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中作】疫中吟咏，以纪七十余日困顿之过往。辑六十余韵，辞陋情真，可一哂也……

三槐堂

壬寅秋，疫事骤起。小城萧然，全民静默，困卮难继时日。居家七十余日，惟以书守静，以墨喻怀，以吟抒志，以茶消寂。其间得诗近百咏，皆苦吟。今辑述疫诗六十余韵，以纪不堪之昨也…… 疫中作（四十题）连日避疫户门关，囊中羞涩倍觉艰。从此风霜生愁易，而今纸墨换币难。秉笔无才铭室陋，隔窗有月笑我寒。欲拥薄衾成一梦，梦又不成灯又阑。 疫事常教万事难，才华贱死不值钱。欲誓青天荒万纸，仍怜墨笔伴多年。早把云烟看神马，且关酱醋共油盐。西风疏尽庭前叶，独立小院衣袖宽。 久也书生误此身，世事由天不由人。行藏闹市却为累，姊亲乡间只固贫。墨笔含情空成幻，黄梁入梦定非真。近来且自闭门户，半避疫情半俗尘。 远离嚣嚣名利场，洗耳河畔岁月长。但得窗前亲笔墨，何须世上炫文章。疫情仍旧无头绪，生计暂且有口粮。今年重阳家中过，不近菊香近书香。 疫来小城尽日封，囊中米匮却难充。排郁偶然写旧拓，作诗只可倚新声。幸依纸笔相为命，能化书蠹未碍穷。捷讯只待苍天语，且秉紫毫续茶经。 囿庐半月愁频添，登临楼顶眼界宽。疫笼空巷消人影，雨过小城起淡烟。漫觉此身非我有，惟祈明朝可心安。老夫深谙闲滋味，未卜而今亦信天。 半月囿居似山僧，多少繁华逝曾经。贫来锥向何处立，梦断愁从枕边生。敲句唯剩忧心字，抖音每刷触目情。多少寂寥茶烟里，明朝消息可解封？ 久也疫事仍汹汹，清零消息问天公。幸有陋居作小隐，倘余闲纸抒郁情。菜根有味支朝暮，花叶无端堕雨风。他日入市君应笑，笑我落拓一贫翁。 焉有桃源可避秦，半生误我墨磨人。昔曾画饼充雅士，今却凭书御风尘。愁绪生丝犹有恨，光阴入砚总无痕。迩来恹恹闲似病，独立窗前看白云。 世人每言爱我字，我字平淡更无奇。莫云一纸能换币，何况多年未疗饥。涂鸦笔墨空自恋，画饼功名更谁欺。疫情久也未能已，又值寒树结霜期。 一霎西风过短篱，菊残教我欲何之。迟暮入秋贫似病，世情如纸老方知。莫道海内存知已，且欣身边有小儿。郊外应是红叶好，争奈居家隔离时。 疫事萦怀更雨霏，多少秋兴已成灰。卡币渐匮贫难掩，尘面如霜笑愈稀。且任事业成梦境，怎堪清愁减腰围。伫立小窗频南望，故园欲归如何归。 一巷萧然人影稀，苦为疫情尽掩扉。常从夜半愁难遣，每叹年来事尽非。岁老未兼诗律古，身寒每觉鬓毛衰。等闲过了寒霜降，出郭踏秋愿已违。 半世营营嗟离群，每于风雨忆故人。常将落花看荣辱，聊以闲墨寄晓昏。万里江天不属我，一城疠疫仍牵心。世间有路行不得，负手小庭叹秋阴。 一秋难堪深闭门，疫情磨折百炼心。吟句情怀多感世，解封讯息每欺人。风生幽窗惊叶落，雨过小庭有寒侵。肱已三折更多事，欲问苍天高难寻。 未遣清兴已深秋，自积庭步当远游。诗笺有时解我闷，疫事无故添人愁。名利早作身外物，稻粱忽成眼前谋。而今欲叹还自笑，此际何异做监囚。 背井半生只固穷，鬻字疗饥恨不能。修身唯有书娱我，应世愧无竹在胸。疫久每教书生叹，神伤怕闻夜雨零。近日畏向镜中看，怕见愁容似病容。 老来愈不合时流，篱门自闭万事休。才短怯吟格律句，情多偏困古今愁。往昔难遣常入梦，时序可堪又伤秋。誊罢诗稿茶已淡，窗外疏雨犹未收。 独向小窗看秋阴，黄叶染透已纷纷。坐困穷庐不解郁，生逢盛世犹言贫。墨为愁结尤难畅，诗因才枯不易新。天涯亲旧若相问，近来生计强饱温。 凭楼南望暮云收，征鸿过尽念悠悠。疠疫未消生浅虑，霜风渐透已深秋。每觉近岁贫似病，长叹流光苦难留。平安二字常相慰，姊亲无恙我无忧。 满城生气久消沉，始知自由贵比金。一秋小诗多伤感，半世微名每让人。堪凭菜根支生计，幸有朋友念寒门。