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广石刻之谜—一身矛盾的吴山

左岸散人

陈培锟、吴山石刻，位于方广岩天关处

我已经写了很多篇关于方广石刻背后的故事。每个人名，都像一个密码。我一个一个破解过去。这个简单的到此一游石刻，所列的人名，今天都已经很陌生。也许，这个就是我去寻找他们的理由。

和陈培锟一起出游的还有吴山。吴山，姓和名都多，容易重名。只有维基中文上有一则简介，说是安徽滁县人。我后来在鼓山石刻堆里，也找到一个吴山的石刻。“江山如此”。时间是“民国甲戌秋日”，落款“郡人吴山书”。我开始时，怀疑是两个同名的人。但两个介绍对其职位描述有一点是共同的，鼓山石刻介绍说，“任民国福建海军行营秘书长”，维基上说他任“闽厦海军警备司令部秘书长”。大致匹配，看来是同一人。如此来看，结合石刻上的“郡人吴山”，那他应该是福州人无疑。

清末民初，时局动荡，导致很多人的简历都非常复杂，吴山便是一例。

吴山(1884-1936)，字步岳（维基上“字岫农”。此处从鼓山石刻相关介绍）。早年在四川学习旧学及政治学，后留学日本东京Tokio College，获得法学学位。

民国大律师吴凯声之子吴岚回忆：“曾是孙中山秘书的吴山，建立了中国铁路同盟会，担任过云南讲武学堂讲师，朱德是他的学生。”

1919年，他被任命为广东军政府的司法次长，不久代理司法部长，“司法部秘书兼代第三司司长代行部务”。 广东军政府外交部附设的外交调查会推选会员，吴山力荐郑毓秀给伍廷芳，伍廷芳时任广东军政府外交部部长，人选表决通过。值得一提的是，郑毓秀曾参与刺杀袁世凯，计划中止后，改为刺杀良弼而取得成功。郑毓秀到巴黎大学留学，获得法学硕士，后继续攻读博士，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获得法学女博士。1919年，签署凡尔赛条约前夕，郑毓秀组织留学生数百人包围首席代表陆徵祥养病所在医院，要求拒绝签字。

1921年，为加强中韩革命联系，中国的徐宗汉（黄兴遗孀）和韩国方面组织中韩互助社，吴山担任该互助社的会长。可能是有此因缘，吴山的著作《俄宪说略》，由后来担任大韩民国临时总统的朴殷植作序。序中第一句话：“吴山先生夙研基督真理，励行博爱主义，志于天下为公者久矣”。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却如此热心推介苏联宪法。这似乎是那个时代才有的现象。书里评释由列宁签署的苏联第一部新宪法，特别注重评释表现社会主义精神的条款。吴山认为俄宪是世界上破天荒的一种根本大法。书后，附有吴山拟定《中华平民互助共治团说明书》，提出他理想的模范社会，这是吴山的政治抱负所在。这本著作，今天仍见学者提及。

1921年10月，中华全国道路建设协会在上海成立，王正廷任会长，吴山任总干事。在吴山领导下，该组织提出以兰州为中心建立“四经五纬国道网”。吴山的全副精力都投入到民族复兴中去，不管是推介法治，还是交通救国，一腔热血澎湃。

1925年，吴山任厦门道尹和闽厦海军警备司令部秘书长。我查了下厦门方志，陈培锟于民国七年任厦门道尹，吴山于民国十三年任道尹。可能两人在厦门期间有交集。但1927年，厦门海军司令换人，时任司令部秘书长吴山离职。离职原因不详。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任国民政府赈务委员会常务副委员长的朱庆澜，在国内发出第一份要求抗战的通电，坚决要求抗日，并组织抗日后援会，出任东北义勇军总司令。为支援东北义勇军，朱庆澜组织华侨救国经济委员会，吴山担任总干事。

1936年，吴山病逝，家贫无心殓葬。吴岚回忆：“吴山一生廉洁清贫，曾为东北抗日将领马占三和上海十九路军募捐巨款。可1936年他病逝时，女儿甚至连丧葬费都凑不起。他的葬礼还是由我父亲募捐办理的。”。

吴山的一生跌宕曲折。由于资料缺乏，我们今天已经很难理解其中关键细节，包括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人生跨度，为什么当初从厦门离职，为什么一个基督徒却热衷于推荐苏联宪法。但其一生始终有个主线，就是围绕中华民族的存亡，从各个进路探索救亡之路。他的一生，用世俗的眼光，很难说是成功的。一个为国募捐巨款的人，生后却无钱安葬，这么巨大的反差。人是矛盾的动物，世俗意义的成功未必是个人意义的成功。求仁得仁，这才是个人意义的成功。

《俄宪说略》后页

朴殷植，大静民国临时政府总统，为《俄宪说略》写序

方广岩佛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