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芦台一中退休教师冯克毓</h3> 我以“一中人”的身份,说一说一中的故事。作为一中人,当我打开记忆的闸门,我在一中度过的美好的岁月,像滔滔蓟运河水一样喷涌而出了。此时,我的双眼不禁湿润了,我的心田油然升腾起一股热浪。“我是一中人”,这句充满了自豪与骄傲,深含着亲切与温暖的话语就会脱口而出。<div> 还是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说起吧:<br> 1963年,那该是60年前的事了,那时我仅是个17岁的小姑娘,我弟弟冯克俭还只是个14岁的大男孩,我们俩一起从芦台二中初中毕业,考入芦台一中上高中。当我们接到大红的芦台一中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高兴的跳起来。虽然是半个多世纪前的事了,但通知书上的字字句句我仍然记忆犹新:“你考入的学校——河北芦台一中(当时的校名)是一所省级重点中学。是一所有近50年光荣历史的古老的完中。有整齐的可供24个班学生学习和活动的校舍,有美丽壮观的可容千人以上的礼堂饭厅,每当节日或周末,你可以舒适的在礼堂内欣赏着同学们自己排演的有趣的文艺节目,那个最受同学们欢迎的演员,不久的将来说不定正是你自己啊!”<br> 学校的教学设备十分完善:这里有足够的可供学生独立实验和老师演示实验的全套科学仪器、生物标本等教学设备;还有藏书四万册的图书馆,宽敞明亮的阅览室订有全国著名的报刊、杂志以丰富学生的政治文化生活。近50年来,学校为全国高等院校输送了几万优秀毕业生,毕业后他们有的到苏联留学;有的选入科研机关,成为尖端科学人才;有的驾银鹰保卫祖国的领空。1963年1月,由于连续多年高考升学成绩在全省名列前茅,被省教育厅批准为“小宝塔”中学。<br> 看了这些内容,我们激动地一夜未眠,憧憬和描绘着未来三年的蓝图。板着手指等待着报到的日子。报到那天,我们背着简单的行装,几乎是一路小跑,来到一中校门南面的操场。<br>芦台一中创建于1913年,我入学那年,它刚刚过了40岁的生日,正值壮年。加之3年前,孟克弱校长代表全校师生参加全国文教系统群英会。于1960年6月16日载誉凯旋。又为这座“小宝塔”凭添了一身英气,涂上喜庆的容颜。学校大门口张灯结彩,鼓号齐鸣,军乐队、体操队仍在热情地表演。广播喇叭里播放着“欢迎新同学,欢迎你们为百年名校又增添了新鲜血液”的欢迎词。芦台一中真是喜事连连,好事不断啊!鞭炮声,欢呼声震荡在蓟运河畔。<br> 在操场上,高三的大哥大姐们接待了我。当他们把我领进校门时,我的眼前一亮,一所整洁、朴素、美丽,庭院式的院园展现在我的面前,这比我憧憬和想象的还要好。迎着校门的是两侧门柱上爬满古藤的图书馆,沿着墙边砖砌的小路往里走,是一排排整齐的砖瓦平房,那是教室。每排教室前都有一个“大庭院”。院中每班教室前都垒有简易乒乓球台,对面墙边摆放着高低栏和其他体育器械。教室后墙边的一排课桌上摆满各种乐器,每班都有一个小乐队,小合唱队等。<br> 校园中间有一条甬落,甬路两边居中有一幢房子成八角形,我们称之为“八角房——党支部、团委会,学生会,教导处都设在此。教室前、甬路旁、校园四周,在用青砖砌成的条形花池里,木棉、节节高、月季、芙蓉、茉莉,争奇斗妍,香气袭人。还有一处景色尤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那就是八角屋西边的面积不大,但十分古朴而又浪漫的“小松林”。说它是“林”其实是不准确的。因为那不过是为数不多的三二十株松树,但大概为学生所喜爱才如此称之。在葱绿的松林间,零零散散有几方石桌石凳,同学们在上课之余,三三两两,相约来此或绕小松林悠闲散步;或围坐石桌促膝谈心。也许这里的特殊氛围让异性的“不安分”潜滋暗长。后来的某对伉俪“在这里偷偷度过了初恋的美好时光也未可知!说到这儿,你不觉得这“小松林”和茅盾先生笔下的“松林茶社”有某些相似吗?<br> 我深爱着一中这片良田沃土,不但爱它的一草一木,一堂一屋,更崇拜一中的老师。在当时作为学生的我眼里,芦台一中真是大家风范,校园是那样古朴典雅,秀美有致。师生又是那样不枝不蔓,严谨务实。上课的时间里,校园静谧安详,是一位渊博的长者;课外活动时他又是一位活泼开朗的少男少女。生活的节律是那样有条不紊又张弛有致。老教师精神矍铄,求实精到,传统又不失创新;年轻教师生机勃勃,孜孜以求又不失稳健。特别是那些从上海、北京、天津等大城市来的年轻人,是学校千挑万选的师范生的精英,他们的到来给一中带来了城市的信息。