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关河口》</p> <p class="ql-block">纵目四野，那条恒卧于苍穹之下的大河，犹如蛛丝般纤细。可对于航行于此的船只来说，那确确实实是大河大水。</p><p class="ql-block">那大河，那大水，是完全彻底将船只，象一节短木围裹浮沉在密不透风、浩瀚渺茫里。</p><p class="ql-block">那大河的水面，不见一丝波澜，象块巨大的玻璃镜子，清澈透明可鉴，但在这清澈透明之下，不动声色，却隐藏着一股一股，一触即发的能量暗流。</p> <p class="ql-block">这就是闻名大河上下，使多少技高一筹，身手非凡的走河老艄、通河老艄闻之色变，叫苦不迭的致暗之地：关河鱼肚。</p> <p class="ql-block">关河鱼肚是黄河粮油故道古商道上，特有的货船航行事故灾难地与景象图，许多货船在此履履遭难，惨景历历，恍若昨日。其成因是河道里的游砂沉积而聚，形成可游动移走的砂碛，并且，这种砂碛在平静的河道水下，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沙粒自然吸附堆积，能磊叠起数丈高丶犬齿般起伏的流砂坝梁，而且，整个砂碛流砂坝梁能在水里摇头摆尾蠕动移位。赶巧有大货船航行经过此域，只要船只的底板与砂碛流砂坝梁的任意一点接触碰撞，疏松的流砂坝梁顺间就轰然垮塌，垮塌的流砂坝梁倾刻间就会在河底形成巨大的旋涡暗流，水面上的船只一下子就会被吸入旋涡，暗流涌动，似龙卷风般把船只吸卷入河底，然后，旋转的水流又会将船只底朝天的浮托、掀举到看似平静的河道水面上。从远眺望，河水平平静静的把船拖拉入水里，轻轻松松的把整个船身翻转个个儿，然后再将船举托出水，水面上仍是平平静静，仅荡起几圈涟漪而已……</p><p class="ql-block">此时此刻，那从河底浮起，漂到河面上，底朝天的船只，象极了一条无头无尾的大肚皮鱼，故称：关河鱼肚。(后被民间引伸为：关河鱼渡)</p> <p class="ql-block">跑河路的人常说：关河口碛是不信权威碛；关河口碛是命定的未知，是漂忽游漓不定，无法确认的流砂碛。二把刀老艄在此撑舵，有可能顺风顺水穿空档顺利过碛，反到是那些技艺高超的走河老艄丶通河老艄，也有可能在此马失前蹄，偏巧赶上了航船与流砂碛遭遇…</p> <p class="ql-block">未知，不确定，无力撑控前路安全与否，又无任何指望，这就使得赖依在这条大河为生的船夫走卒、商家船家们去寻找一种寄托：</p> <p class="ql-block">如此，关河口的庙就特别的多，龙王庙；河神庙；黑龙庙；财神庙；观音庙；马王爷庙……庙庙门前又都建有一方戏台。只因大家都在河里讨生计，入水三分险，更何况，关河口人隔三差五目睹一回：关河鱼肚！常此以往，关河口人就形成：事前先上庙，事后唱台戏。</p> <p class="ql-block">春季，开河。船夫渔家起水下河行船捕捞。</p> <p class="ql-block">冬季，封河。贩卒船家收水靠岸停泊。</p> <p class="ql-block">都上庙烧香许愿，出钱请戏还愿，山西邦子常年经月在关河口河畔两岸，咿咿呀呀不绝。</p> <p class="ql-block">习俗这事儿一但形成，故然就必有一道风景：</p> <p class="ql-block">去时一河香，</p> <p class="ql-block">归来两岸戏。</p> <p class="ql-block">这就是关河口的庙会河市。烧香乞愿，还愿唱戏，捎带着进行着贸易。自然，关河口的庙会河市，具有关河口特色，没有固定的日期，因事而起，所交易物品也杂：</p> <p class="ql-block">烟茶丝绸，粮油盐。</p> <p class="ql-block">牛羊皮毛，鱼虾蟹。</p> <p class="ql-block">本地土产，泊来洋货。