栊翠庵的茶文化

明月清风

我国的饮茶历史悠久，茶圣陆羽在《茶经》中说过：“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闻于鲁周公。”但一般认为茶兴于唐，盛于宋，普及于明清。无论是普通百姓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是文人墨客的琴棋书画诗酒茶都体现出国人在一碗茶汤中感悟着生命的真谛。唐朝人煎茶喝，宋朝人点茶、斗茶喝，明朝起改为泡茶喝，并延续至今。喝久了，慢慢就变成了文化。就在2022年11月29日晚，我国申报的“中国传统制茶技艺及其相关习俗”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政府间委员会第17届常会上通过评审，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茶文化是茶艺与精神的结合，并通过茶艺表现精神。中国茶道的主要内容讲究五境之美，即茶叶、茶水、火候、茶具、环境。《红楼梦》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 怡红院劫遇母蝗虫”（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第3版，2022年重印。有的版本回目为“贾宝玉品茶栊翠庵刘姥姥醉卧怡红院”）中一半内容讲的就是“栊翠庵品茶”，我就主要从六个方面说说栊翠庵品茶。

茶叶。妙玉亲自将茶捧于贾母，贾母道：“我不吃六安茶。”妙玉笑说：“知道。这是老君眉。”据湖南省农业科学院茶叶研究所刘继尧考证，六安茶与老君眉都是贡茶。君山每岁贡 18 斤的贡茶。六安茶即我们现在说的产于安徽六安县的六安瓜片，品亦精确，入药最效，但不善炒，不能发香，而味苦，茶之本性实佳。老君眉为产于武夷山的岩茶，精选嫩牙制成，香气高爽，气味甘醇，形如长眉，名“老君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版551页脚注）而《红楼梦鉴赏辞典》载：“老君眉”即湖南洞庭湖的君山所产的毛尖茶，俗呼“白毛尖”，由于这种毛尖茶是君山所产，外形如老人长眉，故名老君眉，带有增寿之意，特别受到老人们的喜爱。（间接引用自刘继尧的）

茶水。贾母接了妙玉捧的茶，又问是什么水。妙玉笑回“是旧年蠲的雨水。”贾母吃了半盏，便笑着递与刘姥姥说：“你尝尝这个茶。”……妙玉带宝黛到耳房去喝梯己茶。黛玉因问：“这也是旧年的雨水？”妙玉冷笑道：“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住在玄墓山蟠香寺时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开了。我只吃过一回，这是第二回了，你怎么尝不出来？隔年蠲的雨水，哪有这样清浮，如何吃得？”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腊雪密封阴处，数十年亦不坏；用水浸五谷种，耐旱不生虫；洒几席间，则蝇自去；淹藏一功果实，不蛀蠢”；“煎茶煮粥，解热止渴”。满足泡茶六要素“清、轻、活、甘、冽、柔”的水为上品之水，雨水与梅花雪能是否满足这六要素，我不得而知，单从妙玉愿将一瓮梅花雪水从苏州搬到京都，并保存了五年且不舍得喝，加上贾母喝茶后的表情以及李时珍的佐证，足以说明这水为上品之水。

火候。妙玉自向风炉上扇滚了水，另泡一壶茶。有关火候仅这一句描述，但也可以反映出妙玉对火候的重视，也说明水温对泡好一壶茶的重要性。

　　茶具。只见妙玉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捧于家母。……然后众人都是一色官窑脱胎填白盖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第三版第551页脚注：成窑瓷器为官窑所出，以五彩者为上；官窑脱白填瓷盖碗是一种名贵的青瓷茶具）在耳房，只见妙玉取出两只杯来，一个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分瓜（由分瓜合成一左右结构的字，读bān )瓟(pāo )斝(jiǎ ）”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妙玉便斟了一斝，递与宝钗。那一只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点赞犀乔（原著由上乔下皿构成的字，读qiáo）。妙玉斟了一盏与黛玉。仍将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宝玉。宝玉笑道：“常说世法平等，她们俩个就用那样古玩奇珍，我就是个俗器了。”妙玉道：“这是俗器？不是我说狂话，只怕你家未必找的出这么个俗器来呢。”宝玉笑道：“俗话说‘随乡入俗’，到了你这里，自然把金玉珠宝一概贬为俗器了。”妙玉听如此说，十分欣喜，遂又寻出一只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的一个大海出来，……虽然就几件茶具，但不是官窑中的上品，就是富豪或宫廷的藏品，或是玉器，亦或是罕见的犀牛角制品，件件为珍品，可见妙玉对茶器的讲究。

　　环境。当下贾母等吃过茶，又带了刘姥姥至栊翠庵来。妙玉忙接了进去。至院中见花木繁盛，贾母笑道：“到底是他们修行的人，没事常常修理，比别处越发好看。”大观园刘姥姥已经觉得比过年买的年画好看了十倍，这里却被一个非常懂生活艺术情调的贾母认为比大观园“越发好看”，足见栊翠庵环境的优美程度。

　　

茶味与茶道。茶味一共通过三个人三次表达：第一次，贾母吃了半盏递与刘姥姥，刘姥姥便一口吃尽，笑到：好是好，就是淡些，再熬浓些就好了。”第二次，妙玉给宝玉拿了一个大海，妙玉执壶，只向海内斟了约一小杯，宝玉细细吃了，果觉轻浮无比，赏赞不绝。第三次，“……你怎么尝不出来？隔年蠲的雨水那有这样轻浮， 如何吃得。”人民文学出版社第三版（2008年）第553页脚注对“轻浮”的解释为“言茶味不凡”，宋吴淑《茶赋》中有“轻飘浮云之美”。

妙玉为宝玉拿出那个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的一个大海出来，笑道：“就剩了这一个，你可吃的了这一海？”宝玉喜的忙道：“吃的了。”妙玉笑道：“你虽吃的了，也没这些茶糟蹋。岂不闻‘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你吃了这一海便成什么？”一杯、二杯、三杯言简意赅地道出一种茶道：品茶须克制，方得雅趣，否则即为滥俗。

从以上内容可以看出，栊翠庵品茶的讲究，充分展示出清朝的官宦茶文化或称为贵族茶文化。

（注：文中引用的原文内容均来自于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三版，插图均截图于1987版《红楼梦》电视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