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六十五个春夏秋冬,六十五载寒来暑往,六十五年风风雨雨……</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今天,我年满65岁。</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今年,是我与我的另一半相遇、相识五十周年。</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半个世纪前,金秋季节,正值豆蔻年华,懵懵懂懂的年龄,做梦都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命运等候着一场注定的相遇;意想不到会在这个年龄,与生命中的另一半相逢。</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与老伴是高中同学,只是他年长我几岁。他初中毕业时,正赶上文革首次施行“推荐选拔”而非凭考试成绩升学。当时参加推荐选拔的教师代表介绍说这位学生学习成绩好,但马上遭到强有力的批驳:学习成绩好,说明学到文化了,已经“有字墨”了,知识越多越反动,读书读到会算工分就足够了,用不着再读了。在政治挂帅的年代,大队革命委员会的意见是绝对权威。当时一位大队革委会成员振振有词地说:三代都没文化,尤其是三代文盲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的贫下中农家庭,其后代必须优先获得推荐!不管成绩好坏,哪怕是考试零分,也必须优先!因为零分说明还没学到文化,更加迫切需要推送去学习文化知识,这是政治问题,方向问题!所以,一年又一年,他都因“已经有字墨”为理由,被裁决用不着再读书了。</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永和公社遵照“五·七”指示精神,利用坐落在山里的福岭水库废弃的牛圈,临时修整出三间教室,抽调师资新开办了一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五七中学,首届高中共招收了三个班。彼时,原本稚嫩的初中生经过岁月的磨砺,早已打磨成了地地道道的耕田阿哥。一次偶然的机会,这位耕田阿哥像往常一样,一身标准的装束——光膀子,“士林蓝”短裤,胸前腰间围着驶田专用的溅满泥水的大围裙,赶着牛,正准备下地耙田,肩上扛着的铁耙与挂在铁耙上的铁链随着脚步的节奏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走到高寨何屋门前的路段,迎面走来本村的罗育华老师,正当互相打过招呼,擦肩而过时,育华老师突然回头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还想去读书冇呀?”没想到就这不经意的一问,竟重新点燃了这位当时已经当上了生产队干部的耕田阿哥心中继续上学的渴望,那一晚,他辗转反侧,反复思量,终于下决心要争取上学的机会。次日一早,天上下着毛毛细雨,他头戴一顶斗笠,径直跑到公社文教办去打探情况,说来也巧,一位读小学时熟识的何振强老师刚好调到了公社文教办任副主任,时隔多年,何老师依然记得这个曾经成绩优秀的学生。熟人好办事,何主任直言说来得太晚了,学校都已经开学好些天了,只有五七中学还有最后一个座位。在何老师的热心引荐下,这位耕田阿哥终于搭上了五七中学这趟末班车,争取到了读高中的机会。当他辞掉了生产队记分员的职务到学校报名时,已经开学一周了,他被安排在高一(1)班后排最后一个座位上,座位号:68号,很吉祥的数字。虽然教室凹凸不平的土砖墙上始终残留着不少清扫不掉的牛粪,但好歹算是迈进了高中的校门,圆了高中的梦。</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高中梦也不无曲折。我出生那年,未满25岁的父亲经县第一次人民代表大会选举,当选为副县长。在父亲的庇护下,我度过了衣食无忧、天真烂漫的幸福童年。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我还在读小学时,一场史无前例的运动,彻底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改写了无数人的人生。“彻底砸烂旧世界”、“走资派不投降,就叫它灭亡”的口号喊得震天响,父亲作为县里的大“走资派”被“打倒”,关在设于本县合水水库的五七干校“学习改造”。能否有朝一日被“解放”,重新出来工作,不得而知。由于父亲正被“专政”着,所以我初中毕业时,尽管经几年来的一再扩招,高中招生名额已经大大增加,绝大部分初中毕业生均能被推荐选拔升上高中,我的学习成绩也算靠前,在初中毕业考试中,各科成绩都及格的如凤毛麟角,我算是那一片幸运的凤羽。可即便如此,经大队革委会最后裁决,高中招生终究还是没有我的份。无论是永和中学,还是山里新开办的五七中学,都与我无缘。就在我满心绝望之时,是邓松华、张裕中等几位老师出面,到公社文教办多方周旋,为我争取到了一个五七中学的上学名额。