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

飘也

今年，我读五年级。

因为疫情，原本暑假后就要举行的军训，硬是被推迟了一个多月。

10 月 25 日那天，老师终于郑重宣布：“军训开始！”——我日思夜想的愿望总算成真！

清晨，天空像被清水洗过，蓝得分外透亮，几朵白云轻轻飘着，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我穿上笔挺的校服，系好鲜艳的红领巾，早早奔向校园。

开训仪式在豆豆文化礼堂举行。我们五年级三个班的同学排成整齐的方阵，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主席台上，教官昂首挺胸，声音洪亮地讲述军训纪律与意义。每一句话都像鼓点，一下一下敲在我心上，让我既紧张又兴奋——真正的军训，终于来了！

去淬炼我们的体魄，更淬炼我们的意志！

把骨子里的傲气与惰性，统统抹成汗水蒸发！

向自己的软弱宣战，向极限的边界冲锋！

当双腿发颤、汗水迷眼，我们仍抬头——困难面前，永不低头！

军训，把“顽强”两个字刻进肌肉，把“超越”一次机会塞进心跳！

今天，我们收获的不仅是军姿挺拔，更是——敢于向自己发起挑战的勇气！

全体都有——向右转！齐步——走！”

随着教官一声令下，我们像三股清澈的小溪，依次汇入风雨操场。鞋底踏在红色塑胶跑道上，发出整齐而清脆的“嗒嗒”声，像心跳一样坚定。

阳光透过操场顶棚的玻璃，洒下一束束金色的光柱，照得胸前的红领巾愈发鲜艳。

第一声哨响——站军姿。双腿并拢，中指贴裤缝，抬头、挺胸、收腹，一分钟、两分钟……汗水悄悄爬上额头，却没有人抬手去擦。

第二声哨响——原地踏步。“一——二——一！”口令像鼓槌，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也敲在滚烫的心上。

第三声哨响——停止间转法。我们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动，齐刷刷地转向同一个方向，衣角掀起一阵轻风，带着少年独有的锐气。

“很好！保持住！”教官的声音不再严厉，而像一把火，把我们的背脊烧得更直。此刻，风在耳畔，云在头顶，操场四周的桂花香偷偷钻进呼吸——军训，真的开始了！

烈日当空，操场像一块刚出炉的铁板，热气蒸腾。

“军姿——预备！”

教官的口令像钉子一样钉进耳膜，我们立刻化作一排排小松树，根根直立。

我照着记忆里的“老爸特训版”口诀，把动作在心里默念：

“头顶一碗水——不晃；

背后一条线——不弓；

胸口一面鼓——挺起；

肚子一块板——收紧；

身体微微前倾，像猎豹准备起跑；

五指贴裤缝，像五颗小钢钉；

脚跟‘啪’地并拢，脚尖张开小小扇形六十度。”

汗珠顺着眉心滑到睫毛，晃了晃，却没敢掉下来。余光里，旁边的同学肩膀开始悄悄起伏，像风中的小船；而我的双腿，因为爸爸暑假里每天十分钟的“贴墙站”，此刻只是微微发热，并不打颤。

“好！保持住！”教官的声音忽然柔和了一度，“第三排左数第四位，动作漂亮，大家向他看齐！”

我心里一震——那不就是我吗？

阳光更烈了，我却悄悄扬起嘴角：原来，早起十分钟和爸爸一起“罚站”的日子，都在这一刻发了光。

“立——正！”

“稍——息！”

“跨——立！”

“敬礼——礼毕！”

操场上，这四道口令像四把鼓槌，一下一下敲在我们身上。每做一次，都要把全身的骨头重新对齐一遍：脚跟并拢、脚尖分开、膝盖夹紧、手臂贴拢、手指并拢、中指对准裤缝、掌心微张、手腕挺直、肩膀下沉、下巴微收……一整套流程下来，汗珠顺着鬓角滑到下巴，再“啪”地砸在鞋面，溅出一个小小的水花。

我悄悄瞄了一眼红领巾，它已经被汗水浸得更红，像刚从小染缸里拎出来。腿肚子开始发胀，像有人往里灌铅；胳膊酸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可教官的下一声口令又立刻把它们拉直。

“坚持！还有最后两组！”