裁句未得且休去，梦向溪边放丝纶。 欲沐秋光恨不能，幽幽心事隔帘栊。弄墨至今那稔季，吟诗从始空痴情。漫云五十解天命，徒有三分无地容。多少世情看过也，一文不值是虚名。 多少愁绪解无因，苦囿陋室抱膝吟。满城疫讯徒乱耳，一段秋光不关心。江天有约枉入梦，疠疴无定频掩门。常念故乡山水阔，风雨漂摇忆旧亲。 隔帘鸟语恨难通，寂寞窗前瘦书生。入秋每觉颜鬓老，吟句常恨诗囊空。可怜架上书帙满，焉助厨中米蔬穷。地僻多少繁华远，只闻潺潺洗耳声。 又是西风过寒门，仍无佳鹊报好音。半世漂泊身渐老，一秋静默意难禁。姓名从未称井市，生计那能奢鸡豚。窗外晴雨浑无定，且向砚边费光阴。 已是秋气上小楼，多少清景却难酬。身边有书难解郁，世上无物可消愁。避疫不堪今夜雨，吟怀犹似去年秋。何当重返自由日，万顷烟波垂钓舟。 有限光阴去难留，多情书生空自愁。解愠常将书作枕，舒䇳每觉墨含忧。半月吟哦少新意，几番风雨过暮秋。浮生好景能有几，三年疫情恨未休。 寄栖寒陋也从容，贫家那期酒杯盈。疫无可奈且关户，风不容邀早入桐。诗甫吟就茶犹暖，字初写成墨未浓。炊烟未断已是好，箪瓢何计辱与荣。 莫向苍天诉郁肠，且借穷庐寄流光。闭户而今犹怀葛，清吟从始读宋唐。陋斋难舍唯翰墨，蓬门相偕有糟糠。一怀寂寥浑无事，每临楼顶看斜阳。 久囿小庐远秋光，忍见庭树结清霜。疫事未解心难静，诗心含愁句带伤。镜里不时惊鬂白，人间何处觅岐黄。窗外闻呼染患者，新失邻居又何方。 洗耳岸边久囿居，城中消息知何如。思枯未许诗笔畅，疫盛无怪孔方疏。镜中新搔鬂丝短，枕上苦吟雨声初。每叹光阴蹉跎甚，砚田垅亩已荒芜。 一秋光阴匆匆过，花开花落奈若何。回首往事开怀少，屈指浮生负累多。每念亲朋多远阔，空惊岁月已蹉跎。近来强敲平仄韵，只是苦涩不是歌。 谁教疫雾霭重重，人间忧患怨天公。无以消宁终认命，苦于静默恨无能。纸笔终日实无奈，飘零半生只固穷。夜来小窗惊风雨，使我老怀百感生。 写尽苦吟第几笺，一怀心事愁万端。月余未闻疫情解，身瘦只嫌衣袖宽。风生厨下无兼味，雨过庭前有嫰寒。难堪一秋闭门久，纵使无恙亦黯然。 今也难觅旧华佗，禁闭自由又如何。诚祈天下病罹少，却是世间灾难多。每怜草芥身卑贱，常教书生泪滂沱。秋风寒兮世风淡，惆怅空令白发多。 秋来难堪久无诗，对镜萧萧鬂有丝。家居野郊只合陋，性处人海不宜直。愿无偿时难绝念，情到深处怕成痴。疫来独怜窗前竹，晨起每报平安时。 闭户莫向人说难，子瞻三白苦亦甜。诗成总叹愁思永，疫久常教恶梦缠。洗耳在郊犹恐染，秋风入户每觉寒。世事茫茫难自料，漫将残墨付夜阑。 寂寞小院雨霖零，庭树萧然瘦形容。养心尤怯人问字，避疫幸无客寻踪。欲开卷帙娱眼目，却为核酸蘸喉咙。 何当风轻云淡日，独立小堤看新晴。 赏秋兴味索然过，疫情教人奈若何。封禁小城花气少，寂寥闲庭雨声多。生计文章难料理，苟营岁月易蹉跎。常自幸存皮囊在，尘世平稳且呵呵。 静默小庐潜行藏，窗外变幻知炎凉。壶中淡茶弥清气，架上陈帖萦古香。庭门闭关喧嚣少，耳根清净日月长。老怀未减嗜书癖，卧观云林诗数章。 隔离中作（下平十一尤）多少真相欲何求，表里却是风马牛。百姓健康拼贱卖，一时名利却兼收。应知吟诗难退疫，唯有入梦可忘忧。门前有水浊已久，洗耳从此无清流。 隔离中作（下平八庚）一场霪雨过州城，节序已替懒送迎。目因阴晦常见恨，心为自由每难平。霁色穿云难遮漏，人工降雨莫乞晴。夜来凭窗西北望，两三灯火阑珊明。 隔离中作（上平十一真）难借小庐寄微身，却与疠魔共一邻。解愁诗书旦且暮，啼笑检测阳与阴。作诗常愧才情少，谈话莫论世相真。青天朗朗高而远，且以平安慰故人。 隔离中作（下平六麻）仍有余兴感物华，老子至今兴犹赊。且将读书消浅郁，偶尔凭牖看霜花。丈室囚身亦无恙，一杯在手犹有茶。