就这样,我与这位原本隔着几条村,不在一个学龄段,且素未谋面的耕田阿哥,一同成为了在求学路上有着相同境遇的“天涯沦落人”,成为了邻桌同窗。</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或许仅仅因为这位年长的同窗识得的字比我多、读过的书比我多很多,硬笔字写得比我好太多太多……就已经足以让人眼前一亮,在“读书无用”、文化知识极度贫乏的年代,恍如茫茫荒漠突然冒出了一片绿叶,让人惊奇之余还陡生几分羡慕。多年来因政治运动的牵连,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早已无处安放的我,因这位同窗带来的不同气息而渐渐拾回了些许久违的安全感。在偏僻而简陋的五七中学,两年的高中学习生活过得异常充实,信心满满,收获满满。直到毕业离开学校,带着失落与迷惘各奔西东,这一片荒漠绿叶依然在眼前不停地摇曳,未因时光的流逝而淡忘,未随时空的转换而变得了无牵挂。闲暇之余最期待的是逢旧历一、四、七的墟日,有事没事总想去墟镇上转几圈,只为能在熙熙攘攘的赴墟人群中,偶尔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哪怕只能隔着几米远说上几句话。</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也许这位同窗确实与众不同,毕业前还未及参加完学校安排的最后一次劳动(移河工程挑石头),生产大队就找学校曾宪恭校长协商,要把他提前抽调去担任三枫河移河工程的施工员,任务紧迫,迟一天都不行。移河工程结束后不久,接着又相继当上了生产队会计和大队赤脚医生。那段时间,他母亲去了北方带外孙,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赤脚医生边学边干,边干边学,预防接种、走家串户防病治病,事务繁杂,责任还不小,难得有空闲,无暇顾及家务及自留地。那个时候,我和他家表妹——我上初中时要好的同学,时常结伴早出晚归来回二十多里路,去他家帮忙料理自留地和家务,春种秋收,一起洒下汗水,一起分享收获的喜悦。秋去冬来闲暇的日子,就把他的毛衣拆洗一次,重新编织不同的图案、不同的款式。看着形单影只的赤脚医生年年都穿上“新毛衣”,很有些小学生学雷锋做好事的成就感。</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小时候,常听外婆念叨:“先敬罗衣后敬人,先敬皮囊再敬魂”;还听外婆说“若看郎的妻,看郎身上衣”。从上小学开始,我就喜欢上了缝缝补补,学织毛线,给外婆打下手烧火做饭,久而久之,也慢慢悟到了一些家常菜的做法。中学阶段喜欢对着书琢磨编织各种针法、各种图案的毛衣,自学裁缝手艺,给自己及家人、亲友裁剪衣服。此后几十年,在几个省份学习、工作过,同事、同学及熟识的人中,有粤、湘、鄂、桂、川、黔、江浙、北方等全国各地的,我的裁剪、手工编织及厨艺在人群里都算是拿得出手的,在单位里还教会了不少外省同事做客家菜。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一阵子流行八角裙,我为单位不少同事裁缝了这款裙子,那个时候都年轻,一群年轻护士穿上柔顺飘逸富有质感的八角裙,一个转身,一次回眸,都舞动着青春的旋律,一时间成为单位里一道亮丽的风景。手工编织更是一项精细活,平针可以随意盲织,但要编织各种心仪的图案,得用点心,一心两用是不行的。当年在老家时家里人多,给家人裁缝、编织已经占了我大部分空闲时间,少有闲心去应承家人以外的针线活,只有这一位当时作为外人的赤脚医生老同学,是我用心变着花样为之编织过一件又一件毛衣的唯一例外。</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然而,青春不见得一定是花前月下,步入成人世界,展现在眼前的现实常常是血淋淋的,不忍直视,不堪回首......</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史无前例的革命年代,无休无止的政治运动,不可避免的子女牵连,使未经风霜的弱小灵魂一次又一次坠入惊恐无助的深渊。在群魔乱舞、人妖不分、黑白颠倒的特殊时期,滚滚洪流冲击下,父亲一个没有任何权力派系、没有任何政治保护伞、只靠勤奋务实安身立足的本地干部,更是难以保全。倾巢之下,翻云覆雨之间,说你有罪,那就绝对有罪!立即“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特别是一些靠史无前例的运动上位、升迁的小丑,更善于落井下石,栽赃陷害,罗织罪名。一九六七年二月开国将帅们在北京怀仁堂会议上对“文革”提出质疑,在当时掀起了悍然大波,被定性为反对文革运动的“二月逆流”,参与的将帅们受到了严厉批判,为此,父亲竟也被指控为“二月逆流”黑干将,参与反对中央文革小组,反对伟大的旗手。试想,似此逆天之举,岂是一个最基层的领导干部所能知晓、所能近边的?如此逆天大罪,也绝非一个小小七品官所能承受之重!类似的各种各样莫须有的罪名,一项一项荒唐地扣到父亲头上,真是天大的笑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父亲被“打倒”限制行动自由时才30多岁,有几年时间连家属都不能见面,就连患了重症肝炎,全身黄疸,转氨酶飙升到800多,医生建议要住院治疗,否则有生命危险,也不准许离开干校去住院留医,而且还对病情严密封锁,不允许家属探视,也不允许医生把具体病情告知病人及家属。