教官的声音像一股风，把我们吹得又挺了一公分。我深吸一口带着塑胶味的空气，心里默念：再坚持十秒、再坚持五秒……

当“礼毕”终于落下，我们齐刷刷地收回右手，那一刻，操场上的风好像都停下来，为我们鼓掌。手掌火辣，膝盖发软，可胸口却涨得满满当当——累，却亮晶晶的。

第二天，哨声一响，操场像升级的游戏关卡，直接解锁“地狱难度”！

第一项：四面停止转法

教官口令像连珠炮：

“向右——转！”

“向后——转！”

“向左——转！”

我们像被遥控器乱按的机器人，总有同学慢半拍，队形瞬间拧成麻花。教官眉头一挑：“转错方向的同学，出列单练十遍！”大家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下一个“麻花”就是自己。

第二项：蹲下与起立

“蹲下——！”

膝盖“咔啦”一声，全员瞬间矮了一截。可蹲稳容易，起立难：有人起得太猛，差点往后倒；有人慢了半拍，像被地心引力额外关照。教官绕着我们走圈，皮鞋踏地声“哒哒”作响：“膝盖痛？痛才长记性！”

第三项：齐步走与齐步跑

最难的压轴戏！排面要像尺子量过一样直。

口令一出：“齐步——走！”

左脚、右脚、摆臂、踏地……可总有人的步子比别人大半截，胳膊甩得像风车。教官干脆让我们把右手搭在前一位同学右肩上，左脚绑一根鞋带，右脚绑一根鞋带，四人一组“连体行军”。只要一个人乱节奏，整组就“多米诺”全倒。笑声、喊声、喘气声混成一片，操场瞬间变成大型“翻车现场”。

午休时，我们瘫在树荫下，像晒蔫的叶子。班长突然提议：“不如我们数拍子吧！一、二、一——大家心里默数，脚步对齐。”

说干就干！没有教官的催促，我们自己排成一排，小声数拍。一次、两次、三次……脚板落地的声音从“噼里啪啦”渐渐变成“啪！啪！啪！”像鼓点统一。

再试一次齐步走，竟然走得笔直！大家相视一笑，汗水顺着下巴滴到鞋尖，却觉得——

默契，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第三天的太阳刚爬过操场旗杆，哨声就把我们带进了“实战课”。

一、投弹场——“手雷”飞啦

教官在地上画了一条白线，线前摆着十枚教练手雷：墨绿色的橡胶外壳，沉甸甸，像小西瓜。

动作要领只有四句口令：

“握——拉——挥——抛！”

我右手五指紧扣，左手像闸门一样压住保险片，心里默背：

握得牢，拉环快，挥臂狠，抛线高！

“投！”

我猛地蹬地、转胯、甩臂——手雷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咚”地砸在三十米处的靶圈里，扬起一小团尘土。

“好！合格！”教官竖起大拇指。旁边的同学有的一激动扔成“冲天炮”，有的用力过猛把自己带得原地转圈，惹得大家哄笑，又被罚做五个俯卧撑。

二、救护站——“伤员”来了

操场另一侧铺着迷彩地垫，摆着三角巾、弹性绷带、止血贴。教官一声令下，同桌李明“扑通”倒地，右手假装流血。

我秒变“小小卫生员”：

1. 检查意识：“同志，听得见吗？”

2. 加压止血：右手掌用力压住他上臂动脉点。

3. 螺旋包扎：绷带像缠木乃伊一样绕上去，每圈盖住前一圈一半。

4. 悬臂固定：三角巾折成宽带，把伤臂吊在胸前，结打在颈后。

整套动作做完，李明晃晃吊在胸前的“伤手”，冲我挤眼：“绑得比我妈还专业！”

教官却毫不留情：“止血带再紧半圈，真正流血就救不回来了！”一句话又把笑声压回肚子里。

太阳越爬越高，迷彩服后背早已湿透。可当我再次举起那枚橡胶手雷、再次蹲下给“伤员”打结时，心里像有一面小鼓咚咚敲：

原来，军训不止练步伐，还能练出守护别人的力量。

操场上，最后一遍分列式走完，我们全班五十个人像用一把尺子量过，脚步落地只有一个声音。

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鞋尖，我忽然懂了——

一根筷子轻轻被折断，五十双筷子牢牢抱成团。

一个人走得快，一群人走得远。

团队，就是把“我”变成“我们”，把“我要坚持”变成“我们一起坚持”。

军训教会我：

• 立正时，把肩靠紧，就能把力量传给旁边的人；

• 齐步跑，只要耳朵去听同一个心跳，脚步就不会乱；

• 扔“手雷”时，有人帮你压保险片，你才能投得更远；

• 包扎“伤员”时，同伴的手就是第二条止血带。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我们排成整齐的方阵，向国旗敬礼。那一刻，我在心里悄悄立下誓言：

