也真苦了你了。”田老四对大妹从未有的温柔,倒弄得大妹有些不自在。</b></h3><h3><b><br></b></h3><h3><b>买完了,田老四又带着老婆来到了一家豪华的餐厅,点了一桌子罗大妹根本叫不上名字的菜。“老夫老妻的,咱们俩还这么破费,回家吃就好了。”罗大妹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b></h3><h3><b><br></b></h3><h3><b>“该吃吃,这些年你跟我也没享什么福。”田老四给大妹夹着菜。</b></h3><h3><b><br></b></h3><h3><b>罗大妹有些惶惑了,她不仅没感到幸福,反而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你不是有什么事吧?”罗大妹小心翼翼的问。</b></h3><h3><b><br></b></h3><h3><b>“吃吧,吃完再说。”罗大妹越发食难下咽。“你还是说吧!”</b></h3><h3><b><br></b></h3><h3><b>田老四看着眼前这个叫做妻子的女人,不禁一种愧疚涌上心头,眼睛突然湿润了。这个女人是长得丑点,这么多年来,对自己却是一门心思地好。她整天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照顾好丈夫、孩子,而自己却没有一天像对待妻子一样温存过,甚至没有好好瞅瞅这个女人。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个女人的眼角已经爬上了皱纹。她从不打扮,虽说现在有了条件,她也不会买什么化妆品,因为她从来就知道自己不是个漂亮女人。既然不漂亮,打扮又有什么用?她从来不奢求什么,有这么优秀的丈夫,她的脸上总是带着满足的微笑。</b></h3><h3><br></h3> <h3><b>“哎”老四叹了口气,让他怎么张得了口啊!可是,在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小凤那张日渐憔悴的脸,他的心又会为了她而深深的疼。“大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想你也听说了,现在外面谣言满天飞,都说我和小凤的事。”田老四鼓起勇气终于说出了口。</b></h3><h3><b><br></b></h3><div><b>“我不信。”罗大妹摇着头,“谁爱说谁说吧,我不会信的。”罗大妹仿佛是在对自己说,她的话分明是在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是啊,这么多天,她不是每天都在这么告诉自己吗?也许没能让别人相信,最少她自己相信了。</b></div><div><b><br></b></div><div><b>“大妹,你想要什么都行。房子、钱都给你。孩子,你要舍不得,也跟你在一起。你说行吗?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就放过我们吧!”一向在大妹跟前如老爷般的田老四,竟然低声下气地哀求着。</b></div><div><b><br></b></div><div><b>看着那双从未有过的哀伤的眼神,罗大妹的心碎了。“别这样,老四,你去吧!我什么都不要,就是不要告诉孩子。只要我们娘仨还能像以前一样生活在这个家里,你还是他们的爸爸。只要你高兴,你愿意干啥就干啥。”这个一向只会笑的女人,一串眼泪也流了下来。</b></div><div><b><br></b></div><div><b>望着那串眼泪,田老四的心也触痛了一下。这个可怜的女人!田老四递上一张餐巾纸说:“你也别太难过,你放心,以后你们娘仨的生活我会一样照顾的。”</b></div><div><b><br></b></div><div><b>“那,那我们就下周去把手续办了!”田老四终于艰难地说出了口。</b></div><div><b><br></b></div><div><b>女人点点头,什么也没说!</b></div> <h3><b>虽然觉得很对不起罗大妹,但想想终于可以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了,田老四内心深处还是说不出的欢喜。他没想到事情并没他想象的那么难,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件事告诉小凤。连续三个晚上,他去小凤家门口转悠,希望能碰到小凤,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小凤,并且希望小凤也能提出和“三猴子”离婚,这样,他俩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可是转来转去,没碰到小凤,却引起了“三猴子”的注意。“三猴子”这几天见到田老四总在自家门外转悠,于是,他每天出门前,都把自家的屋门从外面锁上。小凤也受惯了“三猴子”的怀疑,所以也懒得出门,索性就每天呆在屋里。</b></h3><h3><b><br></b></h3><h3><b>晚上,“三猴子”喝完酒回到家中。打开门,屋里黑漆漆的。