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考试

扬州江北川

<h1><b>闲话考试<br></b><b> 徐润群</b></h1> <br> 考试,古代有学霸连中三元,即科举考试中接连获得乡试、会试、殿试的第一名,即解元、会元、状元。历史上连中三元者皆凤毛麟角,缺指可数。其实,秀才、举子成千上万,考中上榜者不过一二百名,大多数是名落孙山。 <br> 考试是一种严格的知识水平鉴定方法。通过考试可以检查学生的学习能力和知识储备。人生,也好比一场考试。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命运之神便庄严地交给你一摞试卷,考得好不好,就看各人造化了。 <br> 我自幼十分好动,难得安静,生性顽劣,小学读到三年级成绩尚在 95 分左右。读到四年级,顽心不改,成绩时好时坏,小斗小搞天天有,大打三六九。十一二岁已偷偷学会游泳、打康乐棋、打乒乓球、骑脚踏车、玩石锁。每天练拳头,从打一两片小瓦,后又掌劈望砖,直到一拳能打断小青砖。其实,与同学经常发生冲突是有原因的,当年一度时期,我头上长满了黄水疮,即黄癣。俗称“秃疮”或“癞痢头”。癞在樊川一带音读 là,与辣椒的辣同音。有不少同学喊我“小辣子”,使我非常恼火,我从小就讲究恩怨分明,更仰慕《水浒》中英雄人物的快意恩仇,有恩必报,有仇也绝不赊欠。凡是喊我“小辣 <br>子”的,必吃我拳,吃拳头没有不哭的,没有不报告老师的,没有老师不训斥我的。老师总是怪我未报告老师处理,错还是在我身上。我想不通,当即辩白道:在校外怎么报告?在校内报告老师如有用,他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骂我“小辣子”吗?我只有自己处理他,一拳上去他立刻就不骂了,哭了!老师虽一时无语,却满脸愠色。我这是打了原告,又顶撞、得罪了法官,真是自讨苦吃。事后,我从不怨怼老师,也不记恨同学。 每逢考试,一向胆大的我愁帽子就上了头,烦躁不安。此愁帽子与“地富反坏右”分子的帽子一样,虽然看不见也摸不着,这无形之帽一经戴上,即有千斤之重。谁若被戴上这其中一顶,立马就成为“下等人”,婚姻、升学、入伍甚至劳动报酬都会受到严重影响,其恶劣程度与西方少数国家的种族歧视如出一辙。 <br> 当时全班同学 32 人,女生 14 名,男生 18 名。57 年过去了, <br> 弹指一挥间。现在回想起来,在樊川中心小学六年级毕业时我的成绩已只属中等。 <br> 1969 年底,我插队的庄子是东汇双丰叶家厍,同学张寿安、叶华明就是叶家厍的人,真巧。后来,在双丰做木匠替人家砌房子,曾碰到王三定同学也在这家砌墙,我们在同一个锅是吃饭,同一桌喝酒,相谈甚欢。现在,王三定(瓦工)、张寿安(钣金工)、周淮建(民警)三位学长已辞世多年。唉!光阴之迅速,人生之短暂!正因为短暂,人生才不可虚度。 <br> 全班的成绩大致可分四等:一等优秀者不过两三人,语文、作文、算术三门成绩总在 285 分左右;二等优良者七八人,成绩总在 260 分左右;三等一般者约十五六人,成绩总在 220 分左右;四等最差的也就四五人而己。我当时对自己的成绩也有考量,不是优良,只能算是三等一般者中等偏上。1965 年 6 月小学毕业后,即考初中,考场就设在樊川镇最南头的樊川中学教室里。距今 57 年了,恍如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至今我还记得语文试卷全做了,并未感到有多难。 <br> 算术试卷有一道应用题大意是:一个圆形水缸口的外直径为 65 厘米,要为一个水缸做一个盖子,这个盖子的面积至少是多少?先求半径是多少厘米?32.5(厘米),当时,我脑子不知怎么就冒出了缸盖子应该有飞边子,于是异想天开加了1.5的厘米飞边子,32.5+1.5=34(厘米)……这道应用题不是 20 分就是 15 分,13 岁的我,这升初中的算术考试是多么的荒唐可笑! 