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百世遗爱千秋——母亲逝世三周年之祭（杨明太）

ANNA邓斐今

　　2019年11月12日20时30分，与病魔抗争多年的90岁高龄的老母亲已离我们而去！晴空霹雳，此时此刻是我有生以来最悲伤、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刻！我在千里之外的上海，遥望星空，泪如泉涌！我仿佛看到：天国的路上风烟滚滚、冷雨萧萧，而母亲却不得不孤独地踏上归途；她满眼的不舍，不时地回头张望；她满腹的关怀，却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她步履沉重，却又行色匆匆；她依依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1929年农历6月17日，母亲降生于一个贫苦的农家。我们的外祖母先后生育了12个子女(5儿7女)，母亲作为家庭长女，从懂事开始就同外祖父和外祖母一起承受着家庭重担，小小年纪就在家从事用牛耕田犁地、肩挑背磨的劳作。由于家庭贫寒，母亲从未上过一天学。母亲一生中，除认识钱币而外，就连自己的姓名都不会写。母亲从小就踏实肯干、吃苦耐劳、品尝着人世的艰辛。过早的生活重担磨练，使母亲变得坚强、执着、勤劳、节俭、朴实、善良……。

1949年，母亲与父亲喜结连理。婚后不久，父母就自立门户，在一个山湾湾里自己新建了几间土坯稻草房，开始了小家庭生活。

1960年，我的叔叔和爷爷因饥荒相继离世，留下奶奶和姑姑只得搬迁来与我们一起居住。此时，一家8口人拥挤在几间破烂不堪的草房里。为了改变家庭的贫困面貌和居住条件，母亲和父亲开始了再次艰苦创业。除参加生产队农时季节繁忙的劳作而外，父亲每天起早贪黑耕种自留地，四处收集、购买拆迁旧房的木料和瓦片；母亲则怀揣一点干粮(红薯、玉米饼等)，天刚破晓就只身一人背着背篓上山收割野生藤条、采摘山货，直到天黑才背着满满的收获回家。晚上，父母又忙着熬夜煮野生藤条，将其去皮，同时清理采摘的山货。这样的艰苦奋斗一直持续了近两年，终于备足了建房的材料和费用。

1962年冬季，父母将原有的土坯稻草房彻底推倒，新建了九间木制墙壁的瓦房。1972年秋，随着十妹的降生，拥有12位口人的家庭成为当地屈指可数的大户人家。

自1958年人民公社建立以来，大字识不了几个的父亲由于能吃苦耐劳、踏实肯干、大公无私、待人和善，被推选为生产队副队长。父亲起早贪黑，一心扑在生产队工作上，担任生产队副队长一干就是三十多年。母亲自为人妻人母后，操持家务和计划安排家庭生活几乎全由母亲承担。再苦再累，母亲却默默承受、埋头苦干、无怨无悔。在生产队出工时，为了多挣工分，母亲时常主动参加生产队犁田、犁地、担粪、施肥和车水等男社员才做的农活。那时，生产队出工时一般女社员一天只能评8分工分。而母亲却与男社员一样，在生产队出工一天能评10分工分，是生产队唯一的“女汉子”。

1951年至1972年二十余年间，母亲先后生育了10个子女（5男5女），除四妹在快两岁时因病不幸夭折而外，其余9个子女全部长大成人。可以说，母亲将她的青春年华和毕生精力全部奉献在生儿育女、抚养我们茁壮成长上。

1958秋，农村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拆除私家灶台、建立集体大食堂运动。那时，我已有一个7岁的姐姐、一个4岁的妹妹和一个襁褓中的妹妹。

1959年冬季正面临着粮食饥荒，集体食堂每餐主食只能供给小孩细粮(大米饭)1市两、成年人细粮2市两，每人一份粗粮饭(主要由谷糠、麦麸、荞麦粉、玉米粉和干红薯藤叶混合熬制而成)。对于我们小孩来说，这粗粮饭的确无法下咽，1市两米饭又填不饱肚子，父母就将他们的米饭分发给我们吃。饭家后，母亲就上山捡拾野果、挖山薯(野白苕)和野菜，悄悄地在自家屋内煮食充饥(当时禁止单独私自在家煮食食物)。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母亲抱着嗷嗷待哺的妹妹在默默落泪，而父亲变得十分消瘦。自此开始，我坚决不吃父母的那份米饭，同时也不准大姐和三妹分吃父母的那份米饭。

