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家在靠近湘西的雪峰山脉,资水河畔,一个盛产黑茶的地方。一九八七年,父亲和母亲结婚,之后当时是木匠的父亲便分了家,在我曾祖父的老宅地基上建了一栋房子,现在看来有点类似湘西的吊脚楼。第二年的秋天,我出生在这座房子里,两年后老弟也在这里出生。</p> <p class="ql-block"> 从记事起,我便生活在这栋房子里,房子坐北朝南,典型的四方结构,中间是堂屋和厨房,两边是房间,父亲和母亲住一边,我和老弟住在另一边。在家里住的那一段时间,每天早上被父亲清脆的锅铲声和浑厚的大嗓门叫醒。“起床吃早饭了,要去上学了!”两兄弟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洗漱完坐到饭桌前,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吃完饭,我们背着书包一路吆喝着其他小伙伴去上学。中午回到家里,有时候父亲母亲还在外面劳作,堂屋的桌上盖着锅盖,揭开一看是还带着余温的饭菜,那时候年龄小没有什么体会,现在回想起来,个中滋味,“欲说还休”。</p> <p class="ql-block"> 五年级开始读寄宿以后,我住在老房子里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先是每周回去一次,上了高中以后是每季度回去一次,上了大学是只有寒暑假回去,毕业以后回老家的次数按年来计算。对于老宅的回忆大多集中在高中以前,特别是父亲在我读五年级时开始从事生猪宰售,几乎每天凌晨三四点,在我家院子里都能听到杀猪的嚎叫,当时在全村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老老少少们听到猪叫后,睡个回笼觉,再起床就来我家秤新鲜的猪肉回去做早餐,有的人为了抢到稀缺的东西会早早的赶过来,在灯光下看着父亲和祖父有条不紊忙活着。</p> <p class="ql-block"> 初中的时候周末回到家里,看看猪圈里关着一头猪,再看到父亲坐在台阶上一边磨着刀一边和邻居聊天,我们两兄弟就知道第二天肯定有好菜吃。凌晨听见熟悉的猪叫声,起床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却被父亲和叔伯们赶回房间睡觉,理由是读书人不要出来掺和。在他们眼里还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等到再睡醒起来的时候,父亲骑着摩托车出去卖猪肉了,厨房里换成了母亲的身影,锅里炖着的美味从来没有让我们两兄弟失望。</p> <p class="ql-block"> 老宅的厨房之前是烧柴火的,小时候经常跟着父亲上山砍柴火,两兄弟一人腰上背着一个刀鞘,上面别着一把砍柴刀,十几米高的松树两三下就爬上去了。砍来的柴火堆在房子边上,每天用来生火做饭,后来家里用上了煤炉,再后来用上了液化气,柴火灶仍然保留了下来,一到冬天,灶上挂满了腌制好的猪肉牛肉等等,伴随着长期的烟熏火燎,肉色渐渐变成了金黄色,又从金黄色变成了棕色,时间越长颜色越深。依稀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带了一块腊肉在宿舍煮,结果肉香味弥漫了整栋宿舍楼,楼道里都见着人在吸鼻子咽口水。</p> <p class="ql-block"> 老宅陪我度过了生命中诸多重要的时刻,我考上大学,父亲在家里摆了几桌,第一次带着妻子回家见家长,后来又在老家办婚礼,女儿出生后还没满月就带她回了老家。后来只要有假期我都会让她回老家生活一段时间,没有亲吻过泥巴的童年是不完整的。每次回老家,父亲都会张罗一大桌酒菜,将整个大家庭聚到一起,整个老宅都洋溢着欢声笑语。</p> <p class="ql-block"> 到今年年初,经历了三十五年风雨的老宅生出了白蚁,父亲想了很多办法也没能彻底根治,很多地板和柱子被蛀得千疮百孔,房子变成了危房。一家人坐下来商量了很久,尽管百般不舍,还是决定新建一栋房子。拆除老房子的那天,母亲拿着手机围着老宅转了好几遍,里里外外拍了不少照片,房子拆了,藏在心中那三十几年的记忆却历久弥新。</p> <p class="ql-block"> 有了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的鼎力帮助,新房建得很快,不到半年,颤颤巍巍的老宅变成了昂首挺立的新砖瓦房,冬月初八,便是搬进新家的日子,我在出差的火车上,老弟在家里忙前忙后,时不时发个短视频到群里让我看看热闹的烟火气息,我看到父亲母亲脸上绽放的笑容怎么都收不住。我知道,他们把对老宅的怀念藏在了心底,今后,将在新农村建设的的路上开始新的生活。</p> <p class="ql-block"> ——壬寅春,老宅危,遂拆,继而动土,于原址立新宅,历夏秋两季,于冬月竣工,今日乔迁。余忆老宅之旧事,叹双亲之不易,有感而发,以记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