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息访记

玉树临风

在乡镇干了十多年的老张，在2020年柳树发芽的初春，出任县信访局长。老婆听说后，非要让他去组织部门辞掉不可，理由是，听说，荫林村有个老上访户，把前任两位局长的官帽都闹腾飞了，一个被免职，一个被撤职了，那是一个灾窝啊！ 老张是县里有名的一根筋，工作牛劲实足，他不信这个邪。上任的第三天，张局就来到了荫林村拜访这个老上访。老上访名叫刘福。这多年村人早就忘了他的大名，都叫他流窜犯。 　　时间回到20多年前，那时候的刘福，20啷当岁，人长的标致，干活也是一个好把手，是镇上有名的好木工，泥工活也好，人称一把刀。十里八村的乡亲，家里娶媳妇，打发闺女，都请他打家具。 这年，镇上有一户人家有娶媳妇，就请刘福到家里打家具。手艺人村里中午有管饭的习惯，刘福就在他们家吃了几天午饭，有他们家大女儿月娥做饭，这样二人就有了不少交流，一来二去，就相互产生了爱慕之情。月娥看着刘福做的时髦家具，赞不绝口。回家不几天，刘福就托人说媒。 经媒人牵线，二人在镇上一个包子铺见了面。当时刘福是夹着一把瓦刀进店的，他把擦的雪亮的瓦刀放到桌子角，尔后说：店里的招牌菜一起上，当时，才改革开放不到十年，镇上公家人的工资也只有几百块钱。敢说这话的不多。说的这么有底气有分量也只有刘福了！这话被刚迈步进店的月娥听到了。有了这句话，就有了男人的那股傲气，就像给未来的日子打了保票。月娥家条件在镇上比较好，人也长得漂亮、喜气，满月脸儿，一笑两酒窝儿，上门提亲的人很多。临分手时，刘福看着满脸红霞的月娥说，我家兄弟多，家里不富。月娥说，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好，有地方住就中了。刘福愣了一下说，咱干的就是这行，木工、泥工都不是事。就此，这亲算是定下了。 事后，刘福骄傲地对村里人说，我在镇上一分钱没花，捡了个好媳妇！ 一天，在村头的小路上，刘福见到了村支书，就说：我家兄弟四个，就一处宅子，没地盖房，給我批一处宅子吧？村支书脚步不停，随手一指说：“我给你划这了。”那是一个早年村里的一个废弃养鱼塘。 以后几天，他干活回家就对着鱼塘发呆发愣，村里人谁也没在意。仿佛都等着看他的笑话。那坑里的水，一年也挑不干，别再说盖房子了。 　　可刘福不让村里人帮忙，三月硬是在水坑上盖了一栋三间的房子。他先是借来了抽水泵，又借来了柴油发电机，抽干了坑里的水。冬天农闲时，他一个人用架子车拉土，填满了那个大坑，又自做了木夯，一夯一夯压实地基。砖是他一车一车从窑厂拉来的，大冬天他哼着小曲，汗如雨下。为了省钱，他不用水泥，不知从哪里倒腾出了几十斤生虫的糯米，用大锅熬粘，倒入沙灰里砌墙。 　　第二年春天，他把新媳妇月娥娶到了家。 新婚之夜，月娥抚摸着他的肩膀心疼地说，你比我们上次见面时瘦多了！他说没事，我浑身是劲，你就可劲给我生孩子吧！一个孩子一处宅。月娥依偎在他怀里，笑的很灿烂…… 可刘福倒霉的日子也很快来了。 他建房的地方在村东头，村支书侄子就在那水塘北边住。一天，村支书侄子请了一位风水仙，来他家算卦。说是刘福家建房子时填的那个水塘，是他家风水，现被压运了！对子孙不吉利。支书侄子听后，就找到支书，要他叔想法把刘福房子拆了。支书说，是我一指让他盖的，虽说没啥证。从此，支书侄子半年里有空就往县城建局跑。终于🈶一天，趁着刘福不在家，城建局执法大队开着推土机，把刘福辛辛苦苦盖的房推平了！ 刘福回家见状，啥也没有说，把新媳妇送到她娘家说，你改嫁吧！ 从此，村里人大半年里都没见着刘福，等他们再见到刘福时，他是被绳捆绑着押送回来的，身后跟着两个民警，八个县里的治安联防队员。负责遣送他的民警，把他押到村委说，蹲下，老实点。又对村支书说，北京是首都，能是这号人去的吗？要严加管制，别再让他乱跑了。村支书对刘福说，你看这是啥时候了，你跑跑就解决问题了？这是政策，你懂的政策吗？ 以后的一年又一年，刘福还是到处上访。特别是每到国庆节前，村委会办公室里，老是听见，分管信访工作的副镇长大骂村支书：你这个王八蛋，还想干吗？快国庆节了，狗日的不知道吗？你们村那个流窜犯又去北京日白了。村支书说，在哪？县收容所。刚放下电话，信访局的电话又来了，国家信访局把电话打到省里，省里又打到市里，市里打到县里，县里打到镇里…不过没敢大骂。整天把支书搞的灰土灰脸！就这样一个流窜犯，每到国庆节，把县里各级官员整的“心惊肉跳”！县信访局，年年受省市批评。一年又一年，刘福的申诉材料从不同的邮局，用不同的纸张寄到北京，又经一级级政府，签收盖章后批转回来。有的批着：调查处理，有的批的是：严加管制。还有的两个字：查办。还有的是写一“？”再画了个圆圈。 了解到这一切，新任信访局张局长自言自语说，一个流窜犯，就把你们折腾成这样？至于吗？？？ 从荫林村回来第二天，他就是去了县民政局，搞到一万多救灾补助金，又到原任职的乡发动捐款一万多，加上县信访局捐款一万。加一起，四万元。让支书在村头找了块空地，给刘福按原样盖了三间起脊房。派人把刘福找了回来。 这次刘福回来后，真的在家里呆了个把月。村民们来看他说，听说跑上访的人，都补发几十万，有的还几百万，你补多少啊？他不吱声。又过几天，村支书来看他，说这回不乱跑了吧？他说，还的跑，我媳妇呢？要不是，我孙子都会叫爷了！我还得上京说事，第二，一大早，刘福就出门了。听说又去日白了，走时还常到信访局各个办公室报告说，我去了，我又去了！时间到又了2022年的早春。 新任信访局张局长正在办公室边抽烟边发愁这事，你说这钱也花了，还是没治住病？一个流窜犯都管不住，我还配坐这个位吗？ 想到这，他突然灵感来了，张局起身来到他老同学，好朋友，新任不到一年的县疾控中心主任办公室，两人谈了一个小时，从疾控中心出来时，张局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半年后，喜讯传来，流窜犯刘福快一年没进京了！这可是20多年没见到的事。 2023年市信访维稳表彰大会如期召开，县信访局张局长第一个登上了领奖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