当年的帅哥县长、县委副书记,在五七干校“学习改造”多年后,于1973年终于被获准回家养病时,已经被改造得“脱胎换骨”,面目全非,身体状况极差,肝硬化腹水,低蛋白,重度营养不良......根本无法恢复工作,更要命的是连最基本的生命健康权利都被剥夺。县人民医院、中医院因病人“身份特殊”、“事关重大”,害怕受牵连而不敢接收这位未被“解放”的干部住院,必须请示当地高层“有关部门”,而“有关部门”又百般推诿,踢皮球,打太极。其实懂的人都懂,这肯定是当时县革委会最高层某头头的旨意,否则谁敢做这个主?就这样,一直到被迫害折磨到估摸着活不了多长了,才被允许从干校回家养病,可即便如此,还是要赶尽杀绝,连最基本的看病权利都被死死的把控着,长时间卡着不给住进县级医院作系统的检查和治疗,只能自行四处求医,自生自灭的在家养着。</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几年,全家最提心吊胆的是父亲的身体状况。用医生的话来说,能活多久不好说。用父亲的话来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小鬼敲门心不惊!他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相信组织相信党”,自信自己一没有经济问题,二没有生活作风问题,一切都是按文件规定办事,按上级指示办事,“吾使驚”(不用怕)!哪怕是被诬陷、被迫害,甚至身患重病,危及生命之际,也不屑于向运动中得势的革委会头头低头,更不愿意为保全自身而违心的承认莫须有的罪名。那几年,父亲在家除了养病,还经常给我们姐妹弟兄讲《滕王阁序》——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那个时候,家里但凡带点古旧的书籍都被“破四旧”收缴去了,我们很惊讶父亲惊人的记忆力,竟能将儿时放牛读过的《滕王阁序》一字不漏背下来。那几年,全家齐心协力、全力以赴为父亲治病四处奔走,多方打探治疗方药,希望父亲早日康复,恢复工作,走出困境。一直拖到1975年底,父亲才被获准住进兴宁县中医院。也许是自身命大,心态好,病入膏肓的父亲居然一年一年慢慢缓过来了,后来居然摆脱了所有药物,健健康康的又活了三四十年。从史无前例的运动开始,父亲遭受政治迫害十多年,直至1981年,才撤回所有不实材料,彻底推翻了强加在他身上的一切莫须有罪名,得以彻底平反,重新安排新的工作岗位。父亲从初中毕业开始参加革命,从基层文书、乡长起步,一步一个脚印,一生听党话,跟党走,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一生清平,一生坦荡,为党为人民工作到光荣退休。退休后的父亲,享受着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度过了幸福快乐的晚年,年近八十安详辞世。“人前厚德心无愧,身后清名口有碑!”正是父亲的一生的真实写照。</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在父亲居家养病期间,有一次母亲在路上遇到曾宪恭校长,曾校长透露了一条重磅信息:“你家小女儿在跟一位当赤脚医生的同学谈恋爱。”那是个容不下爱情、视爱情如洪水猛兽的年代,尤其是在十七八岁的年龄,“谈恋爱”更是让父母百般警觉的字眼,母亲向我求证时,我吓得半死,脑子一片空白,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幸好当时姐姐在场,脑子反应快,赶紧帮我圆场。父亲重病在身,凶多吉少,母亲肯定心情很差。而且,我们姐妹弟兄四人已经逐渐成年,仍然寄居在乡下外婆家,寻找出路日渐成为父母头痛的问题。这个时候听说女儿早早的在谈恋爱,是多么的不合时宜。我不知道母亲会是什么反应,据我对母亲的了解,很有可能会大发雷霆,幸得有姐姐圆场。或许当时母亲的注意力没全放在这上面,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反正这件事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去了。但从那以后,我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再有什么传闻传到父母耳朵里,惹得父母生气,加重父亲的病情。不过,有一回我还是不经意的向父亲报告了一件事:多年来我的胃一直不太好,找一位赤脚医生开了中药,服了三剂就好了,没事了。我的胃不好父亲是知道的,父母也为此操了不少心。可这回父亲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行运医生医病尾”,语气中似乎没了往常的关切,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猜不透父亲是什么意思。