1960年初，集体大食堂被迫解散，每家每户按人口都分得了自留地和自留山。从此，为了改变家庭经济状况，母亲与父亲一道起三更睡半夜耕种自留地、种植经济植物、养鸡养猪，母亲成为远近闻名的养猪能手。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我们全家的鞋子都由母亲一针一线地缝制。

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无数个日日夜夜，母亲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为我们缝补衣裤、缝制鞋袜；在我的童年时期，母亲每年都要为我们亲手缝制一套新衣，待到春节大年初一的早上给我们换上新衣，再从木箱底下取出包裹了多层的钱袋子，给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每人1角或2角新年钱，让我们高高兴兴地过一个盼望已久的新年。母亲却一生节俭，从来舍不得在自己身上乱花一分钱，一年难得给自己添制一件新衣裳，常年穿着补丁重补丁衣服。在我的记忆中，有多少个深更半夜，我被异常响动惊醒，原来是父母紧急送生病的弟弟或妹妹摸黑步行十多里山路去就医……。

由于过度的劳累，母亲经常腰酸背痛。为了省钱，母亲很少去医院看病。有病有痛就自找土药方，自己上山采中草药治病。在与疾病的抗争中，母亲还学会了针对腰酸背痛、头疼脑热等常见病的药火灸法。母亲利用药火灸法不仅给自己治病，而且还经常为四邻免费治疗，无论严寒酷暑还是夜半三更，随叫随到。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我的每一步都充满了父母的爱，尤其是母亲对我更是疼爱有加。

在集体大食堂时期的一天，我发现大孩子们从山上搬运煮饭的烧材到集体大食堂可以挣工分。于是，五岁的我也主动加入搬运烧材的行列。有一次，我在搬运烧材过程中，一不小心将己的脚砸破了，流了不少血。母亲看到后，心疼得当众流泪。次日一大早，母亲利用去生产队上工前的时间，用背篓为我搬运了百余斤烧材。但当我听到有社员对我母亲的行为议论纷纷时，我将母亲搬运的烧材扔到一边，坚决不让记分员称量我母亲搬运的烧材，只准记分员称量我自己搬运的烧材、评记工分。这就是我受母亲的影响，潜移默化，从母亲身上学到的自强不息的倔强性格。

在儿童时期，我清楚记得有一次我病得很重，吃不下家里的饭菜。母亲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想吃肉(那时，我们一个月很难吃上一次肉)。听见我说想吃肉，母亲马上步行十多里路专程到场镇为我买了一斤多肉，煮食后我的病就奇迹般地好了。从此以后，只要我身体不舒服，母亲就想尽办法到场镇上为我买肉……。

在我的幼年时期，母亲不断教导我，只有勤奋读书才是走出农村、摆脱贫困的唯一途径。母亲常说：“只要你们喜欢读书，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上学”。是母亲的教诲支撑着我读完小学、初中、高中直至大学毕业，是母亲的言行成就了我的今生。当我大学毕业工作后，每次给母亲零花钱时，她却总是推让着说：“以前家里穷，从初中开始，你的书钱、学费和日常开支都是自己挣，直至大学毕业都没有伸手要过家里一分钱。因此，这钱我不能收……”。

这就是我们的母亲—舍得付出一切、而不求丝毫回报的孺子牛。母亲在我们心目中最崇高、最伟大，她给予了我们一切；母亲是我们行动的设计师，她用一言一行指引、照耀着我们成长，成就了我们的今天；母亲是雨中的一把伞，她为我们撑起了一方晴空；母亲是码头上的一座灯塔，她为我们指明了生活的方向；母亲是黑暗中的一盏灯，她为我们照亮了身边的世界；母亲是鸟儿身上的一双翅膀，她带我们飞到梦想的地方……。我们深深地铭记：母亲的一生是勤劳节俭的一生；母亲的一生是含辛茹苦的一生；母亲的一生是默默无闻的一生……。

今天，母亲离我们而去已整整三周年了。此时此刻，我们再次默默祷告：妈妈，天堂安息！假如有来生，我们一定还做您的儿女，加倍孝敬您！我们永远牢记您的谆谆教诲，永远铭记您的大恩大德，代代相传，发扬光大，遗爱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