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

瑾墨、

我穿过楼下的小路，走到几颗清静的树下。走了几步，又迈上一处朝西的长坡，太阳已经打斜了，远远的回转头看，树的梢头，都染成了一片姜黄的颜色，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对了西边地平线上溶在太阳光里的远山和远近小区屋顶的残阳，起了一种惜别的心绪。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回转过身，背负夕阳的残照，我嘴里嘟囔着，秋去了！

当夕阳裹紧红装，我不得不闭上嘴巴，让一切语言从手指出发，穿过明暗相携、错落有致的小径，迈向人间，尽管之后的路充斥着猜忌，以及神秘莫测的事物。在疫情封控时，必须求得某种原谅和那些少之又少的问候。但平心而论，我怀念我的家人、朋友以及那些写作者和高傲的诗人；怀念至深至浅的汉江河水、长满青苔的秦汉栈道；怀念古汉台和天汉盛景游动媲美的灯光；更怀念故土意兴阑珊的夜晚，包括月光之下，草木与我的共鸣。

避不了的生，逃不掉的活，悠然见不了的南山，携月敲不开的门，那么只能安心这世间的尘封。只等薄暮不再静默，与三两好友小酌，毫不避讳地谈一个文人不该有的谨慎，谈爱恨，谈天赐的福、地赠的伤，谈那些瑕疵让人成长……过去的岁月，平静的内心掀起过无数次风暴，有多少次身体还在前行，而灵魂立在原地。终于失去了山林水涧，终于在柴米油盐里空耗一场。这之后，即使满身星月静栖，也赢不来多少爱意，多少遗憾，过了九州，还有没走完的三十六郡。

我尝试去读更多古老的书，尽管我还未老；我用心去写旧时的事，尽管我也不算过于迂腐；我放下诗和远方，极力去做生活的仆人，用忙碌抑制内心的狂啸，也许很久之后偶遇故人，会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说声：你好！也许，我们都能做到心照不宣，向过往说声再见。我不再招人喜欢，镜子告诉我：你的额头有着四十多岁的城府；你的心上，开始锈迹斑斑；你的腰板要直，你的胡须和草丛中与季节苦苦挣扎的枯枝，都需要修剪。

我渐渐沉寂下来，和谁都缺少了话题，生在逆旅，常常引来猜忌，既如此，何不再饮一杯苦酒，这样就可以不看、不听、不言语，一头扎进房间，抱着岁月静好装睡。多想一人一马，醉在天涯，多想一矛一盾，与过往厮杀。最后，却只能无奈地对自己说，还是算了吧！于是我接受光明，接受秋天的落叶在必经的路旁扬扬沸沸；接受江边的芦花飘白，你瞧，我们互为人间，它是人间飘过的雪，我是雪中撒过的野，我们都曾彼此融化，都曾为彼此留白……我开始心神不宁，在这句话结束后，我要走出房门，点最后一支烟，我知道有人不喜欢，可我还是要吞吐几口无边的黑夜，这生生的烟火，才是瞬间至深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