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 雨 (五) 岜 沙 苗 寨

镜湖闲云

<p class="ql-block">  岜沙苗寨与颇有几分现代气息的从江县城,相隔两座不是太大的山头,距离仅七、八公里。可是,当你完成这样短距离的行程,却仿佛是渺渺时空的穿越。看到岜沙的第一眼,惊诧自己是在与一个远古的原始部落对视。</p> <h1> <b>  岜 沙</b></h1><p class="ql-block"> 岜沙的岜,会读吗?你肯定觉得不屑于回答。可岜沙人不承认你读对了。岜,发音介于“pia”与“bia”之间。“ba”是</p><p class="ql-block">汉字套苗语取一比较接近的发音。"岜沙"的苗语意思是"草木繁多"。</p><p class="ql-block"> 岜沙行政隶属于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从江县丙妹镇。这里重峦叠嶂,茂密的树林遮天蔽日,粗大的树干、蜿蜒盘旋的虬枝,证实着岁月的遥远。鳞次栉比的吊脚木楼隐藏其中。水车在岁月里悠然转动,寨子里纺线声、织布声、舂米声、鸡鸣声此起彼伏。古老、原始、淡泊、宁静是这片土地上人们生活的</p><p class="ql-block">主旋律。</p><p class="ql-block"> 凝固的时空,仿佛一下子吞噬了我们。我们只好求助般的把探索的目光延伸到历史长河的尽头。</p><p class="ql-block"> 那年那月,九黎族部落被黄帝打败,酋长蚩尤率领族人离开故土,渐次向西南迁徙。蚩尤的第三子率领一支部队,开山劈路、鏖战虎豹,终于觅到了避乱的好所在——岜沙。</p><p class="ql-block"> 这里的参天古木、茫茫林海庇佑了这群蚩尤后裔。因为是被打败落荒而逃,所以,他们就以“滚”冠为族姓。我猜度,是一种励志吧!?</p><p class="ql-block"> 从此,他们隐忍屈辱,困守深山。最终铸成孤独和与世隔绝。千百年来,一个没有文字的人群,在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天地中,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承袭着生命。亘古不变的坚守,岜沙就成了今天的人们访幽探奇的神秘之地。</p><p class="ql-block"> </p> <h1> <b>  岜 沙 山 林 </b></h1><p class="ql-block"> 图腾崇拜是岜沙人承袭远古的宗教信仰。岜沙的浩瀚林海庇佑了他们,树,就成了岜沙人顶礼膜拜之“神”。</p><p class="ql-block"> 每逢重大节日,寨子里都要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由鬼师主持祭拜仪式,祈求树神赐福祉;当天,也特地为我们的到来模拟了一个小型的祭典。虽是表演性质,我却看到了参与者表情的凝重和虔诚。</p><p class="ql-block"> 寨子里平日谁有了忧愁或是企盼,也会到树丛里来祈祷,向树神求助。</p><p class="ql-block"> 在岜沙人心中,生命和树生死相依。当一个新的生命诞生,父母会在林子里为孩子种下一棵树,这棵树就是他生命的象征,和他相守一辈子。到生命结束时,后辈人就小心翼翼地挖出这棵树做棺木,深葬逝者。葬地不留痕迹,在上面再种下一棵树,就此开始他新的生命。</p><p class="ql-block"> 终点瞬间又变成了起点,生命在山林里轮回。“生生不息、生命之树万古长青”,这些我们心中的美好愿望,在这里早已成为现实。</p><p class="ql-block"> 山林,岜沙巨大的陵园,巨大的史书。林中的每一棵树,都是寨子的成员。曲幽的林间山道上,擦身而过的树影一瞥,是一位曾经的先辈。一群褴褛筚路的身影,在不远的树荫深处徜徉,氤氲的气息携着仓惶杂乱的脚步声·····。</p><p class="ql-block"> 岜沙人用自己的灵与肉养育着这片山林。</p><p class="ql-block"> </p> <h1> <b>  岜 沙 男 人 </b></h1><p class="ql-block"> 身着自织棉布左衽右开圆铜扣黑色高腰衣,黑色直筒大脚裤,是岜沙男人的一大特色。</p><p class="ql-block">“ 户棍”(发髻)是岜沙男人的另一个重要标志。脑袋四周光光的,一把头发盘在顶部为髻,大概这是迄今为止中国所能见到的最古老的男性发式。据说是从蚩尤老祖时保留下来的。</p><p class="ql-block"> 头象征高山,发髻便是山上的树木。他们用男人最神圣的部位来表达自己的信仰与崇拜。 </p> <p class="ql-block">  剃出古老奇异发型的方式和工具,更是闻所未闻。既不是剃头推子,也不是剃头刀,而是一把割草和砍树枝用的镰刀。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是难以置信:木盆装上水,被剃者径直到盆边蹲着,要剃掉的那部分头发被淋湿。操刀者一只手扶那人的脑袋,一只手拿起镰刀,从脑袋的右侧耳后下刀。刀锋划过,像田间收割成熟的庄稼一般,一撮头发飘然而下。