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反正是再也没有兴致在父母面前提“赤脚医生”。</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个时候,虽说父母的工资一直照发,我们四个寄居乡下的子女暂时生活不成问题,不用单纯靠生产队分得的口粮生存,但面对难以摆脱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目睹贫困乡村伐薪卖柴日夜辛勤劳作仍然食不果腹的普遍现状,让人对一辈子将要面对的未来心灰意冷、绝望无比!不敢想象自己将要面临怎样的人生。身处其境的年轻群体,犹如关在玻璃箱里的苍蝇,看得见光明,找不到出路。没人能告知今后希望何在,路在何方!多少人生梦想、少年壮志、青春情怀,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面对生存的考量,人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无能为力——没有权利谈崇高,没有权利谈神圣,没有权利梦幻纯粹的花前月下。年复一年,貌似相知的比邻,只能面对着咫尺天涯的尴尬,没有信心、没有胆量向前迈出半步。</span></h1>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人类曾是一种令人惊叹的完美的合成体,是男人和女人两者融合的完美生灵,非常彻底地结合,和谐,幸福。但也因此高傲自大,无所畏惧,肆意妄为,看不起世界万物生灵,甚至也看不起上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上苍为了制约、惩戒人类的自大狂妄,便想出了一个极好的办法,将合成体的男性部分和女性部分分开,把最初完美无比的合成体分成两种不完整的生灵——男人和女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于是,这些作为一半的生灵,便开始了在茫茫人海中漫长而艰辛的寻觅之旅,渴望寻回被分离的另一半。大多数生灵并不那么顺利,历尽艰辛,苦苦寻觅,才终于找到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一半,造就出一种完美、和谐、快乐的生灵,这才算完成了终身大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的生灵很不幸运,在寻找中屡屡犯错,误认了不属于自己的另一半,并与之结合,甚至先后与多人结合试错,以检验是不是自己的那一半,结果都不能合体,极不和谐,争吵不断,互相折磨,只好被迫分开,再次重新寻找。有的生灵穷尽一生努力,受尽人间苦难,遍体鳞伤,直到生命的尽头,也没能把属于自己的另一半找回来,落寞地告别这个世界,徒留一声叹息在岁月的风中飘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幸运的生灵则一开始便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另一半。</span></p>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随着时代历史的剧烈变幻,各自历经了与未来命运的无谓挣扎,历经了犹豫、徘徊和彷徨,历经了漫长的等待与煎熬……迷惘绝望中,感谢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为万千学子带来希望与信心的“恢复高考”,感谢命运之神赐予了许多迟到的改变命运的机会,感谢上苍给予了许多的眷顾与成全,感谢漫长岁月中迷茫而脆弱的相互守望,感谢山重水复、峰回路转中的未曾忘却……迷雾散去,柳暗花明,两位身心疲惫、满身时代伤痕的天涯沦落人,终于有幸成为了彼此的另一半。</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千帆过尽,归来不再年少。洗尽铅华,只见两鬓飞雪,满眼沧桑。</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是个不容许有多少浪漫的年代,更不存在被凭空编排的荒唐离奇的浪漫故事。我和先生在讨论结婚事宜时,先生作为在校学生,还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山东半岛当实习医生,尚未毕业。由于先生家里已经没有人在老家居住,考虑到寒暑假回老家没地方落脚,所以已经几年没有回过老家,我与先生也就有几年没见面了,平时只是书信往来保持联络。临近毕业的那个学期,先生突发奇想,拟定了一个超前的计划,希望利用毕业分配工作前通常会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空挡,出去旅游结婚。于是先生便写信给一位在老家民政部门工作的哥们,说了想去他那里“走后门”领结婚证的想法。按照当时的规定,尚未毕业是不允许结婚的,如果说出去,说不定会受到严厉处分。结婚证很快就办好了,是我一个人去民政部门领回来的,落款日期:1982年5月1日。