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文/夏文瑶)

夏文瑶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年是暖冬。</p><p class="ql-block"> 那年单位倒闭我下岗了。自打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感觉我就和“钱”缠着了。那阵子钱把我“缠”得头昏脑胀,“为伊消得人憔悴”。过日子要钱,孩子上学要钱,公房改私房要钱,门面付差要钱……</p><p class="ql-block"> 凡此种种的花销都得有个来处,之于我这个没技术没文凭的人来说只有两个渠道,要么外出打工,要么在家做小生意。外出打工,孩子还小,要陪读;老人老了,要赡养,走不开。就近打工,“宁倒酱缸,不倒酱架子”这么多年端着“铁饭碗”,吃着“大锅饭”养成了我趾高气昂,眼高手低的毛病,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做。打工这条路被我那副傲睨一世的德性堵得死死的。那只有一条路,做生意,做个小老板,自由且体面。</p><p class="ql-block"> 自由和体面是需要金钱作支撑的。我虽工作这么多年,从工作最初的工资十八块多到下岗前一个月拿的一百八十多块钱,算算工作二十年,当中还拿过二十九块的五十几块工资……不吃不喝能余几文?况且我一向谨小慎微,中规中矩,做捱头事,拿死工资,月打月清,名副其实的“月光族”。要钱,要么去银行贷款。要么借。那时银行贷款手续烦,数目少,周期短,利息大,还要找熟人。为了借钱,我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常常夜半披衣坐到桌边,用笔划名字,一个一个捋,看看谁有可能会借钱给我的?日思夜想,想钱都想成了忧郁症,就是没法开口跟别人借钱……</p><p class="ql-block"> 一天,母亲打来了电话,东扯西拉,问长问短,终于问出了我难以启齿的尴尬,问出了我被“钱”缠绕着的“剪不断理还乱”的苦恼。母亲那头沉默半晌,最后,也没说啥就挂了电话。</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天母亲打电话来叫我回家一趟,务必。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一迈进家门,母亲就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地问我,真想做生意?我说真想。她说做生意,要守呢,要有耐性,还要吃得了苦。我说这些我都想过了。我能。母亲沉默了一会,转身从橱子里拿出四扎钱深吸一口气对我说:“这人万先拿去做生意吧,赚到钱再还回来……”后来才知道这四扎钱分别是姐、弟、妹的,还有爸妈的全部积蓄。那天听说我为钱心焦,妈妈挂了电话,当晚就招集姐弟妹商议,主张大家出钱帮我开个店。我怀揣着亲人的希望和爱又贷了四万元贷款。租房,装修,进货,招服务员开了个羽绒服专卖店。</p><p class="ql-block"> 店开在小镇,品牌羽绒服因为价位偏高,在小镇很不畅销,生意寡淡,天又一天天冷不起来,一向怕冷的我,那阵子只要见到阳光就急得脑门冒汗。</p><p class="ql-block"> 后来才知道这年是百年难遇的暖冬,被我这个刚下海不谙水性的,卖羽绒服的小白遇着了。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男男女女敞怀露膀地沐浴在暖阳下,舒坦暖和得如在春天里,我人像掉到冰窟窿里似的寒冷,我知道大势不好,挣钱的路上我刚抬脚起步就栽了个大跟头。最终是羽绒服囤存十几万,买不出去。虽说合同上是包退货,但资金积压,半年白忙活,日常开销倒贴,房租,装修费,服务员工资都要我赔上。</p><p class="ql-block"> 最主要退货钱,要半年后才能返还到账,银行贷款马上就要到期,一向把信用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我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似。那段时间,提到“钱”我后脊梁骨都在冒凉气。</p><p class="ql-block"> 正当我焦头烂额,百爪挠心时,母亲又来电话了。现在想想一定是母女连心,有心灵感应,母亲总会在我困顿、窘迫、伤心难过、惴惴不安时来电话。这天母亲又如往常漫不经意,东扯西拉,东询西问,盘根究底,又问出我的难事了,但这次,我是不指望再借家人钱的了,旧债没还,没脸再借新债。</p><p class="ql-block"> 过几天,父母风尘仆仆地来到我家,从旧蛇皮袋里掏出用报纸一层层包裹着的一沓钱——四万元,说快拿去还贷款……后来才知道这些钱是爸妈从堂兄弟表兄妹那里凑来的。我都能想像一向不愿意张口求人的父母向小辈张口借这笔钱时嚅嗫模样……</p><p class="ql-block"> 母爱和亲情如冬日和煦阳光,杲杲地照耀在我原本云遮雾障的生命的天空,让我在人生的冬天里倍感温暖。</p><p class="ql-block"> 我永远都记得那年,那年是暖冬。</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夏文瑶 江苏阜宁沟墩人。欢文学,喜幽默,爱嘚瑟。喜欢我的朋友,还可以关注我的抖音:东方一姐(串场河边住)</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