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

肇源县第二中学

　　我们的小龟死了，下午发现的。可能已经死了两三天了，或者更长时间。它是陪伴儿子九年半的小伙伴，更是我们家里的一员。它是一只缅甸陆龟，当年，十岁的儿子过高铁安检时把它贴在了自己肚皮上，才顺利把它从大连带了回来。它温和、干净，只吃素食，长相可爱，从来没有给我们带来麻烦。凡是来家里的客人没有不喜欢它的。五年前我去上海看病，四姐来我家照顾几次小动物们，后来她始终心心念念小龟。前段时间还对我说：“你家小乌龟最喜欢吃胡萝卜了，你要常喂它吃。”我当时满脸都是敷衍。

　　小龟一直都由儿子在照顾，儿子上大学后，我们对小龟的照顾差了许多，我始终排斥用手抓它，尽管它特别羞怯，安静。所以给它打扫卫生的事儿就拖拖沓沓。其实家里有橡胶手套，而我就是略过不做。说白了，是我不够爱它。或者说，是在失去它前，我不够爱它。这次在儿子回家之前，爸爸给他洗澡用刷子刷了肚皮，然后就这样了……儿子说，他肚皮都是神经什么的，你们太不温柔细致了。儿子特别伤心，还说爸爸应该向它道歉……爸爸难受的跑到楼道吸烟去了，我也流了眼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心里明白，它绝不是死于一次洗澡。儿子最难过，还安慰我，令我羞愧不已。

　　晚上吃苹果，我下意识的想：应该给小龟一块。然后我立刻就哭了。人面对失去的那一刻，是伤心和痛苦的，但是失去之后的日子，那种痛的后劲才是锥心刺骨。因为你的生活会一次又一次的重现你们共同相处的情节。什么叫永别？就是最简单的事情，哪怕是只有零点一秒的共处，也绝无可能。所以你泪如雨下，是随时随地可能的事情。这种痛苦，只有失去至亲的人懂得。什么叫珍惜当下？就是让这样天天上演的悲情减少一些。而人，恰恰是拥有的时候茫然麻木心如铁石，失去时万箭穿心，追悔莫及，人性如此。

曾有人问我，面对失去，你能否做到“问心无愧”？我唯报以沉默。

　　现在许多人不结婚，不生子甚至减少社交，其实就是减少和他人建立关系，因为只要建设关系，你就承担了责任，责任重于泰山，失职了不但对方失望，自己更失望。这种痛啃噬内心，让自己心灰意冷，满是挫败感。人拼尽全力，其实也就能过好普通人的一生，所以，少承担些责任，把必须承担的尽力做好，就可以了。没有能力经营的关系，就不要贪恋它的美好。

我们更不要给子女设想太大的宏图，让他着手简单点，认真点就足够了。不要把太多的人和事请进生命里，否则看似光辉灿烂，实则心力交瘁。量力而行，尽人事，顺天意，即可。

　　儿子安葬了小龟，他说：以后家里不要进宠物了。

隋玉书

2022/1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