随着刀者慢慢的圈移,头发不断飘落。该留的一丝不乱,该剃的一</p><p class="ql-block">丝不留,片刻,除了顶部的头发外,四周已被刮得光光溜溜,没有半点划伤的痕迹!</p><p class="ql-block"> 娴熟的剃头技艺,是岜沙男人的基本功之一,他们说:“会割草,便会剃头。”他们是当之无愧的世界顶尖理发师。</p> <p class="ql-block">  据说岜沙苗寨是“世界最后一个枪手部落”。因为不论老少,男人必有一杆枪。</p><p class="ql-block"> 岜沙的历史,使男人时刻不忘握紧手中枪。只有枪,才具岜沙的安全感;只有枪,才能抚慰蚩尤后裔心中郁积千年的悲愤;只有枪,才可尽显岜沙男子汉的英雄本色。</p><p class="ql-block"> 肩上扛着枪,腰间挂着砍刀,身穿远古服饰,头上绾着发髻,岜沙男人完美地演绎着战国时期的武士风采,身上透出千年的彪悍, 武力进犯之敌早已不存在了,狩猎也禁了,可是他们照旧背着枪。不过,枪只是一种礼仪工具——向天鸣放,作为对尊贵客人的一种欢迎仪式。我们刚近寨子,他们就排在寨门吹芦笙、芒筒,对空鸣枪。鸣枪的巨响震撼人心,那热烈的气氛远不是锣鼓鞭炮所能及的。</p><p class="ql-block"> 岜沙男人们十分重视身体的强壮,他们身手矫捷,爬山上树如履平地,极擅长打猎,衣食住行均取之于山林河谷。</p> <h1> <b>  岜 沙 女 人</b></h1><p class="ql-block"> 岜沙女人的风韵别具一格,彰显着一种雅致的自然美。</p><p class="ql-block"> 她们着装极为古朴精美,大襟上衣,下穿百折短裙,扎绑腿。衣裙上刺绣的图案古香古色,装饰是用手工绣片和彩色布条做成。长长的头发很简单地绾在头顶,巧妙地插一把木梳固定。没有叮当作响的银饰,一切遵循着岜沙苗人崇尚淡然的生活理念。</p> <p class="ql-block">  大姑娘、小媳妇,都有一颗玲珑的心、一双灵巧的手。她们女工不离身,或三五人一堆,或十来个一群,或坐在家门前,或在山坡上干活的间隙,时刻精心织着自己的饰品。鲜艳的民族服装,像撒落在崇山峻岭间的花朵,绘成一幅幅美丽的民俗风景画,充满着诗情画意。</p> <p class="ql-block">  岜沙女人能歌善舞,特殊的历史背景,造就了特殊的肢体语言。她们双手持帕,旋转、跳跃节奏相当快,舞姿激情奔放,柔美中略有几分的勇猛、凌厉、果敢、刚毅、大砍大斫的气势。伴随着男子铿锵有力的芦笙古乐,使人如临鼓角争鸣的沙场。眼前是一群被号角激励、冲锋陷阵的花木兰。</p> <h1> <b>岜 沙 孩 子</b></h1><p class="ql-block"> 孩子,岜沙苗寨的小男孩,蚩尤最年轻的后裔,是外来人眼中一道靓丽的风景。他们的着装和成年男人一模一样,只是头发在头顶拢起,扎成一个马尾。一人扛着一支小枪,别有一种天真、活泼、稚嫩,尤其令人感到可爱、动情。他们毫不畏惧生人,而且主动在游人堆里钻来钻去。</p> <p class="ql-block">  其中一个特别伶俐的男孩,我极为喜爱,发出和他照相的邀请,他很乖巧地点点头。我心中荡漾着母爱,蹲下把他揽在怀里,他背着小枪柔柔地依偎着我,留下了温馨的永恒。</p><p class="ql-block"> 站起身,刚想看看我俩的照片,他却向我伸出小手,轻轻地说:“给钱。”一惊一楞之余,又觉得很好笑,很好玩。问多少钱,说:一块。</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很多游人邀请他们合影留念,大家乐呵呵地给他们一块、二块。不一会,每个孩子约莫收到了二、三十块。</p> <p class="ql-block">  在寨中,见一位十来岁的女孩抱着小弟弟,非常抢眼,我又提出和她照相,她说:要给十块钱。我不能用“你的美,在我心里是无价的”这样的一句话来界定她要钱对还是不对。但,确实有很多的感慨涌上了心头。</p> <p class="ql-block">  以“滚”姓励志的岜沙人,一直没能强盛起来,始终没有走出深山。却用惊世骇俗的勇气,千百年来坚守着“苗语”、“户</p><p class="ql-block">棍”、“大裤筒”、“猎枪”、“镰刀剃头”。然而当这一切成为现代文明的奇观的时候,他们的枪,抵御不住探幽者汹涌而来的脚步。面对经济强势的进犯他们失去了反抗意识,甚至忘了诘问。莽莽丛林千年的与世隔绝终于在喧嚣的市场大潮面前功亏一篑。现代文明的无形杀手对古老文化所向披靡,也许,从内部冲破这千年的古堡,走出自己领地的注定是蚩尤最年轻的这一代后裔。</p> <p class="ql-block">  他们很小就从古堡的窗口窥视到了外面的世界,知道了自身存在的价值,懂得利用这个价值。随着时间的推移,为了沉重的历史,他们会不惜一切保住 “苗语”、“户棍”、“大裤筒”、“猎枪”、“镰刀剔头” 等众多民族特质;同时,为了未来的利益又希望打破这一切,去努力学习汉文化乃至外国文化,融进现代文明的滚滚洪流。他们将在“保留”与“抛弃”的矛盾的中,做痛苦的挣扎,两难的抉择。</p><p class="ql-block"> 岜沙的孩子,肩负着岜沙过去和未来两付重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