月光如水,顺着窗户流泻下来,照着坐在窗前的小凤的身上。小凤着一身白袍,一动不动地,仿佛一尊神像一般。连“三猴子”进来的开门声,都没有让她有一丝移动。</b></h3><h3><b><br></b></h3><h3><b>“诶——小浪蹄子,等你的老情人呢?跟他约好了吧?怪不得这几天天天在外边等你呢!”“三猴子”喷着酒气朝小凤走去。</b></h3><div><b><br></b></div><div><b>小凤头也不回,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仿佛“三猴子”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b></div><div><b><br></b></div><div><b>“三猴子”扑过来,一把抱住这座美得如雕像般的女人。一股酒气喷过去,一把扭过别向一边的女人的头,按着就是一顿乱啃。女人由着她,僵硬地,冰冷地任其摆布。女人的不迎合,也不反抗,抱在怀里,仿佛就是一尊没有心的雕像。“三猴子”还是被激怒了,他开始咬她,拧她,踢她……</b></div><div><b><br></b></div><div><b>“你叫呀?你哭呀?”三猴子一边折磨着这个女人,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你大声叫啊,心疼你的老情人就在外边等着你呢!”可是不管他怎样折磨这个女人,女人就是一声不吭,仿佛真地变成了雕像一般。</b></div><div><b><br></b></div><div><b>过了许久,“三猴子”也打累了,酒劲上来,躺在炕上呼呼地睡着了。</b></div><div><b><br></b></div><div><b>又过了许久,女人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态,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那里。</b></div> <h3><b>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女人动了动,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b></h3><h3><b><br></b></h3><h3><b>她整了整衣服,就着月色梳了梳头,然后走了出去。她漫无目的地在外面游荡,脑子里一片空空的。她不想在想什么,她认命了。走着,走着,她突然看见前面的河边有一个黑黑的人影,随风还传来一阵阵低低的哭声。“也许是鬼”小凤竟然在心里笑“鬼终于来带我走了。”她想,径直朝着那个黑影走去。“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她朝着那个黑影问道。</b></h3><h3><b><br></b></h3><h3><b>哭声突然停止,那个黑影幽幽地转过身来开了口。“小凤,是你吗?”</b></h3><h3><b><br></b></h3><h3><b>“果然是来带我的”小凤想。</b></h3><h3><b><br></b></h3><h3><b>“小凤,这么晚你来这里干吗?”黑影继续问道。</b></h3><h3><b><br></b></h3><h3><b>小凤仔细看了看,终于认了出来,并不是什么鬼,原来是罗大妹。“哦!是你呀,我睡不着,随便走走,你呢?怎么这么晚在这里哭?”</b></h3><h3><b><br></b></h3><h3><b>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想想自己手中的幸福就要被她夺走。罗大妹不禁悲从中来,又哭了起来。</b></h3><h3><b><br></b></h3><h3><b>哭了一阵,大妹边擦着泪,边对小凤说:“小凤,以后就由你照顾他了。”</b></h3><h3><b><br></b></h3><h3><b>“照顾谁?”小凤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很快的,她反应出,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了。“你怎么这么说呢,四嫂,你千万别相信那些传言。”</b></h3><h3><b><br></b></h3><h3><b>“嘿嘿”罗大妹苦笑了两声。“还是什么传言?是老四亲口对我说的。他就要和我离婚了,要我成全你们。”“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他的。只要他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可——”大妹又哭了起来,“我就是一想起我那俩苦命的孩子,呜呜——”大妹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又哭了起来。</b></h3><h3><b><br></b></h3><h3><b>面对小凤,这个抢走自己丈夫的人,她想恨,可她又不知怎么去恨。