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目光清澈</p><p class="ql-block"> ——那年,那事……(七十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帧为上光荣榜由学校统一给拍的标准照。旧照保留下来,不是因为光荣过,而是为了心念一句话。一句砺勉终身的话,一位同行前辈的随心口说。</p><p class="ql-block"> 那是1976年新学期开学。正门的前厅里刚贴出了上一年度的光荣榜,早晨到校的师生都要驻足看一看的。语文组的考权老师,边看着这张照片对身边的同事说:心地干净的人,目光才会这么清澈。</p><p class="ql-block"> 别人把这情景转达给我时,二十多岁的我,为恩师话中的认可心动不已,回味良久,心誓旦旦。</p> <p class="ql-block"> 那是我的后知青时期的开始阶段。从乡下返城后分配到工厂。当了两个多月的学徒工后,被抽调到第一轻工业局政工科做宣传干事。正埋首文字觉得有了新奔头时,遭遇了我无力圆转的难题:不想接受机关里的外力来左右我的婚姻,又躲又忍了一年多终无退路,于是在母校老校长的援手之下回中学当了一名教师。在哈尔滨第十七中学干到连年评为市级先进教育工作者。</p><p class="ql-block"> 而我个人心里最滿足的是,在事业的这个转折点上,我有幸遇到了一位人生的导师,业务学识上,人品师德上。</p><p class="ql-block"> 考权老师那时不到五十岁。听说参加过抗美援朝,当过右派,那时正做着中学校的语文组组长。</p> <p class="ql-block"> 在文革停课前我虽读完了高中二年级。但我的精力绝大都专注在数理,真没怎么上心语文。只是学过的文言文课文几乎全能背下,因为觉得好背,觉得文章好。在兵团期间,无甚可学,又写日记又为团里组稿,也杂七杂八读了些名著。好像是有点文字基础。但一教书就心虚了,根本经不住推敲。没人知道我连标点符号用不准时候都不少。这时运气让我身边有个活字典一一考权老师。他对知识的认真是毫无虚求、绝无模棱。那时学校由工宣队进驻领导,指定我负责办校报,一种油印小报。考老师就成了我的靠山和拐杖。工宣队长很重视这份小报,我个人很在意教学。考老师从不声张地帮我支撑着,我们一老一小的同事之谊其实一如师生。</p><p class="ql-block"> 我从心里敬重他。极少见的在那时的社会氛围里,一丝不苟地做教学;温文尔雅,轻声细语,和善亲切的教风。一块工作五年,从未见对人威怒,从未听言人之过,从未与人心有芥蒂 。我在他面前是一张随意摊开的白纸,他在我心里是一杯清澈入心的温开水。我自感觉如与长者,如兄如父。</p><p class="ql-block"> 这张校园随拍看得出,己届中年的考校长温文儒雅,依旧玉树临风。我和蜜友在他面前随意放纵撒疯。</p><p class="ql-block"> 那时中学缺教师,一大群从乡下返城的原高中学历的知青在学校做代课教师。考老师的亲和力最令人敬重。</p> <p class="ql-block"> 但是,人有本性难移时呀。前辈们欣赏的心地干净,在我自己就常是幼稚加倔强。一如在机关时,一处位上级部门的独身的男领导想娶我一个23岁、一事无成、还没想结婚的小姑娘。身边众位“好心”说客终于吓得我只好逃离。但这次却因我自己心思纯善惹祸上身。</p><p class="ql-block"> 九月里,因三位领䄂伟人逝去,人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工宣队长主持开核心骨干预备会,布置搭灵举哀。彼时被重新启用的三结合干部、任革委会主任的田素贞老太太(原师大附中校长),在休病假。工宣队长会上点道:这种时候不露面,是不是立场、态度、感情问题啊!我坐在那感到了气氛的紧张,不愿看到学校领导层的不睦。会后请顺路的何春玉老师给田校长梢个信,只告知学校要开追悼会了,并未多说一句。第二天田来参加会议了。工宣队追究谁漏风了,我主动承认了。不能让何老师受过呀。于是,我的入党鉴定延后了;这年先进工作者的投票名单上没名了;更受不了的,说我是“两面贴饼”。但有一样,学校周报我还得办。</p><p class="ql-block"> 和考老师面对时,我真是想哭,但会让他为难。他温和的眼神一如既往。对视了一会儿,我等来那句是:一定要办得更好,用我什么就说。谁年轻时不经历一点疾风劲草。</p> <p class="ql-block"> 那年年底,教育局人事科长王凤英大姐在上报名单中发现了没有了我。捎话要找我谈话。我生平第一次因工作问题哭了,哭得稀里哗啦。下学期开学,我被调到军工院里的124中做副教导主任去了。在124中,我遇见了方等校长,她是延安时期的干部。还有钱庆五老师,她原是女一中语文组长,文革中被学生打瘸了一条腿。她们都曾是我生命中的导航。</p><p class="ql-block"> 离开了十七中,离开了考权老师。第二年恢复高考,我上大学了。语文成绩为考区最高分。又一年,考权老师评选了哈尔滨市第一位语文特级教师并做了十七中德高望重的校长。退休后,我常回十七中聚聚老同事,我们为考权老校长办了七十寿诞,八十大寿。我和恩师的合影摄于八十寿诞之宴。恩师于二O一七年辞世,享年九十三岁。我事后知讯,深味说不出的难过才叫难过。</p><p class="ql-block"> 目光清澈,灵魂干净。师恩永戴。</p><p class="ql-block"> 壬寅年十月十三.2022.11.6</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