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囚犯

朱钟昕

死囚犯

文/朱钟昕

据说，莞城制作薄凉粉的手艺是在唐代时期由一个川客带来的，川客名叫李林，三十刚出头，个高，背微驼，但面貌端正，是一个浓眉大眼，极有魅力的男人。

李林游玩至此，租得门店一间，卖起薄凉粉来，他每天是多是少，卖一桶为止，两铜板一份，人多不加价。

每日清晨，天麻亮，李林的薄凉粉就上市了。装粉的桶不是一般的水桶，要大上一倍还要挂零。这粉，说是粉，比一般的凉粉要薄，说是水，但却比水稠。光吃这粉，如果没有那调料，就体会不出薄凉粉的真正美味，常常是有多少的粉，相配的是多少调料。也就是说一大桶粉，就要一大盆调料，单瞧这调料的内容就有：椒面、有韭花、酱油、醋……吃起来真乃天下一绝。

这样的美味，适宜与煎饼油条搭配。舀到嘴里的辣，刚好被油条的香而冲淡，再加上煎饼垫饥，吃这样的一顿早餐，到中午断然不会饿。

街的对面，就有一个专卖煎饼和炸油条的女人。这女人名叫玉香，她白面皮，瓜子脸，垂首低眉，都觉眼睛很大，而睫毛却很长。玉香先前买卖不怎么样，自从李林来后，她家油条煎饼生意也蒸蒸日上，好得不得了。

玉香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儿，女儿不会说话，十有八九是个哑巴，她时常望着沸腾的油锅出神。街坊告诉李林，说：“玉香结婚没两年，她家男人就得了怪病，卧床瘫痪不能自理了，屎尿要人端，真是个苦命的女人……”

此后，李林就多了个心眼，每次收摊后，他都会留上两份薄凉粉给对面的玉香送过去。

当然，玉香也识好歹，待客散去之时，常用文火炖上排骨或母鸡之类的汤汁，煮上一大碗面条，再卧上两个荷包蛋，端给李林。李林也不多说，低头吃完面条，抱拳相谢，转身即去。

后来，人混熟了，盛有面条的碗旁又多了一壶酒。四邻望见，善意一笑，女人抿嘴颔首，一脸绯红。日子久了，话也多了，玉香自然问到李林的老家在哪，家里还有何人？李林苦楚一笑，叹道：“本人四海漂泊，走到哪里，哪里为家。”

玉香又问他今后有何打算，李林微微一笑，凝神半晌，没吱声。

“别走了，这儿挺好。”玉香说这话时，转身又去擦桌子。

女儿打着手势，示意母亲：“您这桌子不是刚擦过吗？”其实玉香明白，只是自己开口说这话时怪难为情的。

“我留在这合适吗？你家男人他……”

玉香听罢，眼泪簌簌而下。过了会儿，玉香羞怯怯地说：“大哥，要不……今晚，我……去你哪儿？”玉香低头摆弄衣角，面绯如霞。

李林这才发现，玉香今天略施粉黛。李林对着壶嘴，将壶里的酒一口吞进，然后很肆意地打了一个响嗝，唱起了黄梅小调来：“夜半……猛听得……角门儿呀一声响，原来是……清风的敲门声……”

玉香望着李林，见他踱着方步，哼着小曲，悠然而去。

这天，星月高照，夜静灯灭，女人脚蹬红绣鞋，身着红夹袄，悄然来到李林门前，推门而入。此后，有了男人滋润的玉香心情舒畅了，肌肤越发娇嫩如玉。

不久后的一天，玉香的男人吃了李林的薄凉粉后，突然恶心、呕吐、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直至死亡。

男人死得蹊跷，不但让玉香感到意外，而且还引起了玉香男人堂兄的怀疑。他到底怀疑什么呢？当然他肯定是怀疑李林与玉香投毒谋害亲夫。于是这个堂兄便一纸诉状把他俩人一起告到了县府衙门。

有人状告的命案，县令大人就得非常重视，于是他便派了仵作下来勘察现场，验尸取证。谁知这一查，官方就得出了结论，玉香的男人是中砒霜之毒身亡的。

很快这矛头直指奸夫李林，很明显，玉香的男人是吃过李林这凉粉而中的毒，而这凉粉是李林亲自让玉香的哑巴女儿送给她爹的，这其中没有任何人有机会投毒，当然这也排除了女人玉香的参与。因为玉香这段时间，常常恶心、食欲不好，这天一大早她就去了城西的李大夫家的药铺，等她回来时自己的男人已气绝身亡了。

人赃俱获，铁证如山，李林很快就押入刑场处斩了。然而让李林死都想不到，自己冤案的制造者就是玉林男人的那个堂兄。

原来堂兄一直垂涎玉香的美色，但苦于没有机会。没想到这个外乡人李林，还真有两把刷子，没费多大功夫竟然把玉香勾了去。于是堂兄怀恨在心，曾几次想对李林痛下杀手，但总未找到机会。这次机会终于来了，这天他终于发现李林的后窗门没上栓。于是他趁李林在前屋忙生意之机，翻窗而入，并把砒霜拌入 盘中的凉粉内，他本意是想毒死李林的，谁知李林却把这碗粉给了哑巴女，让哑巴女将这碗粉端给了她爹。

不过这天，正当堂兄洋洋得意地在对玉香施暴之时，跟踪多时的县衙捕快及时杀了个回马枪，当场把堂兄逮了个正着，并且把他打入死牢。在县衙的酷刑下，以及在他家床铺底下搜出来的砒霜，还有翻窗而入的鞋印……等等的一切犯罪证据面前，堂兄很快就精神崩溃认罪伏法了。

原来，当时朝中宰相狄仁杰，那天刚好为朝中办事，经过本县衙时听说了此案，感觉案中的砒霜来路不明，便指使县令将计就计，故把李林判了个死刊，并且找了个真正的死囚犯来，替代李林验明正身，从而让真正的杀人凶手──堂兄疏于防范露出马脚。

事后，县令暗中派人调查砒霜的来龙去脉，查明堂兄半年前曾在城西李大夫药铺里，以治痔疮之名购买过砒霜，这才让杀人凶案大白于天下。

不过，李林放出来后，让他值得高兴的是，玉香已身怀六甲快要临盆了。

朱钟昕：通山沙店人，现居武汉。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补课的孩子》荣获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主管，中国人民大学主办的《创新人才教育》杂志2020年第10期优秀论文一等奖。作品《梦想故土》在河北省作家协会主办的省级期刊《散文百家》第十三届文学评比大赛中荣获一等奖。出版有散文集《小卷怡情》《窗前小语》。

百花文艺出版社评语：本散文集《窗前小语》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该书分《神州万象》《故乡拾零》《百味人生》三辑，全书收录了作者近年来在各类报刊杂志发表的散文108篇作品，合计34万字。本书作者朱钟昕从自身的生活经验出发，多维度地刻画故乡的民间地理、乡土记忆、民俗风情和时代变迁，创作了颇具故乡地域特色的散文作品，饱含着对家乡的深情回望和对故土的深度思考。朱钟昕将故乡置于城乡人文大背景中进行考量，凸显出中国传统乡村在社会时代演进中的沧桑意味。他以回忆式的笔调，竭尽所能地勾画出故乡的风土人情之美。他注目和留心于乡间的自然万物和世态万象，深究与体味日常生活，语言质朴、流畅，生动，有对自我的认知，有对生活的反思，有对自然的细腻观察，更有温暖的人间烟火味，是一部优秀的散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