看着那张比自己不知清秀多少倍的脸,看着那随风飘逸的窈窕的身段,自己拿什么来和她比?别说男人,我看尤怜,让她怎么去恨呢?</b></h3><h3><b><br></b></h3><div><b>“扑通”一声,罗大妹跪在了地上。“小凤”罗大妹哀求道“你放过我们娘仨吧!你让我怎么都行,我给你磕头了!”说完,罗大妹也不管在什么地界,对着小凤磕头如捣蒜。</b></div><div><b><br></b></div><div><b>“嫂子,你快起来,你别这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连累你受苦的。夜深了,孩子醒了找不着你,会哭的。”小凤劝着罗大妹。</b></div><div><b><br></b></div><div><b>罗大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额头沾满了土,还有一片青紫的包。在小凤的劝说和承诺下,两个人各自分开往回走去。</b></div> <h3><b>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出事啦~~村口出事啦~~”不知是谁朝着村里边跑边喊。</b></h3><h3><b><br></b></h3><h3><b>人们纷纷向村口涌去。田老四因为这几天希望碰到小凤,把好消息告诉她,也一直没出门。听到慌乱的喊声随着慌乱的人们来到村口看热闹。</b></h3><h3><b><br></b></h3><h3><b>远远的就看见村口的歪脖子树上,挂着一个白衣女人。那一幕让田老四一下子怔在当地,脚步再也挪动不得。“怎么会?怎么会?……”这一幕他一点也不陌生。自从二十岁后,夜里他就经常梦到这一幕。</b></h3><h3><b><br></b></h3><h3><b>那随风摇曳的白衣女人,是他父亲从南方给他带回的小妈,受不了文革的批斗,就挂在那棵歪脖子树上。那时常出现在梦里的一幕,如今怎么会又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b></h3><h3><b><br></b></h3><h3><b>人们把那个吊在树上的女人放下来。不知是谁开始哭了起来。“小凤,你怎么这么命苦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b></h3><h3><b><br></b></h3><h3><b>“看看,看看,被栀子妈叫走了……”突然有人指着那女人的裙子惊呼。</b></h3><h3><b><br></b></h3><h3><b>围观的人们的视线纷纷被吸引了过去。在女人的白裙子上,竟然绣着一朵若隐若现的栀子花!</b></h3><h3><b><br></b></h3><h3><b>一下子大家顾不上哭,纷纷吓得后退,议论纷纷……</b></h3><h3><b><br></b></h3><h3><b>早有人跑到小凤家报信。喊了半天,也不见“三猴子”应声。几个人大着胆子走进门,却吓得连喊带叫的跑了出来。直到众人赶来,大家才敢结伴再进去,却发现“三猴子”满脸发紫的横倒在地下,早已气绝身亡。而就在他家的窗台上,竟赫然放着一盆盛开的栀子花!</b></h3><h3><br></h3> <h3><b>“栀子妈来讨债喽~~”一时间大家关门闭户,都开始内心里反省自己,是不是曾经在某年某月欺负过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可是,拍着胸脯不怕的人,还真不多。</b></h3><h3><b><br></b></h3><h3><b>派出所来人调查了很久,一直也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由于“三猴子”和小凤莫名其妙的被栀子妈带走了。也没人敢过来给他俩收尸,大家都担心沾上栀子花,会带来厄运。停了三天,还是善良的罗大妹出钱,请了不知情的外乡人,才把“三猴子”和小凤埋了!</b></h3><h3><br></h3> <h3><b>田老四大病了一场,病好后性情大变。无心生意,只是每天花天酒地。喝酒、唱歌、跳舞、玩女人……他大把大把的花钱,漂亮女人“走马灯”似的换。他只要付出他的钱,他就能得到那些女人的青睐。这是不是爱,他说不清楚。只有当他喝醉后,他就能见到他深爱的女人。不仅能见到,还能得到……于是,他就每天沉浸其中。</b></h3><h3><b><br></b></h3><h3><b>很快的,他花光了这些年辛辛苦苦赚的钱!工地上由于疏于管理,也无法按时交活。他卖了城里的房,卖了小轿车……他仿佛跟钱有仇似的,风光一时的田老四很快变得一无所有!</b></h3><h3><b><br></b></h3><h3><b>也不完全是,他还有妻子,那个把他奉若神明的妻子,带着他的一双儿女,始终苦苦的守候着他!</b></h3> <h3><b>终于,田老四回家了!</b></h3><h3><b>从此,他再也没有离开田家庄,始终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心日子!</b></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