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是母亲生日,吃粽子那些习俗自然不重要。二老生日相距十来天,全家人便商定合并过了。
姐姐在镇上订了蛋糕,订了酒席,我们从城里接上回来的弟弟和弟妹,一起回家。路过超市,我还是买了两袋粽子,那种小网兜的小粽子,一袋10个。
10个人,两辆车,正好。提了蛋糕和饮料,到饭店,上楼,找个包间。方椅子换成圆凳子,一桌坐满。
老板娘上来招呼,居然是过去的学生,寒暄几句。打开蛋糕盒,给父母带上寿星冠,照张相,想想酒席,又包好蛋糕放到一边。
开始上菜。前菜叫酒盘,因是地地道道的周村水席“八六”,所以五凉四热共九盘,主菜总共14碗。基本都是大人,也都是自家人,实惠为主,首先要够吃。一番热闹。无客套,无谦让,无虚假,人人大饱。剩菜打包,提着蛋糕回老家。
对父母而言,蛋糕无所谓,酒席也可以省去,一家人聚在一起才重要。付账时,母亲跟我抢着掏钱。我按住她的手,给你们过生日,还能你掏钱? 阳光铺了大半个院子,天热了。小菜园令人惊讶。
一畦生菜,一畦油麦菜,极旺盛,极茂密,看不见缝隙,看不见地表的土。绿得耀眼,绿得诱人,绿得欢喜。前段时间我回家,菜畦里还只是细嫩的幼苗,如同小兽身上的绒毛,可爱,充满希望。这些日子不见,已实实在在地长成了超群的食材,少女一般,盈盈浅笑,在阳光下,在午后的轻风里甩着秀发。
韭菜也长得一般高。半月前父母进城住了一周,带了自家的韭菜做韭菜盒子,一定就是这些。韭菜真是奇妙,只要不挖根,割了一茬再生一茬,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四垄地膜里种了八行黄瓜,已经搭了瓜架,细长的瓜秧顺着父亲绑好的方向往上爬。瓜叶下,在一小片阴凉里,指头长短的小黄瓜带着小黄帽,在睡午觉。 这块小菜地大约20平米,但被父母精心安排了好几个品种,年年如此。菜地边有水管,早晚浇菜很方便。施了农家肥,浇水跟趟儿,菜就卯足了劲儿长,卯足了劲儿结。他们俩人根本吃不了这么多,就摘了送人。
如今,眼前的翠绿像一块块碧玉。什么“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应该是“碧玉妆成小菜地,万根绿叶随心意”。那绿色并不宽广,却绿得纯粹,绿得纯净,绿得纯情。每一片菜叶都是完美的艺术品,我没找见一个虫孔,有,也是点缀,也是一只可爱的虫子啃的。
油麦菜狭长的叶子像一张张书签,夹在季节的册页里,翻开,行间是父亲的脚印,每一个笔画都是父亲手掌的纹路。 生菜叶子有着时髦的波浪卷,她们挤在一起,无风三尺浪。那可是母亲的梳子梳成?母亲每天在院子里走多少步,生菜,你们数清了吗?倦意把我推倒在沙发上,我很快睡着了。梦里,我是一只蚂蚁,在生菜叶间捉迷藏,在油麦菜叶上玩滑梯,从韭菜丛中穿过,吹响了黄瓜的小喇叭。
下午去九女湖的玻璃栈道上练胆量,回来时天刚好黑。母亲熬了蛋汤,父亲力主吃小菜园的绿色蔬菜。于是他拔起来,剪去泥根,看着没多少,拔起来一大堆。这吃得了?
没事,吃不了给你们带走。父亲口气很坚定。
淘洗干净,妻子掌勺炒了两锅。晚饭就是蛋糕,粽子,油条,中午没有吃完的肉菜,两盘素菜,一锅汤,吃得个个舒心畅意。
父亲又拔了些菜,母亲找个纸箱,居然满满一箱子。我们一直推说吃不了,父母口气更坚定。 第二天进了城,我把菜倒在厨房地上,一夜离根后的挤压,菜身有些发软,但新鲜如昨。断茎有土,我轻掰,“啪”折断了,还带出几滴菜汁,嫩,真嫩。
就这一堆菜,我敢和晋城任意一家饭店比新鲜,你信不?
嘚瑟吧你。妻子说。你知道这生菜叫什么?
生菜还有名字?我惊愕。
当然,叫“玻璃翠”。
玻璃翠,这么好听的名字!像玻璃一样翠绿,又像玻璃一样薄脆。起名字的人一定是诗情在心的人。
晚上吃涮锅吧,我啥都不吃,就吃这玻璃翠。
火锅的汤在锅里滚沸。我抓一把洗好的生菜放进去,筷子按一按,它们顺从地潜入汤底。少顷,随着汤水开始翻滚。我在心里数到10秒,动手挑到碗里,沾了芝麻酱,那个鲜嫩可口。羊肉?我不想。豆腐?我不想。海鲜?我更不想。我只想这生菜。
一根又一根,一筷又一筷,大快朵颐,满头冒汗。倒一杯冰镇的可乐,灌一口,爽。
我坐在阳台上,妻子拿扇子过来,给我扇几下,凉快吧?
凉快,真凉快,你就是铁扇公主。
那你是啥?妻子问。
对呀,我是啥,牛魔王?不好。铁扇国王?差辈儿了。
对了,我是它——铁扇! 这是我的微信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