当时,兄长润铎已初二升初三,他的品德、成绩从小学到初中一直名列前茅,是许多人家孩中的榜样。除了数理化,书画、器乐也不错,作文曾被樊中语文名师谈大政老师作为范文评讲。他不但辅导我复习,还把写作文方法讲给我听,又拿出他的作文簿给我看。下午考作文,我把他的作文簿带去看,其中一篇《记一次援越抗美大会》我几乎会背。临进考场前,作文簿交给了站在教室门口监考的初中生,他一看作文簿上的名字,说认识我哥哥,叫我考试结束后再找他拿。 <br> 进考场一会儿,铃声大作,铃声停。监考老师进来便在黑板上板书作文考题:《记一堂生动的阶级斗争课》。见此考题,我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心想:援越抗美不就是无产阶级团结起来跟以美国为首的资产阶级斗争吗?这不就是生动的阶级斗争课吗?我将几乎可背《记一次援越抗美大会》稍作改动,主议既定,草稿都未打,提笔直接上考卷。写好后,见时间还早,又慢慢看了一遍才交卷。一向头疼的作文,这次是应了古董界的行话:检了天大的一个漏! <br> 我当时对自己的考试成绩也有考量,虽不是优良,也不会差到哪里,升学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问题。8 月中的一天下午,班主任韩造时老师来到我家中,祖父正好在家。祖父忙起身让座、递烟,韩老师吸了口香烟,缓缓说道:“三爷啊,你家孙子这次没有考得上啊!” <br> 祖父愣了一下,回道:“哦!他顽皮得狠呢!” <br> “不得你大孙子徐润铎学习好。也不要打他,他年龄还小。 三爷,我还要跑下一家,告辞!”韩老师说着就起身离座,往天井走。<br> 祖父忙起身送客,笑道:“让韩老师累步了,你慢走!” <br> “三爷请留步,留步!” <br> 韩老师刚走,一向性暴刚强的我好似被彻底放了气的皮球,瘪透了!祖父把我叫到跟前,不免一顿训斥。13 岁的我心中充满了懊恼、屈辱,又犹如千斤压顶,气憋得喘不上来,自己对此却毫无办法,憋屈得难以名状。但是,位列三等之中的许多同学都考取了樊川中学。而唯独我落榜了,连樊川中学的门边也没摸着,郁闷的心情可想而知! 1965 年中秋节令我终生难忘,中秋前几天要去高邮汉留公社决心一队(仲家厍)外婆家复读,这是做教师二舅舅努力的结果。学校原在小吴庄,老师叫吴苏。读了个把月,五、六年级并入四异村学校,吴苏老师没有去四异。不过四异小学的班主任也姓吴,名孝安。四异村距三垛镇南七里,在山阳河西岸,是个大庄子,有供销社、肉案子、丁家机面店等,比小吴庄热闹,我可热闹不起来,情绪低落。尽管外婆、老舅舅对我十分呵护、宽容,我仍然郁闷。想家!八月半中午吃了我喜欢的红烧肉,晚上吃了黏烧饼、老菱。历来有“男不拜月,女不送灶”之说,外婆用小桌子摆了月饼、莲藕、老菱、芋头和茶敬亮月公公,五六个表姐表妹全来了,外婆还教她们如何磕头行礼。有个表妹外婆让她喝了敬亮月公公的茶,她很不好意思地说:“不得用哎。”外婆罕见的呵斥道:“哪个说不得用的?”原来,喝了敬亮月公公的茶就可治夜里来尿的。 <br> 这个中秋的夜晚,13 岁的我上床好久竟然无法入睡。想家!复读生,学习上自然不用费多大的劲,平时成绩在全班尚属前列。因为是回炉的烧饼——不香。两个学期,一晃而过。<br> 如果说考樊中时用哥哥的《记一次援越抗美大会》改写成《记 一堂生动的阶级斗争课》是走题,而拿不到分我也就心服口服。 1966 年仲夏,高邮县汉留镇四异村小学小升初的班仅 20 多人,考试是在汉留中学考的。这次考试,我的感觉并不难,与平时做作业的水平并无二致,心中暗想:这次准成了。<br> 有谁知,世事从来难逆料,居然再次名落孙山。我并不迷信,命中有的应自有,命中无的莫强求,看来是有点道理的。