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园春.雪》一阙领风骚

WHB_一阅天海

先解释“风骚”，在古代文学中，诗经中的《风》和楚辞中的《离骚》影响深远，所以人们用风骚一词来代称诗歌。“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就是此意。我在描写白居易和元稹友谊一文中，提到“诗词唱和”，唱和是文人墨客之间常用的互动方式，伟大领袖毛泽东和近代诗人柳亚子先生等一众文人，在建国初期，也有几次唱和的经历：

爱国诗人柳亚子先生，一生为民主革命奔走呼喊，支持和帮助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事业。但他易于思想冲动，自视甚高，曾以管仲自诩。1949年初，建国前．柳亚子赴北京参加中国人民政协会议，认为未受到应有的礼遇，第四天作《感事呈毛主席》七律一首：

开天辟地君真健，说项依刘我大难。

夺席谈经非五鹿，无车弹铗怨冯欢。

头颜早悔平生贱，肝胆宁忘一寸丹。

安得南征驰捷报，分湖便是子陵滩。

诗意明显地认为，自己怀才未遇，只能像孟尝君门客冯欢（冯骧）一样，以食无鱼、出无车，而弹铗，希望得到重视。不然，就要回家隐居了。

毛泽东阅诗后，立刻明白这位诗友、垫友、铮友的感情诉求，深知这是民主人士带有普遍的思想问题。他以伟大政治家的胸襟怀抱，爱人以德，重人以才。答诗一首《和柳亚子先生》：

饮茶粤海未能忘，索句瑜州叶正黄。

三十一年还旧国，落花时节读华章。

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宜长放眼量。

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

父亲是毛主席粉丝，我自小家中相关的书籍颇多，记得年少时初读主席这首诗，对最后两句印象深刻，熙和园成了心中向往的去处，多年后，我同友人一道从杭州到千岛湖的路上，也在《富春山居图》的出处，桐庐县逗留欣赏了美景，诗词总是在我们心中植根下美丽的缘起，等待我们用一生去寻找，发现。

毛泽东的诗，感情真动人，先叙友情，再提出善意的批评，然后劝其留下共商国事，一片真情，使人如尝琼浆，如饮甘露。柳亚子十分感动，打消了隐居的念头，并作出：

”昆明池水清如许，未必严光忆富江”

的回答。此后，他以极大的政治热情，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

时间回到重庆谈判，就是：“索句渝州叶正黄”的1945年初秋，彼时抗战刚刚胜利，日本帝国主义侵华，中国人民经过长达八年之久的战斗，终于把侵略者赶出了我们的国土，取得了最后的胜利，祖国，人民被日本侵略者蹂躏了八年，留下战争的创伤。抗战胜利后，中国人民渴望祖国和平、统一、民主，渴望能安定地生活。中国共产党顺应民心，愿意与国民党进行谈判，筹组联合政府。

中共最高领导人毛泽东为和谈亲自来到重庆，成为重庆的一大政治新闻，各界人士对这次和谈都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忧国忧民的文人们更是奔走相告，毛泽东的故旧及一些社会名流纷纷前往住地拜访。

就在毛泽东抵达重庆的第二天，柳亚子先生到驻地拜访，他首先面呈一诗，称颂毛泽东亲临虎穴龙潭的“大智大勇”和人民对和平的期盼：

阔别羊城十九秋，重逢握手喜渝州。

弥天大勇诚能格，遍地劳民战倘休。

同时，他提出索要毛泽东的诗稿。

9月6日，毛泽东曾携周恩来，王若飞去沙坪坝柳亚子先生的寓所回访，10月7日，毛泽东致柳亚子一封信，将1936年作，但并未发表《沁园春.雪》手书一阙。赠予柳亚子：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饶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柳亚子先生得到毛泽东的词稿之后，自己也诗兴大发，步原韵和了一阙：

《沁园春·次韵和毛主席咏雪之作多不能尽如原意也》

廿载重逢，一阕新词，意共云飘。

叹青梅酒滞，余怀惘惘；黄河流浊，举世滔滔。

邻笛山阳，伯仁由我，拔剑难平块垒高。

伤心甚：哭无双国士，绝代妖娆。

才华信美多娇。看千古词人共折腰：

算黄州太守，犹输气概；稼轩居士，只解牢骚。

更笑胡儿，纳兰容若，艳想浓情着意雕。

君与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

热心的柳亚子先生把毛泽东书赠的《沁园春》与自己的“和作“传扬出去了。几经传抄，重庆《新民晚报》在1945年11月14日把这两首词一起发表了，一时使得政治气氛十分紧张的山城平添上几分风雅，很快形成一种唱和风潮。当时重庆《扫荡报》首先刊出了署名”易君佐“的一阙，步毛泽东《雪》原韵的《沁园春》和作。易君佐，和作词如下：

国脉如丝，叶落花飞，梗断蓬飘。

痛纷纷万象，徒呼负负；茫茫百感，对此滔滔。

杀吏黄巢，坑兵白起，几见降魔道愈高？

明神胄，忍支离破碎，葬送妖娆。

黄金难贮阿娇，任冶态妖容学细腰。

看大漠孤烟，生擒颉利；美人香草，死剩离骚。

一念参差，千秋功罪，青史无私细细雕。

才天亮，又漫漫长夜，更待明朝。

”忧国忧民之情如泣如诉，盼和平统一之心若隐若现，警世醒人之意溢于言表。易君佐的和作刊出之后，步毛泽东《雪》原韵填《沁园春》一时成为一种时尚。重庆各报上，排日刊载，热闹非常。

此后，国民党政府从重庆迁往南京后，南京、上海的文人诗家不分左中右派，还在继续发表和作，或著文品评毛泽东的《沁园春·雪》。当时的陈毅将军，还有著名诗人文豪郭沫若等人，都曾填过《沁园春》。《沁园春》风靡文化圈，引起了社会服务行业的注意。当时成都的一家颇有文化眼光的酒店老板竟挂出《沁园春》的招牌，并在酒店内的墙壁上书写《沁园春》百阙，一时传为佳话。

有人曾把《沁园春·雪》在知识界卷起的“热”与国共两党，蒋介石与毛泽东两人在1949年的胜败联系起来，认为这个多少有点偶然的事件，“竞使得蒋在毛面前败下阵来”。此言若仅就个人魅力的政治作用而言，也并非无稽之谈！

国民党统治区的人民尤其是知识分子，过去对毛泽东所知甚少，大多认为不过是草莽英雄，《沁园春雪》中所体现出来的伟大胸襟，气魄，才思，文采不能不令文化人震惊与敬佩，多么符合圣与王融为一体的人格思想，治国平天下，不寄托于这样的“风流人物”还去何求：当知识分子为毛泽东的词所倾倒，纷纷提笔唱和时，这种中国文人式的对话已经流露出文化人的价值取向或选择意向，这种心理上的倾斜，实际上已经不自觉地为日后，他们在政治上接受共产党和毛泽东的领导奠定了文化的和心理的基础。

从这个意义上讲，毛泽东的《沁园春·雪》真的成就了一段佳话，独领了风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