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二十五史》（31）：光武不究通敌者

昆丁

及更始（1）至雒阳，乃遣光武以破虏将军行（2）大司马事。十月，持节北度河（3），镇慰州郡。……

进至邯郸，故赵缪王子林说光武曰：“赤眉今在河东，但决水灌之，百万之众可使为鱼。”光武不答，去之真定（4）。林于是乃诈以卜者王郎为成帝子子舆，十二月，立郎为天子，都邯郸，遂遣使者降下郡国。

二年正月，光武以王郎新盛，乃北徇（5）蓟。王郎移檄购光武十万户，而故广阳王子刘接起兵蓟中以应郎，城内扰乱，转相惊恐，言邯郸使者方到，二千石以下皆出迎。于是光武趣驾南辕（6），晨夜不敢入城邑，舍食道傍。至饶阳（7），官属皆乏食。光武乃自称邯郸使者，入传舍（8）。传吏方进食，从者饥，争夺之。传吏疑其伪，乃椎鼓数十通，绐（9）言邯郸将军至，官属皆失色。光武升车欲驰，既而惧不免，徐还坐，曰：“请邯郸将军入。”久乃驾去。传中人遥语门者闭之。门长曰：“天下讵（10）可知，而闭长者乎？”遂得南出。晨夜兼行，蒙犯霜雪，天时寒，面皆破裂。至呼沱河，无船，适遇冰合，得过，未毕数车而陷。进至下博（11）城西，遑惑不知所之。有白衣老父在道旁，指曰：“努力！信都郡（12）为长安守，去此八十里。”光武即驰赴之，信都太守任光开门出迎。世祖（13）因发旁县，得四千人，先击堂阳（14）、贳县（15），皆降之。王莽和戎成卒正（16）邳彤亦举郡降。又昌城（17）人刘植、宋子（18）人耿纯，各率宗亲子弟，据其县邑，以奉光武。于是北降下曲阳（19），众稍合，乐附者至有数万人。

……会上谷太守耿况、渔阳太守彭宠各遣其将吴汉、寇恂等将突骑来助击王郎，更始亦遣尚书仆射谢躬讨郎，光武因大飨士卒，遂东围钜鹿（20）。

王郎守将王饶坚守，月余不下。郎遣将倪宏、刘奉率数万人救钜鹿，光武逆战于南戏园子（21），斩首数千级。四月，进围邯郸，连战破之。五月甲辰，拔其城，诛王郎。收文书，得吏人与郎交关谤毁者数千章（22）。光武不省（23），会（24）诸将军烧之，曰：“令反侧子（25）自安。”

《后汉书·光武帝纪》

【注释】（1）更始：刘玄称帝的年号。古代文献中，往往有用年号代指其帝的做法（明清时最为盛行）。此处即指刘玄。

（2）行：代理。

（3）河：黄河。

（4）真定：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正定南。

（5）徇：巡行。

（6）“于是”句：趣，同“促”，急促，急忙。南辕，驾车往南走。

（7）饶阳：汉县名。在河北省中部偏南，滹（hū）沱（tuó）河流域。

（8）传舍：旅舍。

（9）绐（dài）：欺骗，说谎。

（10）讵（jù）：岂，反诘语气词。

（11）下博：汉县名，治所在今河北深州东南。

（12）信都郡：汉郡名，治所在今河北衡水。

（13）世祖：即光武帝刘秀。

（14）堂阳：汉县名，因在堂水之北而得名，在今河北新河。

（15）贳（shì）县：汉县名，在今河北辛集。

（16）和成卒正：和成，郡名，王莽时所设。卒正，王莽所置官名，职同太守。

（17）昌城：汉县名，故城在今河北衡水西北。

（18）宋子：汉县名，故城在今河北赵县北。

（19）下曲阳：汉县名，在今河北晋州西。

（20）钜鹿：巨鹿，郡名，西汉时辖境在今河北省滹沱河以南，平乡以北，柏乡以东，束鹿、新河以西，此处指巨鹿县，治所在今河北平乡西南。

（21）南（luán）：汉县名，在今河北巨鹿北。

（22）“得吏人”句：交关，交往。章，信件。

（23）省（xǐng）：察看，检查。

（24）会：会合，聚集。

（25）反侧子：睡不好觉的人。

【译文】及至更始到了洛阳，便任命光武为破虏将军并代行大司马的职务。十月，光武拿着符节渡黄河北上，安定抚慰州郡官民。……

进至邯郸，已故赵缪王刘元的儿子刘林向光武献策说：“赤眉军现在河东，只要挖开黄河淹灌他们，赤眉百万军队即可成为水中之鱼。”光武不答，而是去了真定。刘林就谎称占卜的王郎是汉成帝的儿子刘子舆，十二月，立王郎为天子，定都邯郸，并派遣使者招降下属郡国。

更始二年（公元24年）正月，光武因为王郎新起势盛，便北上巡视蓟地。王郎发布檄文，许诺对捕杀到光武的人封以十万户的爵位，已故广阳王刘嘉的儿子刘接，在蓟中起兵以策应王郎，蓟城城内混乱，人民相继惊恐起来，并谣传邯郸派来的使者刚到，二千石以下的官员都出去欢迎。于是光武急忙驾车南奔，早晨、夜晚都不敢进城，就在路旁食宿。到达饶阳时，官属都没有吃的了。光武就自称邯郸派来的使者，进入客栈。客栈的小吏正在用餐，光武的随从饥饿得抢饭吃。客栈的小吏怀疑光武是假冒的，就击鼓数十通，谎称邯郸将军到，官属都吓得变了脸色。光武上车想要奔逃，但转念一想怕跑不了，便从容坐到原位，说：“请邯郸将军进来。”许久，才驾车离去。客栈的人远远地叫守门者不要放行。守门的长官说：“天下大局岂可预知？能阻拦长者吗？”光武才得南行。日夜兼行，蒙霜冒雪，时正天寒，脸都冻裂了。到了滹沱河，没有船，恰值河面封冻，得以踏冰而过，没有过完几辆车子，冰就塌陷了。到达下博城西，彷徨困惑，不知往哪里走为好。有个白衣老头在路旁指明道路说：“赶快走！信都郡的人还在为长安政权坚守着，那儿离这里八十里。”光武马上赶赴信都，太守任光开门迎接。光武便征发周围各县兵马，共得四千人，首先攻打堂阳、贳县，两地都投降了。王莽设置的和成卒正邳彤也带领全郡投降。又有昌城人刘植、宋子人耿纯带领宗亲子弟，占领各自所在县城，奉献给光武。于是往北攻破下曲阳，部众渐渐地聚集起来，乐意依附光武的达到数万人。

……正好上谷太守耿况、渔阳太守彭宠，各派自己的将领吴汉、寇恂等率领骑兵帮助攻打王郎，更始帝也派尚书仆射谢躬讨伐王郎，光武乘机大设酒宴慰劳将士，东进包围巨鹿。王郎守将王饶坚守，一个多月没攻下。王郎派将领倪宏、刘奉领数万人援救巨鹿，光武迎战于南，杀数千人。四月，光武进军围攻邯郸，连战连捷。五月甲辰，攻克邯郸，杀王郎。在缴获的文书中，光武发现部下官员和王郎勾结来往、毁谤自己的书信有几千份。光武不看，召集将军们当面一把火烧掉，说：“让那些睡不好觉的人安下心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