他们的谈吐、衣着现在看起来很普通了。但在当时是非常时髦大方的:说一口好听的普通话,讲起课来声音抑扬顿挫,姿态落落大方,女教师年青些的着各色裙衣,年长的穿旗袍,“上海姑娘”骆萱老师小巧玲秀,北京籍的少妇刘西铭老师高挑文雅,费淑琴老师端庄干练,岳桂芬老师俏媚淡雅。男教师李天才、贾存义、杨松坡、安立宇、刘宗明,李毓韬或高或矮,都一样的风流倜傥,气度不凡,他们大都白衬衣,深色西裤,把上衣扎在裤子里,一双很亮的尖尖的皮鞋,我称之为“火箭鞋”。真是帅气的很啊!<br> 我不仅赞叹他们的仪表风度,更崇拜他们讲课的独到精彩:徐联珍老师的精炼准确、干脆利落;曹月鹏老师的不瘟不火,慢声细语;李天才老师的应变自如,费淑琴老师的细致严密;岳桂芬老师教态的优美,柳梦训老师声音的圆润;李毓韬老师标准的俄语发音,炯炯的目光,孙万成老师规范的示范动作;余斌华老师不露声色的诙谐,杨松坡老师故作张扬的幽默,李桂珍老师潇洒的板书给我美的享受,王祖培老师丝丝入扣的总结复习让我懂得了什么叫“融会贯通”……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班主任林秘老师在讲“武松打虎”时模仿老虎那“一掀”、“一剪”的动作,虽然有些笨拙,同学们善意的哄堂大笑既在缓解了老师的尴尬的同时却又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br></div> 我深爱着这片良田沃土,不仅让我这颗普通的种子,吮吸着良田中的乳汁,吸收着土壤中的沃肥,在老师们阳光雨露般的培育下让我破土而出茁壮成长。不仅如此,还因为我们全家祖孙三代5人都毕业于一中,加之我弟弟和他的一双儿女,我们两家共有8人,受到一中的恩泽和教育,除了我们姐弟俩时运不济(正赶上文化大革命,要知道1963年芦台一中的领导是雄心勃勃,那一届是从全省14个县,优中选优录取了160名学生,三年后要在“小宝塔”和群英会殊荣的基础上再更上一层楼,再创辉煌。)然而文化大革命让这届寄托着学校和人民厚望的学生都“辉煌”到上山下乡的洪流中去了。我俩无缘大学,但下一代5人都分别考入中科大、南开大学、东北财大,和长春邮电等大学,他们中大多数获得硕士,博士及博士后的学位,都工作得很好。第三代我孙女陈伊潇,2012年考入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在剑桥大学取得硕士学位,现在上海“字节跳动”公司担任儿童文学编辑。<br> 我深爱这片良田沃土,不单是我在这读了三年高中,还因为我在农村蹉跎了近10年后,于1981年从宁河师范调入一中,这回我走下课桌,走上讲台,成了一名高中语文教师。到56岁退休,教了20多年高中语文,担任20年班主任,带了8届毕业班,2002年脱颖高级教师,1995年获得市级优秀教师称号……60岁时,由于身体原因,辞聘,又被聘到教育局高中教学工作室。到2008年,又因为身体原因,68岁开始居家赋闲至今。<br> 近30年的教学生涯,我一直主张教学“要授人以渔,不要授人以鱼。授人以鱼只救一时之饥,授人以渔可解一生之需。”对于教书来说,只告诉学生现成的答案只能解决一时一题的疑惑,不如教会他思考,分析问题的方法,才能以此举一反三,自行解决疑惑和问题,使之终生受用。有一次,我在讲《论语》中的《侍坐》章时,孔子向侍坐的四位弟子,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发问他们各有什么志向时,子路第一个立起来“率尔而对:‘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可使有勇,且知方也”。然而夫子哂(微微一笑)之。当另外两弟子说完后,曾皙才在老师的再三要求下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孔子哂子路,是因为他的话不符合“以礼治国”的规矩。而曾皙所说的“暮春三月,身着春服陪着五六个成年人,六七个孩童,在沂水里洗洗澡,在舞雩台上吹吹风,然后一起唱着歌,悠闲地走回来。” 这里描绘了一幅孔子主张的“礼乐治国”的理想蓝图。因此孔子大加赞叹和肯定。讲到这,班长孙国栋气红了脸,站起来大声说:“我不同意孔子的看法!”“我与子路也!”——“子路才是有担当,直率诚实的男子汉,一个国家,外有大国军队包围,内有灾荒,他却当仁不让,把此国治理的民有足够勇气来抵御外国,还懂得做人的道理。”这才是大才,真正的男子汉,大英雄。而曾皙纯属大滑头,充其量是个玩闹,这样的人还能治理国家?!我们应该批判孔老二。老夫子这不是祸国殃民吗?