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昔姑家事

杨彤云

今昔姑家事

邻村姑姑家仨表姐，才来个表弟。表弟从小就身体羸弱，姑姑恨不得手捧着。

那年春天，姑姑带两岁半表弟来串亲戚，姑姑领我和表弟到村边寨壕薅茅芽，家养黄狗跟过来，表弟看着黄狗撒欢……突然，黄狗疯狂地追撵一只芦花鸡，惊慌失措的芦花鸡飞过我和表弟头顶，表弟立马惊吓得哇声大哭，哭后似乎很正常，可回家夜里高烧得浑身发抖，姑姑和姑父抱着瘟鸡儿似的表弟四处求医，连续半月过去，体温时降时升不正常，姑姑和姑父心急火燎。

奶奶让姑姑把表弟抱俺家，也不怕担责任，说：“干脆今个夜里我给孩子摆治摆治吧！”

姑姑知道奶奶想使用上古传承来的巫术“咕嘟壶”，就强烈反对，怕耽误治疗时间。姑夫倒是没反对：“据说挺灵验的，就试试吧。”

姑姑半信半疑地抱来表弟， 奶奶让表弟躺床上，自己清水净手，低桌上燃着三炷香，香前三盅小米，拿粗陶碗缸里舀半碗清水搁低桌上，再把似罐似坛的粗陶咕嘟壶倒扣陶碗里，裁来三片七寸见方的黄表纸，叠放咕嘟壶底上，用黄澄澄的铜质顶针压住中间，点燃黄纸四角，香和纸燃烧的袅袅青烟氛围里，奶奶背南面北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口念：“咕嘟神咕嘟神，俺孩儿丟了魂儿，远了恁去找，近了恁去寻，饥了吃个米儿，渴了喝口水儿……”

如此连念三遍，陶碗里清水咕嘟冒泡儿，奶奶根据冒泡方向确定表弟魂儿在何方，然后，挑件表弟衣服，绕着低桌走三圈，边走边朝魂在方向喊表弟奶名：“粪蛋儿——你听见了吗？”

姑夫佯装表弟：“听见了——”

奶奶复喊：“听见你就快回家——”

佯装表弟的姑夫答应：“知道了——”

接着奶奶把咕嘟壶翻过来，将燃烧的纸灰和小米掺入水碗里，食指调匀，抹往表弟起伏跌宕的囟门和百会穴位。

随后让姑夫端起陶碗，走往冒泡方向，即表弟跑魂儿处，不许回头，倒掉纸灰小米水。

如此这般一番操作，表弟当夜恢复正常体温，多日闭合的眼睛睁得亮晶晶的，吃了三块鸡蛋糕。

自此，表弟转危为安，且茁壮成长，再无体质羸弱之状。姑姑和姑父转忧为喜，感叹上古文化的博大精深，一定得传承下去。

…………

近日，表弟家在技术学院上学的孙子天意，发家信息说自己突发高烧，并伴有咳嗽、咽喉疼，已和同学们一起，隔离在北山方舱医院治疗。

表弟家人忧心忡忡，耄耋之年的姑姑要去方舱医院 ，依法炮制奶奶曾经传承来的上古驱魔祛病“咕嘟壶”法儿，为天意试治新冠。

表弟说：“别想太天真，不可能让你进疫区。过去缺医少药将就治病，如果咕嘟壶管用，疫情早清零了！”

秋风里，满头银发的姑姑站在村头，眺望北山方向，絮絮叨叨，似在问天：

“咕嘟壶儿能治疗新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