假设我确实考取了又怎么样呢?1966 年“文革”已经爆发,如果考取了,我也上不了学,读不成初中。 <br> 此生与中学无缘矣!换一角度看,人生何处不考试啊? 1968 年,我 16 岁。“五一”劳动节这天正式拜周公世阳为师学方园木匠手艺。师傅年过半百,整天乐呵呵。师傅家里的伙食总是菜饭菜粥,我的菜饭碗上,师娘会特地挑上一小块荤油(猪油),连她的三个儿子都没有。深秋时节在师傅家收自留地的稻子,临晚,师傅吩咐道:“群子,你明天一个人到芦家圩,我干亲家陈惠明家里箍桶,两担粪桶筱子已上好了,你去里外出细。齐脚,做沟墙,上底,打箍。反正一天做不好,不要急,不要毛糙,要干净、亮堂。”我毕竟才学了半年都不到,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断然回道:“我一个人不去。” <br> 谁知一向温和的师傅变了脸,严斥道:“平时嘴到凶呢,真上 家伙来不敢去啦!我晓得你,就没得这个本事。” <br> 师娘忙拦道:“老头子又跟伢子瞎说来。他说你没有这个本事,你偏显个本事把师傅望下子。群子,听话,明天去噢!” <br> 师傅的话激起了我的好胜心,再加师娘一劝,我答应了。<br> 次日晚茶时,两担粪桶已全部光滑溜溜立在那里,只剩四道底箍未上。师娘来了,她说是到亲家姆家玩的,其实是不放心我手艺如何?干亲家在师娘她面前直夸:“小师傅(在此之前总是喊我小徒弟)手脚不慢,真是嘴一张、手一双。” <br> 在人生的路上,这又何尝不是一次考试呢? 坎坷的命运总是让你比别人慢一拍到两拍。插队整整10年,连有过小偷小摸、调戏妇女案底的知青都在我前头上调进城,清白的我却是东汇公社最后一个上调进城的。早二三年,知青上调的多为工商局、建设局、供电局等好单位,再不济也被分配到石油勘探局。1979 年春,我才被招至地方国营江都化肥厂做壮工,仍然是力气活,好在我有的是气力。越三年,充当外勤,公事之余,饱览了近半个中国之名山大川、园林古迹。后来,因与媚上欺下的科长意见相左,调到人保科做保卫干事。上世纪九十年代,职称热,国企工程技术人员评比职称后,政工人员的职称评比也进入议事日程,启动初级政工职称推评工作。扬州市党校讲师团到江都市党校授课,当时的市党校还在高水河东岸,坝头口附近。江都市经委下属工业系统的书记、副书记、宣传干事、保卫干事、劳资员、皆在入市党校学习之列,我亦忝列其中。学习时间一周,下周一考试。主要三科: <br> 1.马克思主义及其中国化成果; <br> 2.中国近现代史; <br> 3.思想政治工作。 <br> 三门考试在 280 分以上者可评为优秀学员,我这次的考试成绩超过了 280 分,也没有被评上优秀学员。许多支部书记、副书记大多没有及格。他们照样评上了助理政工师、政工师。 <br>其实,我就是评上优秀学员那又如何呢? <br> 总经理、厂长、书记们别看他们西装革履,领带鲜艳,道貌岸然,却满嘴脏话,吃喝嫖赌样样都会,件件在行,个个结棍,他们不是照样被带病提拔。紧跟总经理、厂长、书记的一帮帮闲的也照样中饱私囊,逍遥法外。上头一张二指宽的条子,甚至一个电话,几十吨、上百吨的化肥、水泥往厂外拉,时间大多在星期天。 历史是客观存在的,无论文学家们如何书写历史,历史都以自己的方式存在,不可改变。那么我们回望历史,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对民族资本主义工商业实行社会主义改造的伟大成果吧。1954 年 9 月 2 日,政务院(同年 9 月改称国务院)通过《公私合营工业企业暂行条例》。公私合营,是在私营企业中增加公股,国家派驻干部(公方代表)负责企业的经营管理。由此引起企业生产关系在多方面发生深刻变化: <br> ①企业由资本家所有变为公私共有,公方代表居于领导地位。 <br> ②资本家开始丧失企业经营管理权。 <br> ③企业盈利按“四马分肥”原则分配。 <br> 1956 年初,全国范围出现社会主义改造高潮,资本主义工商业实现了全行业公私合营。 <br> 1956 年--1996 年,整整 40 年。1956 年前的资本家,他们的企业经营管理权,是由资本家一人或一族人经数代人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劳动才积累起来的财富,一夜归零,公私合营。他们无怨无悔。 <br> 整整 40 年后,在国企退民营进的盛宴中,政府又将国营企业、集体企业成千上万家,零资产转让于领导钟爱的某个亲戚或亲信,让他们一夜暴富,成了千万、亿万富翁,这是人类史上一夜暴富的奇迹。人性的贪婪还嫌不够,还硬要把他们塑造成改革先锋、民营企业家……为什么对国家作了几十年无私奉献的老劳模、以厂为家的老职工们难道就不能持有一分钱的股份吗?这“共同富裕”又从何谈起呢? <br> 一帮帮闲的精英智囊们竟然说:“牺牲几千万产业工人的利益不算什么!”究竟牺牲谁的利益才算什么呢?若以三千万下岗工人计,他们的老婆、孩子、父母呢?受直接影响竟是一亿多人啊!他们的养老、医保呢?而政府在给公务员搞高薪养廉,养得了廉到也罢了,廉是养得了吗?岂不知欲壑难填啊?没有法律面前的人人平等,何来人格尊严?何来公开公平公正?帮闲的精英智囊们显然代表的是国有资产流入私人腰包的既得利益者集团。知识分子做人最起码的良心呢? <br> 改革开放也是一场大考!既是对决策者的决策考试,同时也考验了这块土地上每一个阶层的每一个人。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2004 年 9 月,江都老年大学邀请我去讲“词的创作”,我说可以,但你们要与局里说好,每周四上午不能去上班。李部、孔校笑道:“跟你们姜局长说过了,放心!” <br> 第一天去上课,讲台下前二排坐着教过我语文的高善美老师,我忙放下讲稿资料,从讲台上走到她的座位前喊道:“高老师,你好!”善良的高老师仍然记得我这个打架大王,高老师特别开心,年过古稀的高老师笑得眼边绽放出了菊花。 <br> 与江都市老年大学诗词班诸吟友共勉 <br> 学赋诗词尝苦胆,精研格律育兰心。 <br> 春蚕愫吐思难尽,蜡烛芯燃泪正淋。 <br> 异趣暗藏真妙象,别肠明察假噫歆。 <br> 不经水火连番炼,哪得骚坛句破襟? <br> 2004.9--2005.6 <br> 于市老年大学诗词班授课临别有赠 <br> 为江都诗协编辑年刊《龙川吟草》;为诗协耆宿、会员出诗集阅稿、作序、题跋。听君吟且啸,杯酒长精神。何乐而不为呢?<br>余窃谓:这何尝不是人生的考试? <br>2022.8.22 <br>附樊川中心小学校(1965)届六(一)班同学名单 <br>和平街:吕祥年、汤顺英(女)、周桂珍(女)、卢来 <br>娣(女)、朱永兰(女) <br>民主街:郭永新、朱六十(德义)、徐润群 <br>繁荣街:卞方玉、徐 <br>娟(女)、高留英(女) <br>进步街:施明珍(女)、李家华、王龙顺、 <br>团结街:黄 <br>龙、俞跃芳(女)、周家瑞(女)、谈金 <br>芳(女) <br>三洋街:徐根喜、周淮建、黄宏安、 <br>复胜街:吴玉明(女)、陈明珍(女)、葛念志(女) <br>工农街:叶祥林、黄万珠(女) <br>八仙街:樊网定(贤明) <br>直属大队:王三定、汤士定、吴万喜 <br>酒后闲话316 <br>双丰大队:叶华明、张寿安 <br>以上名单,由郭永新学长提供。郭永新曾任樊川中心小学校校长多年。 <br>樊川中心小学校 <br>校长:蒋国文 <br>副校长:王茂林 <br>主任:黄及人 <br>副主任:鲍美龄 <br>班主任:语文老师,韩造时 算术老师,沈慕高、陈树源 <br>体育老师,赵步煌 <br>2022.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