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轨电车上的故事

飞空九点

　　1957年春节前，父亲从朝鲜返回祖国。第一次拿着我的照片去部队托儿所去看我。当年父亲的军营在辽宁省金县的亮甲店，我的托儿所在大连市。父亲急迫的想看一看自己的女儿，所以一大早就坐上火车来到了托儿所，应该是九点钟左右，我们没有被家长接走的孩子们，在阿姨的带领下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在这种情况下心情都会很低落，因为我反复的问过阿姨，我是不是也是没有家的孩子呢？阿姨肯定的说：你是有家的孩子，父亲在朝鲜，母亲在沈阳。我一眼就看到了父亲，一个年轻、威武的解放军军官，他站在我们面前，注意观察每一个小朋友的举动。



　　我马上跑过去对父亲说：“解放军叔叔你是谁的父亲？”父亲反复的看着照片，然后对我说：“我是你的父亲。”我害羞的躲在阿姨的身后，一边偷偷地打量着父亲，一个年轻的军人，真是我的父亲吗？阿姨冲着我点了一下头，我就慢慢走到父亲的身旁，低低的声音叫了一声：爸爸！父亲开心的笑着，一把就把我抱在怀里。

　　父亲告诉我，这次是接我回军营里的家。我第一次高兴的说：我是一个有家的孩子，因为托儿所里的小朋友有的是烈士的遗孤，阿姨说：托儿所就是他们的家。那时候我就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没有家呢，因为父亲从来都没有看过我，母亲在沈阳市工作，一年到头也就来一次两次的，我们母女见面我就喊妈妈为阿姨。每逢佳节我都看着小朋友们被家长接走，而自己却没有办法回家。



　　父亲办好了接我回家的手续，我这个有家的孩子第一次随父亲回家了。我们来到有轨电车上，父亲告诉我，坐上有轨电车以后，我们才能去火车站。我因为知道自己有家了，高兴的在车厢里面跑来跑去，父亲认为我这是太开心才会这样子，也不管我，让我随意就好了。我就不停的从车前跑到车尾，在咣当咣当声中电车开动了，我还是不停的跑来跑去，嘴里大声说着，我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了。有轨电车到站了，父亲喊我下车，我因为没有玩够，就是不肯下车，父亲一着急，用力的拉着我的右胳膊，我的右胳膊一下子脱臼了，我疼的大哭起来。嘴里还说着：“坏爸爸、臭爸爸。”父亲看我痛苦的样子，心痛的都岀汗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候我就连哭带喊，“找韩医助，找韩医助。”父亲马上明白了，抱起我就像冲锋一样的速度，跳上了返回托儿所的有轨电车上，电车开动了，咣当咣当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我不哭也不闹了，乖乖的在父亲的怀抱里默默地说：快点、再快点吧。此时此刻我的右胳膊疼的厉害，不让父亲碰，小脸哭的像个小花猫一样。父亲顿时明白了，这个孩子从一岁半就开始在部队托儿所里生活，性格强势，不听话，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经常会出现胳膊脱臼现象，这样长期下去就会留下后遗症。



　　父亲抱着我来到托儿所的大门口，我就下来跑着来到韩医助的办公室门前，一脚踢开了虚掩着的门，立马大哭起来，韩医助吓了一跳，看到我的胳膊脱臼了，马上就给我端上来，不疼了。父亲随后赶到了，千恩万谢的对韩医助说了很多的话，韩医助对父亲说：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再发生了，您的女儿已经脱𦥑五次了，这之前有一段时间没有脱臼，今后家长一定要注意。父亲答应后，韩医助用纱布给我的右胳膊上绑上了一个大大的白色蝴蝶结。





　　从托儿所岀来后，又坐上了有轨电车，这次我不再兴奋的乱跑了，而是依着车窗向远处眺望。我的右胳膊上被韩医助用纱布包裹了一个大大的白色的花，父亲不喜欢这个花，回到家后就让邻居给我的衣服上缝了一个五彩的花朵，走到哪里父亲都会主动介绍一下说我的右胳膊一碰就脱臼，这样一来大家都不敢碰我的胳膊了。



　　1960年的新年伊始，我们全家人来到了哈尔滨市，看到有轨电车后，我就激动起来了，父亲说这是因为我在有轨电车上那一幕太让人难以忘怀了。印象中在哈市生活一年多的时间里，右胳膊始终都没有再脱臼过。父亲说我一共脱了五次𦥑，最后一次就是父亲从朝鲜回国后，接我回军营里的家的时候，在有轨电车上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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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文／制作／飞空九点

音乐／金色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