<br> 还有一次讲《孔雀东南飞》时,结局部分写到兰芝“举身赴清池”,仲卿“自挂东南枝”,双双殉情。我评论说,这对年轻人是以生命向封建家长制进行大胆反抗。是封建制度的叛逆者。这时班里两位才女郭兰云和钱彤几乎异口同声的说:“不对!老师你分析有错!”“这哪里是以生命反抗,分明是拿生命开玩笑”“哪里是叛逆,纯属屈服,妥协,逃避!”“他们可以有许多选择,离开家,找一个自由的地方去过幸福的生活!让焦母和刘兄去哭泣吧”。对于学生这些不同的看法和过激的语言,我沉思良久,他们这是以当代人的观点评价古代的现象。缺少历史唯物观点。但我怕说服不了他们。(要知道这几位的水平和口才可不比我差哟!)课下我请教了政治老师,请求针对这些问题给他们讲讲辩证法和历史唯物主义。<br> 在《课外读本》上有一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文章。我专门上了一节阅读课,当学生读到结局一节时,让他们停下来设想一下,结局会是什么样的。然后再接读原文。我说:“写的不对,要是我写,不写十娘沉百宝箱,自己也不必投江而死”。“要么就随孙富而去,孙又有钱,又折服十娘的美貌。说不定比那个负心汉更爱十娘。要么有那么多钱可以租条船,再找一位比李、孙更好的男子从良。一样可以过上理想的生活,气气负心汉和蛇蝎人”。这时孙国栋又站起来了。“老师,你缺少历史唯物观点,你错了。”“当时的杜十娘不可能那样做。即使那样做了,在当 时的条件下,她非但不能幸福,反而会被当时的舆论和非议淹死。自沉江水还落得个‘富贵不能淫,出污泥而不染’的美名!”我会心的笑了。全班的同学都鼓起掌来。这就是“授人以渔”,给他们一个理解分析问题方法的胜利。<br> 20年班主任工作我深刻认识到要注意培养干部,并充分信任使用他们。针对性的开展各种多样有益的活动以提高班集体的凝聚力和荣誉感。<br> 1985年春,我班组织了一次“盘山一日游”的活动,整个活动都是班团干部和几位热心同学安排组织的,只是在选址时,去东陵还是去盘山两方争执不下时,我说了一句“东陵有鬼气,盘山有仙气”结果达成一致去有仙气的盘山。我又再三强调了纪律问题和安全问题。我走到朝阳洞时就气喘吁吁了。“我就在这朝阳了,你们上去吧。11点时准时下来。”他们爬到山顶,拿出准备好的啤酒,饮料,在蛋糕上插18枝蜡灯,为在地震中失去父母的李红同学过了别开生面的十八岁的生日。回校后,同学们纷纷撰文抒发感想,我让团支部组织刻写,排版配上插图,办了一期题为“盘山一日游”的手抄小报,油印出来分发到各班,在全校引起良好影响。我在作文讲评课上,读了孙国栋和霍健的两篇文章。后来霍健同学在庆祝九十年校庆文章里回忆了这次活动。他写道:“我们一班人走出了两条路。性急又不愿随流的走上一条人迹罕至的‘野路’,随大溜的走出那条游客常走的登山路,我们称之为‘正路’。”回来后,走正路者嘲笑走野路者瞎冲乱闯,不守规矩;走野路者则反讥正路上的人过于循规蹈矩,无胆少识。<br> 然而冯老师点评则不认为这样。“她说‘道路本没有绝对的对和错,正和野。哪条路都可通向挂月峰,哪条路都有美丽的风景。只要你用心去走。”“在那个时代和那个年龄下,我们虽然背熟了辩证法,但对现实中事物的理解还是非对即错,非正路即野路。冯老师没有用纪律和安全的标准评定那两条上山路,她的宽容和深刻让我们真正触摸到了世界和人生的丰富。”<br> 以上我说了我和我的学校,我和我的老师,我和我的学生的平凡小事。 我在芦台一中这片良田沃土上,度过了一生中最难忘的三年高中生活。三年来,我像一个又饥又渴的孩子,拼命的吸吮着知识的乳汁,吸取着道德的滋养,他让我长大,让我向上。在后来的近30年教育生涯中,一中的风范,一中的传统,领导的关怀,老师的教育时时影响着我,鞭策着我。有了成绩我不敢忘乎所以,即使高兴也不骄傲;受了挫折,我不能灰心丧气,即使忧伤也不颓唐。教书我不敢稍有疏忽,做人我不敢偶生苟且。因为我不愿老师因我而失望,不能让母校因我而无光,更不愿在学生心里留下不合格老师的阴影。<br> 我曾经那样崇拜我的老师,现在仍然充满了钦羡和尊敬,将来他们也永远是我心中的丰碑。<br> 我曾经那样热爱我的学生,现在仍然因有众多的优秀学生充满了自豪与骄傲,将来他们永远是我教学生涯的累累硕果。<br> 我愿捧出三年的美酒,永远醉在老师的心头;<br> 我愿献出耕耘三十年的心血和汗水,永远滋润学生的歌喉,奏响他们青春的歌;<br> 我愿举杯百年的陈酿,祝我深爱的这片良田沃土大树参天,百花争艳,辉煌再现! 天津市宁河区芦台第一中学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