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先生毕业时,被统一分配到湘西边远地区,由接收单位人事科把其中三十多名毕业生统一办理完接收手续,直接带走,一步都不得离开,更别提分配工作前的时间空档了。与先生认识近11年,憧憬着第一次手牵手、第一次放飞世界的感觉,没想到精心策划好的旅游结婚计划就这样被悄无声息的取消了。直到半年后,先生请了假,回到相隔千多里之外的老家,请至亲好友见证了我俩简单的婚礼,既不传统,也不浪漫。</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从当年金秋高中开学季算起,这一场咫尺天涯的牵手,到终于手拉手时,历时整整十一个年头,四千多个日出日落。</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前世的五百次擦肩而过,才换来今生的驻足停留;前世的五百次驻足停留,才换来今生的天长地久……在最美的年华遇见生命中的另一半,遇见一生的唯一,一路相伴,一起慢慢变老——这份期盼,这份可遇不可求的奢侈,只凭今生是修不来的,须得借前世千百年的修行。</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今生何德何能?只不过是前世百年千年积攒了四百九十九次的驻足停留,今生不经意间正好够了五百次而已。</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人生没有完美,只会有遗憾——我们原本可以在青春年少时勇敢一点,在恋爱的季节勇敢而纯粹地恋爱,在前途未卜、迷雾茫茫的路口勇敢地携手前行,一同趟过至暗的河流,探寻希望的彼岸,迎接日出的霞光……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成年人的情感世界,常常是千疮百孔、直击人性的!其中不乏凡人世界里真善美的自然流露,也可窥见生存法则下赤裸裸的人性丑陋。人的一生,每天都是直播,没有彩排,更没有如果。人生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深刻或肤浅,崇高或卑微,完美或残缺,时间都会如实记录。人生是一场单程旅行,绕开的路不可弥补,错过的风景不可回头。所以,人生无论重来多少次,都会有遗憾。不是所有的相识都能天长地久,不是所有的情谊都能地老天荒,茫茫人海,有的人擦肩而过便是天涯,能为着天长地久而驻足停留,已是前世修来的完美——前世的频频回首,无数次的相遇……</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谨此,我以一颗虔诚之心,庆祝我与我的另一半相遇、相识五十周年!</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五十年,我们一起走过了山高路远、江湖坎坷,一起见证了从一片绿叶到成树成荫的演变,见证了从乡村“赤脚医生”到三甲医院主任医师、专家教授的厚积薄发,行稳致远……</span></h1>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五十年,我们一起把许许多多的不可能变成了可能!</span></p>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活着活着就老了,不经意间,老之将至,以后必定会越来越老:一抹夕阳下,一对老人,颤颤巍巍,牵着手上街,牵着手过马路,牵着手逛超市选购油盐酱醋……每一个年龄段都有它不同年龄段的精彩,晚年,照样也可以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活出每一段生命的精彩。</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一生,平凡而琐碎,没什么事业上的成就,除了一份普通的护士工作,更多的兴趣是穿梭于灶台与厅堂之间,“长裙当垆笑,洗手作羹汤……”几十年柴米油盐、锅碗盆瓢、浆洗缝补、养儿育女,平淡而充实。世界太大,诱惑太多,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拥有一门赖以生存的一技之长,拥有一个经得起清贫耐得住平凡的温馨的家,拥有一位几十年朝夕相伴一起细数日月星辰的老伴,拥有一双能自谋生存的儿女,拥有一颗淡定从容的心,就够知足了。</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苍喜欢向尘世间播撒太多太多冷酷无情的现实,更热衷让伟大的爱情故事以悲剧结尾。所以,凡人不应有伟大的爱情故事,也不会有伟大的爱情故事。我是凡人,注定不会有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只有岁月静好、年华依旧的期盼!</span></h1> <h1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2px;">2021年10月22日于广州</span></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