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憨

文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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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憨

文 刀

“二憨”是村里的光棍汉。他五十多岁年纪，从小父母双亡，是吃村里“百家饭”长大的。

二憨又是个残疾人，幼时因患小儿麻痹落下右侧上下肢残疾，田地里的农活干不了，只能干点轻活或帮个杂务。

二憨生来淳朴老实，虽是光棍一条，但多年来从不扰害街坊邻里，村民们看他可怜，每逢年前节后，多数人都热心地送些衣食之类的东西接济他。几年前，村委会为他报办了农村“五保”户，当时村民们都劝他到乡里的幸福院去生活居住，但他总舍不得离开村里这片生他养他的热土、更离不开众位父老乡亲。从道义上讲，二憨总感觉这辈子亏欠乡亲们的太多太多了。

在二憨居住的村里历来就有耄耋老人仙世后大操大办的习俗，一些户居大、儿孙多、人脉广、家业旺的人家更是如此。这时，儿女们都会倾其所有，声势浩大地祭祀操度逝者的亡灵，人们都认为这是一种“喜”丧。

几年前的一个冬日早晨，村里有位90多岁的老人离世了。三天后鼓乐喧天，笙箫不断，花圈纸折挽联无数，前来吊唁身披孝服的亲友络绎不绝，祭奠仪式整整持续了一个周以上。出殡的那天早晨，夹在看热闹队伍中的二憨出手相帮着拆卸灵棚、打扫清除庭院里的卫生，事毕，事主将供桌前几天来的所有供品尽数送给了他，还给了他50元钱。偌大的场面，谁家也不差次那点食物与几个小钱。

初次尝到甜头的二憨从此一发而不可收，他认为这又是酒又是菜的，还能挣钱，何乐而不为？从那时起，闲来无事的二憨几乎包揽了近邻三里五村这方面的业务。大凡有逝去的老人，二憨从来不需邀请，总是主动上门服务，并且让干啥就干啥，勤恳听话，从无怨言，有时还吃住在事主家里。丧事结束后，他每次都提着一大堆食物，兜里揣着百八十元钱满意而归，慢慢地，二憨成为十里八村尽人皆知的“专业”户。

再后来，生活质量有了明显改善的二憨在业务方面又有了新的拓展，每年的三大鬼节(清明节、中元节、寒食节)，是二憨最为忙碌的曰子，人们见他骑着辆新买的电动车沿着山峦坟包四处奔跑，去捡那些“祭鬼”供品。行动慢了，就被山鹰、野狗、山兎们先他抢了去。

慢慢地，二憨发现在周围村里根本捡不到量多质优的供品，于是他将捡拾目标重点放到县城周围的山川坟茔上。如今人们的生活富裕了，祭祀先人的供物也有了变化与翻新，有时他在坟头会捡到整瓶的白酒、整盒的香烟，以及熏鸡、猪肘、肉菜、瓜果之类的供食……

又过了几年，邻村有位名叫“三翠”的中年丧偶寡妇相中了二憨的为人，她认为二憨身残志不衰，自己嫁给他后半生必定有个生活保障。在村里几位热心人的撮合下，二憨与三翠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双方都很满意，最终确定了过门婚庆的曰子。

就在二憨与三翠新婚庆典的这一天早晨，二憨邀请全村人都来参加他的婚礼仪式，只见小学校里人头躜动，助忙跑腿的人一大片。村主任亲自挂帅主婚，杀羊，宰猪，蒸糕，捏馍；手把肉，当地酒，农家饭，绿色菜；大红的对联贴满门楣，震耳的鞭炮响彻云霄；虽然随礼的人越来越多，但二憨一概拒收，这是他唯一的一次对众乡亲的感恩报答。人们欢笑着，嘻戏着，都为二憨孤苦贫困的前半生终于有了个完美的结局而感到无比欢欣……

此时的二憨脸上挂满了微笑，那微笑从内心溢到了脸上，又从脸上回归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