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0px;">复 杂</b></p><p class="ql-block"> 老婆的爷爷过99岁生日的时候，我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在爷爷百岁的时候，我要在哈达街选一个最好的酒店给爷爷过一个最隆重的生日，把乐队歌手都请来，好好的热闹热闹。大家向我鼓掌，说我这孙女婿够意思，讲究，到时听你通知啦！散席后我又开车把爷爷送回家。</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里，老婆面带不悦。我摸了摸老婆的头，问她是不是感冒了？她说没有。</p><p class="ql-block"> 那为什么不高兴？</p><p class="ql-block"> 她坐在沙发上长叹一声说：都是你啊，当着那么多亲朋好友的面你怎么净胡说？</p><p class="ql-block"> 我不解：咋了？</p><p class="ql-block"> 她说：这么多年啦，爷爷都是跟着五叔五婶过，生日也都是五叔五婶给张罗的，大家去也都不白去，都得带点礼金什么的，你说你这么一宣布，五叔五婶的面子往哪放？嗷，人家年年张罗都比不上你张罗一回啊，你搞的是百岁生日，你请的是豪华酒店，你又请歌手唱歌又请演员跳舞，那天最风光的人是你啊，大家是不是还得把礼金也送给你？</p><p class="ql-block"> 我肯定不收礼金呀。</p><p class="ql-block"> 你不收礼金以后让五叔五婶咋办？是不是很尴尬？爷爷的儿女、孙女们会怎么看你？是不是认为你这个土豪有几个糟子就显壳？就吹嘘冒泡？</p><p class="ql-block"> 这，这么多问号？我可是好意啊！</p><p class="ql-block"> 老婆说我知道你是好意 ，可谁又能理解你是好意呢？</p><p class="ql-block"> 我无语。老婆说的也有她的道理，问题是牛已经吹出去了，想收也收不回来了。我沉思一会儿，突然想出一个好办法：爷爷的百岁生日和往年一样，还是让五叔五婶办。</p><p class="ql-block"> 啥？你想缩回来？老婆不解。</p><p class="ql-block"> 到时你就说我得了急性阑尾炎做了手术，在医院躺着呢！</p><p class="ql-block"> 也行，这样大家都好，只是委屈你了。</p><p class="ql-block"> 没事，大丈夫能伸能屈么！我很为自己想出这么个好主意而自豪。</p><p class="ql-block"> 很快，爷爷的百岁生日到了。大家纷纷追问我为什么没到？不是说要给爷爷过生日吗？怎么没见他的影呢？妻子只好告诉大家说我得了急性阑尾炎，做了手术在医院躺着呢。哦哦，大家都表示遗憾。酒席散后，五叔五婶和一些亲戚们纷纷要来医院看我。妻子推挡不住，赶紧偷偷地给我打电话问我咋办？大家非要去看你，这回你可坐在蜡坨子上了！</p><p class="ql-block"> 我有些惊慌，赶紧假戏真做，给在市医院骨科当主任的哥们儿打电话，把情况和他说了一遍，让他赶紧给我安排好一个床位，帮我渡过难关。</p><p class="ql-block"> 哥们儿很快给我回了电话，说胃肠科没有床了，他的骨科有，问题你这阑尾炎患者住进来有点不伦不类啊。</p><p class="ql-block"> 我说火烧眉毛顾眼前，先住下再说吧。</p><p class="ql-block"> 很快，亲戚们挤满了病房。五叔说你看错医生了吧？阑尾炎怎么住进了骨科病房？</p><p class="ql-block"> 是啊，骨科大夫怎么会治阑尾炎呢？大家关切的目光里充满着大大的问号。</p><p class="ql-block"> 我说本来快出院了，膝关节和颈椎又发现了问题，刚转到骨科。</p><p class="ql-block"> 事后，老婆问我明年爷爷的生日咋办？你去了如果有人要你兑现诺言你咋办？你如果不去，你又以什么理由来搪塞？你咋也不能说你又病了吧？</p><p class="ql-block"> 这还不简单，你就说我到上海开会去了，不让请假！</p><p class="ql-block"> 好主意。那后年呢？你咋也不能像个地羊似的不敢见人吧？</p><p class="ql-block"> 是啊，还得想办法。重感冒？拉肚子？血压高？心脏病发作？不好，感觉好像在咒自己。对，有了，就说我到欧洲考察去了，省里组织的！</p><p class="ql-block"> 老婆说牛，撒谎都气势磅礴！</p><p class="ql-block"> 礼拜天，我和老婆到温泉城去泡温泉。在路过一个被酒瓶椰树叶遮挡的温泉池时，一阵熟悉的笑声吸引了我们的目光，发现五叔五婶和爷爷在温泉池里说笑。</p><p class="ql-block"> 爷爷说不知道孙女婿的病好了没有？</p><p class="ql-block"> 五叔五婶说好了，明年就能在大酒店给您过生日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老婆呆住了。</p><p class="ql-block"> 泡温泉很爽，但是我的心情却爽不起来。五叔五婶是中学教师，爷爷没有工作，他们伺候爷爷几十年如一日。几十年如一日啊，换位思考，我们是否能够做到？我们那样揣测五叔五婶是不是心理有些阴暗？本来挺简单的事情，为什么想那么复杂呢？</p><p class="ql-block"> 我告诉老婆：明年，我兑现诺言。</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载2021.5《北方文学》</span></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4hb3g8fi"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18px; 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刘贵赓短小说选集（115）</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