</p> <p class="ql-block">杂七杂八，货物种类繁多。</p> <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在我重走黄河粮油故道古商道旅途中，所遇民国末年老船工梁叔曾给我讲述：奔波于这条古商道上的船夫贩卒到了关河口，若没赶上亲历关河鱼肚，那是烧了八辈子高香得来的万幸，是最值得庆幸的事！。因这，船夫贩卒们都要上岸，上庙，烧烧香，听听戏，赶赶河市…活洒上两天…</p> <p class="ql-block">后记：关于《活洒》</p> <p class="ql-block">活洒一语，是从黄河古道上留传下的民间古语。现在很难用一两个词语，几句话能解释清它准确的含义。</p> <p class="ql-block">一丶有学者认为，活洒，应该是从活萨谐音演变而来。活萨就是指活菩萨，其意：比喻心地善良，能解救人急难之人。</p> <p class="ql-block">二丶也有学者认为：活萨渊源于萨满。其意为自由自在，无拘无来，我行我素。</p> <p class="ql-block">三丶还有学者认为，活萨渊源于萨满，但萨满与萨满教是两个概念，萨满是珊蛮，即山蛮：是晓彻之意，结合整条黄河粮油故道古商道历史和这条大河，很值得细细研究品味。</p> <p class="ql-block">四丶黄河粮油故道关河口船工的后人则认为：活洒是从活沙演变而来，活沙即流沙，即指关河口河道里砂碛流砂坝梁，并解释说：活洒得有度，就象河流流砂碛，是碰与不能碰之间的事物规则，违背此规则，必遭灾殃。这是这条大河给赖以生存于这河流的人们，用事实经验塑造的哲学。</p> <p class="ql-block">五丶黄河粮油故道船工梁叔经历的活洒。</p> <p class="ql-block">梁叔讲他的故事：他们船队到了磴口码头装好货后，船工们就都上岸活洒去了。那时，他们的整个船队归属黄运局所管，黄运局又归傅作义的三十五军所辖。在磴口境内，他们船队所有的人，上戏园子澡堂子看戏洗澡是不用掏钱买票的，而且，戏园子前排座位是固定留给他们的。那晚，梁叔在戏园看戏，正入剧情，忽觉耳垂有虫蠕动，伸手拔掉，继续沉醉于剧情……可不久，他又觉耳垂之上有物蠕动，此时，他已觉出，这不是虫，是一对手指在捏揪……</p> <p class="ql-block">梁叔转身，只见一个秀眉柔目的女子，火辣辣的双眸正冲着他流露出一股说不清的暖意，随之，那女子起身向戏园外走去……</p> <p class="ql-block">梁叔说，他一辈子也弄不懂他自己怎会那样，随着那女子深一脚浅一脚到了黄河岸边，他更想不明白，那女子停下脚步的地方，竟然，正在他们船队停靠的黄河岸堤，他更无法理解那个夜晚，在暮色掩饰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惊心动魄的生活。他只感觉到的是磴口河岸滚滚不息奔流的河水在他身体里流淌而过，是关河口山西邦子咿咿呀呀不绝的回响。</p> <p class="ql-block">讲到此处，尽管老人已97岁高龄了，他的脸夹上仍泛起两朵彩霞般红晕。然后，老人就开始给我找那女子临别他时送给他的，从她身上解下的丶绣着石榴花的贴身肚兜……</p><p class="ql-block">柜子里翻遍了，可就是不见那肚兜，老人急的用翻物的火钳直敲木柜：哐，哐的声响惊动了老人隔壁屋里他的儿女，孩子们走进老人屋，一脸不悦地冲我嚷道：老人年龄大了，老糊涂了，你在和他咬喃甚了！走，走走，快走…</p> <p class="ql-block">我万分歉疚的跨出老人的家门，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活洒，那是否是？一种情感从空灵美妙之处，落到本能之初，驱驶着个体人间繁衍本能的冲动，在天与地和人之间，那高于本能冲动的那层介质，就是那件裹着体温的贴身肚兜所孕含着的羞色，山河紫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