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有义有人生:《论语・乡党篇》(1-1)

张一鸣

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br><br> 夫子和乡里乡亲一起时,总显得温和恭敬,像是不会说话的样子。但他在宗庙里、朝廷上,说话明白而流畅,只是比较谨慎罢了。<br><br> 我们来看原文:“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br> “乡党”,古代以5家为邻,25家为里,100家为族,500家为党,2500家为洲,12500家为乡。“乡党”是居民组织的统称,相当于现在一个大的行政村。<br> “乡党”在《论语•雍也篇》也出现过,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原思给孔子家当总管,孔子给他俸粟九百,原思推辞不要。孔子说:“不要推辞了。如果你感觉我给的多了,就把多余的给你的乡亲们吧。”)这里的“乡党”,理解为老家的乡亲们。<br> “恂”的本义是相信,信任。《说文》给出的解释是:“恂,信心也。”“恂恂”的释义有三个:一是恭谨温顺的样子;二指小心谨慎的样子;三、通假“循循”,有步骤的样子。这里可以理解为温顺恭谨貌,谦卑而可信的样子。<br> “如”用在形容词词尾,相当于“……的样子”。<br> “似”的本义是像;相像。《说文》给出的解释是:“似,象也。”表示不确定的意思。<br> “者”是助词,可以理解成“……似的”或“……一样”。<br> 在“乡党”,孔子为什么是“似不能言者”啊,前提是他“恂恂如也”,对乡里乡亲们恭敬啊。我们知道;孔子从出生一直到35岁,基本上都是在老家阙里生活的。37岁从齐国回国,一直到51岁任中都宰之间,都是在家中的。51岁当官一直到68岁,孔子基本上是很少在家的。68岁到去世时的73岁,孔子是在家的。“乡党”,如果理解成孔子的老家阙里是可以的。孔子是当时的文化名人,又当过鲁国的大司寇、摄相事,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但和老乡们在一起,他恰恰是“似不能言者”,总是表现得温和恭敬,最简单的理解,孔子是“生于斯,长于斯”的,他小时候犯过什么事,如偷个鸡,摸着狗的,乡里乡亲都知道的。如果一回老家就嘚瑟起来了,那么,乡里的人就会揭老底的。想想,该有多尴尬啊,还能得瑟起来吗?<br> 我想说的,孔子这里不是怕尴尬,而是一种孝道的体现。尊重长辈,不敢在长辈面前大声说话,大部分都是以长辈说的为准,不反驳,也不解释。试想一下;不管你在外做过多大的官,回到老家,老家是一个讲情的地方,乡情、亲情大于一切。到了老家,你遇到长辈的或者年长的,你还得喊大伯、爷爷的,辈分不可能因为你的官职越来越大而有所变化的。如果一显摆,即使学问再高,谁也不会跟一个处处炫耀自己的人来学习的。如果是孔子,那么他教化万民的心愿,岂不是因为傲慢而付诸东流了吗?<br> 我觉得这里的“乡党”,理解成孔子的老家,似乎觉得也有些道理。但与后面“其在宗庙、朝廷”相联系,觉得理解成老家似乎范围小了很多。我们知道,孔子在齐国两年,周游列国十四年,孔子这十六年不在家乡啊,因此,“乡党”理解成民间,感觉更惬意。<br> 在生活中,一些人的做法恰恰与孔子相反,他们一旦有些权势、财富,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回到家乡,这个也瞧不起,那个也看不上,一个村子里,就出他一个能人。其实,回到老家,遇到能聊的,多说两句;不能聊,就“似不能言者”,不是挺好的吗?前一段,周口出了个大企业家,回到老家,市委书记、市长都得陪着,他又是捐这,又是投资那的,现在经营运作出了问题,在周口的一些项目,因为没钱投资了,变成了半拉子工程。这时候,他再回到家乡,估计是很尴尬的。<br> 《史记•项羽本纪》记载,项王见秦宫室皆以烧残破,又心怀思欲东归,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说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 项王闻之,烹说者。(项王看到秦朝宫室都被火烧得残破不堪,又思念家乡想回去,就说:“富贵不回故乡,就象穿了锦绣衣裳而在黑夜中行走,别人谁知道呢?”那个劝项王的人说:“人说楚国人象是猕猴戴了人的帽子,果真是这样。”项王听见这话,把那个人扔进锅里煮死了。)成语“衣锦还乡”便由此而生。“衣锦还乡”真有那么重要吗?还乡不衣锦又会怎么样?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把这种外在的光鲜看得那么重要呢?这就牵涉到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儒家追求的是自我的内心修养,而非别人的看法;而一些人一旦有点小成就,浑身都是傲慢,让身边人不舒服。<br> 我们知道,孔子开设四科——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科。孔子自然是言语的高手,或者说是语言学家。“似不能言者”,一个“似”字非常传神,恰恰证明孔子能低调做人。一个低调的人,内心一定是安详的、平和的。这样的心态,恰是“仁者寿”(《论语·雍也篇》)的前提。<div> 明天,咱们接着分享:“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这句话。<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