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金哥与夏弟，是一对仅相差几天的发小。这不，许是前世有缘，工作后又不约而同来到了同一座城市。</p><p class="ql-block"> 金哥金哥，虽未曾端上一只“金锅”，因供职于上市公司，且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事业如日中天，自然腰缠万贯、风光无限。</p><p class="ql-block"> 夏弟夏弟，虽不用“下地”劳作，师范毕业顺理成章当了一辈子“老九”，除了那点可怜的工资外取财无道，故而常常囊中羞涩、入不敷出。</p> <p class="ql-block"> 金哥魁梧英俊，聪明绝顶，调皮出名，侠肝义胆。平时最大的嗜好就是“一口闷”，“酒精”考验，英名远扬，每逢单飞时就邀夏弟推杯换盏。</p><p class="ql-block"> 夏弟精明瘦小，温文尔雅，谨小慎微，对金哥的召唤乐此不疲，但自知几斤几两，每次对饮均以1:3的君子协定成交。</p><p class="ql-block"> 买单结账，早成铁律，金哥就像热恋中的帅哥，绝对的绅士风度。夏弟甘当配角，即便委身群众演员都视为荣耀。</p><p class="ql-block"> 夏弟为何如此淡定，原来他拥有一把杀手锏，那就是夫人做得一手地道的家乡菜。每逢弄个土鸡土鱼什么的，一个电话，金哥就推掉应酬屁颠屁颠过来了，兄弟俩将就在“贫民窟”里来个一醉方休。这么想来，金哥上面的绅士风度，许是为了屡次前来品尝“妈妈的味道”时求个心安理得。</p> <p class="ql-block"> 这天，金哥的电话铃声响起，熟悉的时间熟悉的名字，不用猜，十之八九又是夏弟的邀请。这次桌上的主菜破天荒换成了一只野生大脚鱼，与之不和谐的是夏弟的脸上破天荒由晴转阴。在金哥的穷追猛逼下，夏弟方才吞吞吐吐抖出实情。原是夏家令爱即将远赴澳洲留学，倾其所有也还有个五六万的大窟窿。</p><p class="ql-block"> 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金哥当即胸脯一拍:小事一桩，不足挂齿。翌日一早即送来六万元现金，外加一台精致时尚的笔记本电脑作为对侄女的奖赏，并一再嘱咐不用记挂心上，大不了等侄女毕业将来以美元结算。</p><p class="ql-block"> 金哥急于赶去上班，一只脚刚刚迈出门槛，就被夏弟活生生给拽了回来:还没打欠条的呢！金哥压根儿就没考虑过欠条的事，别说只有区区几万元，关键的问题是欠条代表的是生分啊！只见他一拳砸在夏弟凹凸不平的肩膀上:你怕是粉笔灰呷多了吧！但拗不过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夏弟，只能客随主便。少顷，金哥看也不看，随手将欠条往兜里一塞，即在一路小跑中摁响了车门。</p> <p class="ql-block"> 时隔三月，又相逢在夏弟的餐桌上，酒过三巡后，夏弟将一个圆鼓鼓的大信封往金哥面前一推:这是两万，对不起，小弟只能分期了。金哥一脸漠然，顺手往回一顶:怎么这么性急呢，不要为此背上包袱，而把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夏弟接过话茬:亲兄弟明算账，尽己所能慢慢还，也让我落得个心安。生怕金哥顾及脸面，夏弟这回索性将信封塞进金哥手掌心:点点吧，看够不够？金哥自然不好再拒人于千里，一边将信封顺手往挎包一丢一边说:我最讨厌数钱时那酸溜溜的铜臭味。</p><p class="ql-block"> 又是三个月，同样的人物，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信封，同样的数量。有了前车之鉴，这对哥俩少了客套，多了默契，一瓶“开口笑”，不知不觉间，就被俩人按照潜规瓜分完了。</p> <p class="ql-block"> 一个月后，来到年底，奖金加补贴悉数落袋，想着这回终于可以将金哥的余款清零，压在心上的巨石行将落地了，夏弟的心情别提有多爽。首个寒假日，夏弟就早早将信封和菜品准备妥帖，昨晚一位毕业多年的爱徒送来的一对“国窖”刚好可以派上用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p><p class="ql-block"> 待金哥屁股落座的同时，信封也摆到了他的面前。头次见此干瘪瘪的信封，金哥脸上迅速掠过一道难以觉察的惊愕表情，尽管只是一刹那，但也没能逃过夏弟那明察秋毫的“四只眼睛”。夏弟的通报随之送达:金哥，这是那最后的一万，加上前两次每次两万，一共五万，全部两清。紧接着，嗓门提高了八度，带着玩笑的口吻道:是不是还想收利息？这可没门！</p><p class="ql-block"> 金哥惊愕的当然不是利息:我明明借他六万，今天应该仍是装有两万的圆鼓鼓的信封才对啊，怎么才五万就清零了呢？难怪看到的信封瘦成了干瘪瘪的。</p><p class="ql-block"> 夏弟这边也在思忖:这么豪放大气又情同手足的金哥怎么会指望我那一点点利息呢？既然不为利息，那金哥为何会露出那诡异的惊愕表情呢？</p><p class="ql-block"> 正是因为这一惊愕表情，即使今天的酒品骤然提升了几个档次，都没能增添些许喜庆的气氛，相反，一瓶酒还没喝到一半，本该圆圆满满的家宴竟在各自的疑虑中草草收场。</p> <p class="ql-block"> 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着夏弟那坚定的神情，金哥都开始怀疑当初到底借的是五万还是六万，好在自己当时并没急于较真才未酿成难堪。进到家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寻找那张尘封半年多的借条。白纸黑字:五万。好险！要不是今天自己沉着冷静，那就可不是一万元钱的事情了，而是很有可能直接失去一位半个多世纪的好兄弟！</p><p class="ql-block"> 这边夏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意全无，满脑子都在冥思苦想，试图找出金哥那不易觉察之惊愕表情的答案。思过来，想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夏弟一拍脑门:莫不是？有了这个疑问，他马上摇醒身边的夫人:金哥当初拿了几万给我？夫人睡眼惺忪地回答:六万啊！怎么了？夏弟当即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p><p class="ql-block"> 原来，当时欠条为夏弟所书，财物却由夫人受领，就像会计出纳分工明确，但相互之间疏于对账。</p> <p class="ql-block"> 不等太阳露出笑脸，夏弟怀揣一万元敲开了金哥的大门。平时都是金哥单向行驶，今天突然夏弟反向逆行，令金哥顿时不知所措。来到客房，夏弟一边掏钱一边连连道歉:你借我六万，我却只还五万，该当何罪！金哥则拿来借条指着上面的五字:你自己看，你自己看！然后顺手将借条撕了个粉碎。</p><p class="ql-block"> 世上竟有此等奇葩事:还账的要还六万，收账的只认五万。双方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金哥心想也许是夏弟特地登门道谢来了，而夏弟以为这是金哥故意借此接济一下自己。一番唇枪舌剑不分高下，谁也说服不了谁。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夏弟将信封往茶几上一扔，回头撒腿就跑。</p><p class="ql-block"> 次日，夏弟在澳洲留学的女儿来电告知:微信上突然间多出来一万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2年11月4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