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之四）

终南山

养鸽记

　　记得我八九岁的时候（火红的年代），经常到本队同龄人森毅家去玩。森毅他爸喜欢养鸽子，我想要一只，人家舍不得好的，便送了一只野逛（野鸽子），我把它带回了家。记得是用布条包扎了翅膀用针线缝上，据说这样它不会飞远，时间长了也许能养熟认家的。

　　那 时冬天缺少柴火，住在城里甜水井的我姨说她家有煤票可以去买。很难想像，三十多公里路程，吃苦耐劳又老实巴交的可怜的老父亲是怎样一步一步地把百十斤煤用扁担挑回家的。可让我高兴的是挑煤的扁担一头挂了个鸽笼子，里面有三只鸽子。说是城里不许养鸽子了，就把表哥养的鸽子带了回来。

　　一只是酱红色的，一只是瓦兰色翅膀有麻纹的，金色的眼珠格外有神气，还有一只是白身子黑头黑尾，我叫它“两头黑”。加上原先的那只野逛一共四只，算得上一个大家庭了。

　　怎么也得给它们弄个家吧，我利用房子高处墙上的一个小天窗在上下方加了两块砖头作为出口，在屋里头的楼板上用胡基垒了个方形的封闭空间，忙了大半天终于给它们打造了一个宽廠温馨的家。

　　可是鸽子初来乍到，不熟悉环境，到了天黑仍然待在房檐上不回屋。我耽心鸽子晚上在外边叫猫或什么祸害了，心一急便端了梯子去抓鸽子。在慌忙之中只抓到了“两头黑”的尾巴，鸽子一惊挣脱了，手里剩下的是鸽子的尾巴毛，四只鸽子在惊恐中“扑愣愣”一下子全消失在黑暗中。

　　当时我心如灰死，这下全完了！心想黑天半夜的鸽子飞到哪里去了？更何况它们还不认识家呢。那天晚上我一夜没有合眼，为鸽子担心，为自己的愚蠢自责悔恨。

　　在我绝望之际，苍天保佑，万万没想到的奇迹出现了。第二天早上，那些让我牵肠挂肚的宝贝鸽子在野鸽子的引领下居然全回来了！不知道它们昨晚飞到了哪里，又是怎么样度过漫漫长夜的？

　　谁说野鸽子养不熟？我的这只野鸽子不但养熟了，还带领兄弟姐妹l们一起回来了！令我喜出望外，谢天谢地！从此，我更喜爱倍加呵护这些小精灵了。

　　那个年代普遍缺粮，人都吃不饱，拿什么喂鸽子？野鸽子嘴细小，吃不下包谷，只能吃麦粒等小粿粒粮食。记得那年秋天，我曾到未成熟的包谷地里找了些套种的绿豆喂鸽子。尽管当时生活很艰难，但有鸽子陪伴着，平添了许多快乐。

我还经常带它们到东升学校（真武庙）所在的八里塬上去放飞，看到同学们那好奇羡慕的目光，心里那个得意劲那个美啊！

　　我还向大人学做鸽哨。记得有两种：葫芦和二筒。葫芦哨用小葫芦做，在中间偏上处开个小缝口，在背面偏下处安装个小把柄。二筒用两节五公分左右的竹管前后排列粘合，做法与葫芦哨基本相同。葫芦声音浑厚，二筒声音清脆。我的鸽子尾巴上戴着我亲手做的乐器，在蓝天白云间展翅翱翔。每当听到小精灵们不断奏出天籁般的乐曲，我灵魂陶醉了。

　　那年冬天，一个晚上，天下着鹅毛大雪。睡到半夜，恍恍惚惚听到鸽子在窝里扑腾，心想这可能是只老鼠在捣乱，吆喝了一声便睡觉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悲剧发生了。原来晚上造访的不是老鼠，竟然是只黄鼠狼！由于我给鸽子垒窝时用了一块缺角的胡基，留下一个漏洞，正好叫黄鼠狼钻了个空子，让我那些可怜的鸽子遭了殃。

第二天早上一看，鸽子全死了。没有伤口，是那可恶的黄鼠狼从那个小洞把嘴伸进去，吸干了鸽子血，弄死了我的宝贝鸽子。永别了，亲爱的鸽子们！

乡邻们知道了，说道：你这下有鸽子肉吃了。可他们哪里知道我心里的悲痛！我哪里忍心吃它们的肉，含泪将它们拿到小河边埋葬了。

　　恶有恶报。若干年后，领着我家的大黄狗赛虎在塬上逛。突然间，赛虎冲进了齐腰高的麦地里，上窜下跳，不一会，叼着一只刚被它咬死的半大黄鼠狼出来。我深信它一定是那只害死我家鸽子的傢伙，或者是它们的后代。活该，遭到报应了吧！留在心中多年的伤痛终于得到了一点慰藉。

虽已年过半百，少年时养鸽的情景仍历历在目，让人难以忘怀。

作者简介

龚稳年，陕西省蓝田县汤峪镇龚家村人氏，《美文》笔名终南山。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曾任教于西安高级中学，高级教师。曾在《中学语文》等国家级刋物上发表论文丶散文等十余篇，教育教学十余篇论文获省级一丶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