现在把课本读厚，将来把军装穿正；

今天练的是步伐，明天走的是保卫祖国的路。

好好学习，锤炼本领，

长大后，做一名真正的军人，把青春融进山河！

五年级军训结束！

钓鱼记

有一件事让我最难忘——第一次钓鱼。

今年十月的一个星期天，天刚蒙蒙亮，我和爸爸就背着新买的鱼竿、小桶和蚯蚓，兴冲冲地来到山水湾公园的小河边。薄薄的白雾像轻纱一样笼在水面上，偶尔传来“扑通”一声，不知道是鱼还是青蛙在打挺，惹得我心里直发痒。

爸爸先给我示范：把红蚯蚓小心穿在鱼钩上，再“嗖”地一甩竿，浮标就像小哨兵立在水中央。我学着爸爸的样子，屏住呼吸盯着浮标。可十分钟过去了，浮标纹丝不动；二十分钟过去了，我脚都蹲麻了，还是没有动静。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里直嘀咕：鱼儿是不是都睡懒觉去了？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浮标突然轻轻点了两下，然后“嗖”地往下一沉！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抬竿——鱼线那头传来一股沉甸甸的拉力，竿子弯成了弓。我手忙脚乱地往后退，爸爸在一旁大声指挥：“别急，慢慢收线！”我深吸一口气，稳稳地转动手柄。终于，一条银白色的小鲫鱼“哗啦”一声破水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

我把鱼捧在手心，冰凉滑溜的鱼鳞在晨光下闪闪发亮，小嘴一张一合，好像在向我求饶。那一刻，我的心“砰砰”直跳，既兴奋又有点心疼。爸爸笑着帮我把它放进水桶，说：“记住，这就是耐心和坚持给的奖励。”

阳光越来越暖，水面荡起一层金波。我望着水桶里那条游来游去的小鲫鱼，忽然觉得：原来，快乐可以这么简单——一条小鱼，一声鼓励，还有一个阳光灿烂、和爸爸并肩而立的清晨。

把这句话系在鱼线上，让它成为我人生的浮标——

无论水面多静、多皱，或突然暗流汹涌，只要握紧竿、稳住心、用对方法、肯等时间，总会有“咬钩”的那一刻。

那条被我轻轻放回河里的小鲫鱼，已把耐心和坚持写进了我的掌心；

而爸爸的微笑，则把“成功”悄悄定义为：在一次次空竿之后，仍旧愿意甩出下一杆。

看日出！

车窗外的路灯像一串被谁打乱的星星，昏黄地掠过眼皮。我抱着书包，在爸爸的旧吉普里又被摇醒时，天边已透出一抹淡淡的青白。手机显示：4:47。

“再眯十分钟就到。”爸爸把暖风调小，声音压得很轻，像怕惊动黎明。

我揉揉眼睛，看见远方的海平线已经被一条细金线悄悄挑开，仿佛有人用指甲在夜色的幕布上划出一道口子。睡意“唰”地被海风吹跑——原来日出不是突然跳出来的，而是一点一点，像把毛笔蘸了金粉，在水面上轻轻晕开。

停好车，我们拎着保温杯、小折叠凳，踩着还带着露水的木栈道跑向堤岸。海浪“哗啦、哗啦”地拍岸，声音在空旷的清晨显得特别清脆。爸爸把最后一口热豆浆递给我，自己却把相机挂到脖子上，像准备迎接一场盛大的演出。

5:19。

东方的金线越来越粗，忽然，一个橙红的小弧顶破水而出，像刚出炉的咸蛋黄。我屏住呼吸，只听“咔嚓”一声，爸爸按下快门。紧接着，万道金光像碎玻璃一样撒在海面上，整片海瞬间变成一面会跳舞的镜子。

