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柴火垛

阮三哥

　　离开故乡已经几十年了。

我小时候的故乡，在辽西医巫闾山脚下，那是一个叫土堡子的小山村。

小村临山靠水，恬静幽雅。村民们用一双双勤劳的双手，把小村打造得山明水秀，美丽端庄。

那时候，小村里有一道美丽的风景线，那就是柴火垛。

不论您从哪个村口走进村子，都会看到每家的房前屋后，都有大大小小的柴火垛。

那柴火垛有的方形，有的圆形。有的高过房顶，有的伏在地面。

再仔细看，每一垛的柴火都是不一样的。有的是高粱秸柴火垛，有的是玉米秸柴火垛，有的是谷草柴火垛，有的是杂草柴火垛，有的是高粱挠子柴火垛，有的是玉米棒子柴火垛，有的是高粱茬子柴火垛，有的是玉米茬子柴火垛。还有些小的柴火垛是豆秸、芝麻秸、豆茬、谷茬。

　　那些柴火垛码放整齐，虽然大小不一，但是个个精美别致。

有的是正方形，角线齐整，方方正正。有的是长方形，或东西走向，或南北走向，不偏不倚。有的是圆柱形，或粗或细，或高或矮。有的是锥形，或上粗下细，或上细下粗。

那些散碎的柴火，像玉米棒子、疙挠之类，还会被码放进用秫秸编织成的围栏里，看着很规范整齐。

一般的柴火垛，都有防雨设施，多数是在柴火垛顶部抹一层泥。也有的用秫秸码个人字形垛顶。

也有一些柴火垛，会码放得随意些，松散些。像谷草、杂草之类，因为用的快一些，堆放时间短一些，码放时不用太严谨，只要成堆就行。

　　村民们为什么对柴火垛这样上心呢，那是因为那个年代村民们生火做饭必须用柴火，也只能用柴火。

家家户户一日三餐，都要去柴火垛取柴火，抱到屋里的灶门旁。把柴火插进灶门里，用火柴点燃。

如果是一个人做饭，既要忙灶上又要忙灶下，常常顾此失彼，手忙脚乱。所以人多的人家，做饭时总是灶上一个人，灶下一个人，有做饭的，有烧火的。做饭的是细致活儿，常常是家里的女主人。烧火的是粗活儿，常常是家里的孩子。也有夫妻二人，妻子做饭，丈夫烧火的。

　　那些柴火除了烧火做饭，还有很多用途，比如盖房子，要用秫秸铺顶；盖窖，盖猪窝、狗窝、鸡窝，也要用秫秸或玉米秸铺顶；种园子时要用秫秸玉米秸夹障子；菜园里要用秫秸支黄瓜架、豆角架、西红柿架。

有些柴火还是牲口爱吃的饲料，喂马，喂驴，喂牛都会用很多。

喂牲口的柴火要经过简单加工。大家看过电影《红旗谱》，朱老忠手里的大铡刀，就是加工牲口料的工具。把谷草、杂草、玉米秸等长条的柴火放进铡刀里，拿铡刀的人用力压下去，长条的柴火就铡成一小段一小段的了，牲口就能吃了。

　　柴火垛还给人们带来很多快乐。天冷的时候，老人们会坐在柴火垛背风向阳的一面，唠家常，讲笑话，打哈哈。

暖阳照在柴火垛上的时候，没上学的孩子们会爬上谷草垛或杂草垛，躺在松软的草堆里，美美的睡一觉。

晚饭后，孩子们会围着柴火垛藏猫猫。找人的围着柴火垛转着跑，大喊：“哈哈，我找到你了！”被找的藏在柴火垛缝里，看到找人的跑过去，没看见他，捂着嘴偷着乐。

夜里，村政府大院演露天电影，左邻右舍的孩子们会爬上自家的柴火垛，悠然自得的坐在那里看电影，看到高兴时，总会笑出声来。

　　柴火垛也给吵架的小两口留下缓和的空间。小青和小凤儿新婚不久，父母给盖了新房子，两个人独家独院，没说没管。

这小两口，好的时候恩恩爱爱，如胶似漆。坏的时候说打就捞，动手动脚。

有一天，两个人吃完饭没事打扑克玩儿。开始玩儿得挺好，玩儿着玩儿着就下道了，你偷牌，我藏牌。两个人就互相指责起来，接着就对口骂。他骂：“你妈......！”（东北脏话）她立刻反骂：“你妈......！”

觉着骂不解恨了，就开始动手了。小青抬手朝小凤儿脸蛋上扇了一下，没想到用力过急，小凤儿的脸上发出一声脆快的“啪”声。

这小凤儿可不是吃亏的主儿，抓起炕上的笤帚疙瘩照着小青的脑袋“啪啪啪”的狠抽了三下。

　　小凤抽完第三下，扔下笤帚疙瘩，撒腿就朝门外跑去。她觉得她已经沾了便宜，不再给小青留下还手的机会。

那小青后悔自己出手太急，挨了三笤帚疙瘩也没来气，低着头等着小凤接着抽呢。一看小凤跑出门去，也没追赶，一个人把扑克整理好，放进抽屉里，扑通一下倒在炕上，等着小凤一会儿回来。

小青左等右等，小凤就是不回来。小青这个后悔呀！心想，不如不打她脸，往后背上打一下就好了。

以前两个人闹急了，小凤就往娘家跑，都是小青找回来的。

小青想，小凤又是回娘家了。我还是去找吧。

　　没想到这次小凤儿没有回娘家，小青在丈人家仔细地找了一遍，被丈母娘骂了出来。就去别的亲戚朋友家，东一家西一家的找了起来，可是哪里也没有。这下小青可蒙圈了，恨恨地打了自己几嘴巴，苶头呆脑地回家了。

小凤去哪里了呢？原来小凤跑出家门后，就钻进自家的柴火垛里了。她把柴火垛掏出个凹，外面立了几捆秫秸，自己躺在里面，等着小青来找她。

小凤在柴火垛里藏了好一阵子，小青出去的时候，她从秫秸缝里看到了，等小青出了院子，她就钻出柴火垛，拍拍身上的秫秆叶子，回屋做晚饭去了。

　　小青无精打彩地回到家后，看到小凤正坐在炕沿上等他吃饭呢，那兴奋劲儿别提有多高了，一个箭步冲过去，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大家看看，柴火垛的作用有多大？不但让两个打架的小夫妻火气全消，还让两颗心贴得更近了。

　　故乡的小村，不知道还有没有柴火垛了。

不管现在有没有，故乡小村的柴火垛，永远是我心中的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