而今也学蜀阿斗，但有温饱莫思家。 隔离中作（上平十灰）解封消息多徘徊，山车心情究可哀。无奈偏从秋后至，有愁都向此中来。不嫌寒枕难寻梦，只忧小民易受灾。寄意天公多开眼，苍生元气欲成灰。 隔离中作（上平四支）巷语而今更无疑，只入书生笔底诗。满眼乱嚣君莫问，一腔悲愤我何之。每逢稷国蒙难日，常是奸佞作猖时。佛曰真相不能语，装聋做哑又佯痴。 隔离中作（上平四支）度日却似度年迟，千斛惆怅一首诗。援笔无奈空成叹，解封有约每误期。平安二字凭谁信，苦恼千重只自知。好是故人多相嘱，暂凭暖语为扶持。 隔离中作（上平一东）多少岁月逝匆匆，万事俯仰已成空。十载江湖三篆客，一场疴疫半成翁。不因风雪襟怀冷，只为世情感慨生。世间没得安心处，人前有话不由衷。 隔离中作（上平五微）窗外又见雪花飞，而今欲归如何归。书里墨子谈兼爱，世间良心尽可违。庭上谁家无老幼，城中到处有藩篱。奈何微躯苦囿久，只将小诗一解颐。 隔离中作（上平四支）寒心独抱有谁知，隔离暗觉时序移。孤城萧然每多事，日子苦透仍有诗。窗间堕叶催冬早，枕上寒宵入梦迟。最怕天涯人相问，一怀寂寥不堪时。 隔离中作（上平十三元）长叹异乡一锥存，疫来更忧继饔飧。守株何曾兔折颈，开户每见山对门。圄中守望消旦暮，诗里推敲慰晨昏。世间炎凉莫须问，但有连花可清瘟。 隔离中作（下平七阳）独立窗前意渺茫，常叹世间大道荒。霜重远山渐隐翠，风急落叶旋飞黄。未妨无肉兼无竹，何必弄阴又弄阳。多少闲愁挥不散，怆然归卧老囚房。 隔离中作（下平六麻）谁云缓和一些些，耳边时鸣拉患车。入冬常觉风含冷，隔牖每看日半斜。圄杀自由心不死，诗蕴惆怅恨难遮。无事闲把儿书读，每叹农夫暖冻蛇。 隔离中作（上平一东）迩来心情渐放松，阴阳消息赖天功。七律有诗嗟世相，一时无语对西风。世间闹剧连日演，杯底连花乞瘟清。庭前寒梅应未放，为待主人归日红。 隔离中作（下平五歌）世味而今竟如何，冷于寒雪薄于罗。疫情不似人情险，恬梦何如恶梦多。愁丝千缕难散尽，意气半冬暗消磨。但得明朝雾霁也，万里晴空一痕过。 隔离最后一日作（上平十一真）囿中幸有墨华亲，莫叹苦与疫为邻。连花自可清瘟气，卷帙长开慰心神。落魄未忘吟新句，伤怀尤易念故人。今日晴和归去也，蓦然回首淡烟尘。 北马道隔栏被群众拆除（上平十一真）砸破牢栏任横陈，还我天地自由身。虽然弱者终为弱，终有仁人抗不仁。羊首狗市徒引恨，虎威狐假莫当真。善恶终有天地鉴，看他覆雨又翻云。 闻大姐也举家感染消息如霭凝幽屏，瞬间万语化叮咛。世间旧恨多日积，诗里新愁一时生。此处阴云仍散漫，故园苦雨又飘零。愿得天下早晴暖，多少元气待滋荣。 小城疫事吟真相不宜宣，真话不能言。真况不可讲，真意不必传。那就还不疼不痒不咸不淡言不由衷啰嗦几句罢了。汝水秋来紫气凝，萦纡一万八千重。满目繁华开丽卷，多少旖旎画不成。风光到处怡倦眼，小城欣欣秋气暖。篱圃尽播菊花香，欲开盛筵把芳盏。九月廿七天地惊，疫雾瞬袭州西东。万民惶惶恐万状，争鬻米蔬市一空。满城顿作嚣嚣乱，传染如风肆弥漫。俄尔噩讯满城郭，匆匆构筑方舱院。万店闭兮百巷空，医车络绎汽笛鸣。声声催人心肝裂，愁云惨淡万里凝。生如蝼蚁命本贱，愁肠百结天不管。窗外苦雨密宻织，点点如泪涩双眼。万事有待恨不能，居户静默处处同。秋风凛冽寒霜降，庭树萧索叹飘零。永日恹恹愁如翦，开门只为做核检。何当还我自由身，苍天无语空叹惋。真相迷离又朦胧，齐心共诛奥克戎。并肩同结移山志，焉许魔妖践太平。微身隔离多磨难，一时万象清可辨。二十一日如年度，云雾开兮曙光现。今朝蓦然闻放行，喜泪盈眸欲朦胧。万事俯仰须臾里，云烟缈缈散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