我忍不住大喊：“太阳出来啦！”

爸爸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小声点，它在害羞。”

那一刻，我看见他鬓角的白发被镀成金色，像海面上跳跃的碎光。我忽然明白，原来他凌晨四点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不是为了拍一张照片，而是想让我亲眼看看：新的一天，是这样被点亮，被打开的。

回城的路上，我又睡着了。

梦里，太阳一直挂

在车窗前，像爸爸悄悄塞进我口袋里的勋章，暖得发烫。

我们手牵着手挤到最前排。

海风带着微凉，把睡意一下子吹散。

人群里，手机的荧光屏像一群萤火虫在晃动，却没人说话，都在屏息等待。

又过了几分钟，东方那条灰白的云带忽然被点燃——先是一抹极淡的桃红，像水彩在宣纸上悄悄洇开；接着颜色越来越浓，成了熟透的柿子，再变成滚烫的铁水，在海面上铺出一条金光闪闪的路。

远处那几艘早出的渔船，正好镶在这条路的尽头，桅杆上的灯还没熄，远远看去像一串坠落的星星。

“快看——太阳露头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几乎同时举起手机。

可我没有举，我想用眼睛先把这一幕牢牢装进心里：

一个小小的、鲜红的弧边先探出海面，像婴儿的小拳头；眨眼工夫，它“咚”地跳出一半，海面立刻被染成晃动的熔金；再一下，整个太阳彻底跃起，瞬间光芒万丈，连我自己也被镀上一层亮亮的金边。

那一刻，我听见爸爸轻轻说：“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点点头，只觉得胸口被一股热热的东西塞得满满的——

原来，真正的光亮不仅能照亮海水和云霞，还能点亮我们。

太阳完全跳出海平面的一刹那，像是谁猛地拉开了一张巨大的金色幕布——

先是橘红，顷刻又溶成金黄，最后稳稳地停在一轮赤红的圆盘上。它一面往高处升，一面把千万支金箭射向大海；每一支箭落下，海面就漾起一片碎金，层层堆叠，像一匹被风抖开的丝绸，闪闪发亮，轻轻起伏。

我们站在湿软的沙滩上，脚下每一粒沙都被镀成微型的小太阳。爸爸举起相机，却发现镜头前跃动的光点怎么也收不进框里——原来真正的辉煌只能亲眼目睹。我眯起眼，看那金色丝绸一路铺到天边，渔船的剪影成了绣在丝绸上的黑线，微微摇晃，像在向我们点头致意。

海风呼啦一声掀过去，整块金绸抖动起来，浪尖闪出无数细小的火花，仿佛有人在海面撒了一把碎钻。我忍不住伸手，想捞起一缕光，却只握住一把带着咸味的风。

就在那一瞬，我忽然懂了爸爸凌晨四点叫醒我的用意——

他想让我记住：有些光亮，必须早起才能遇见；有些辽阔，必须亲自走到海边，才能真正装进心里。

快看——

那只白鹭像一片迟到的雪，轻轻落在金色丝绸般的海面上。

太阳已完全跳上天空，亮得几乎透明，把它的影子剪成一根细细的白线，随波晃动。

白鹭低头，长喙在水面一点，叼起一条银亮的小鱼；

再抬头，抖抖羽毛，水珠被阳光击碎，化作一场细小的水晶雨。

此刻，天是透亮的蓝，海是晃动的金，白鹭是唯一的白——

三种颜色，把整个清晨涂成了一幅会呼吸的画。

我悄悄侧过头，看见阳光也落在老爸的脸上——

那些细小的汗毛被镀成金色，像给他戴了一枚温柔的光环。

我忽然把右手的小拇指勾住他的左手小拇指，轻轻晃了晃：“谢谢你，老爸。”

他没说话，只是把我往他怀里拢了拢，掌心传来的温度比太阳还暖。

我们就这样面朝大海，像两棵并肩的小树，把根扎进同一片沙滩，把叶伸向同一片蓝天。

海风把这一刻封存成一张无形的明信片，背面写着：

“记住今天的颜色、温度和心跳，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像日出一样，带着光起床，带着热爱出发。”

我深吸一口咸咸的海风，大声对自己说——

“新的一天，开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