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百岁老人”讲民国时期跳马镇风云

故乡情怀集

前言：俗话说：“前人不讲古，后人没有谱”，在建国73周年的喜庆日子里，同学张勋说他的外婆今年98岁了，仍能清楚记得当年红军经过跳马攻打长沙，日本鬼子在跳马作恶的往事，这引起了我极大兴趣，并一同前往听外婆“讲古”。外婆名叫廖金云，虽年近百岁，但仍耳聪目明思维清晰，在一个多小时的交流中，老人讲叙了在民国时期许多发生在她身上及身边的事，虽不能说出具体在哪年哪月发生，但她说的事完全与长沙近代史相吻合，老人的故事一下子让我穿越到跳马那段动荡岁月中，让我感受到了跳马镇近代历史厚重。 上世纪二十年代的中国，军阀割据，连年混战，让老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廖老就在这样政局动荡的岁月中降生（1925年农历8月出生在金屏村发富坪王立塘），从此，她演绎了近百年不平凡的一生。

一、红军途经跳马攻打长沙

一天，年幼的廖老见到一队队的扛着枪与梭标的“梁子”从对门大路上经过，梭标上的红缨条特别显眼，她感到非常害怕，躲在家中不敢外出，很快知道这是从井冈山下来的红军。接下来一段时间，红军大部队驻扎在跳马一带，她家里也住了好多，红军帮他们家挑水、扫地、扮禾，廖老说当时朱德（还有几位大领导她记不起来了）就住在石门冲大屋场刘炳恒（口音）地主家中。

　　廖老说红军对老百姓很好，用老百姓的东西一定要付钱，在攻打长沙前夕，红军还花钱让她父亲将家中的一头架子猪给杀了。但地主们就遭了殃，没来得及跑掉的地主被抓后绑在楼梯上用水淋，逼着他们交出藏在家中的“花边”，廖老就看到住在她家中连长的子弹带里装着全是“花边”。红军要老百姓不仅要与地主划清界限还要敢于与地主进行斗争，很快地方上一些人组织了“识字会”，学习“打土豪、分田地”革命道理后，便到地主家中“革命”——“吃大户”，将地主家中的食物一扫光，廖老年少的叔叔就在地主家喝得酩酊大醉，一些懵懂的小孩跟着大人参与其中，地主家中的生活用品都搬光了，廖老家还分了个水桶。

　　廖老说红军向国民党“借路”过长沙被拒，国民党在洞井铺设下关卡还布了电网派重兵把守，白天打开晚上关上。红军很快就开始攻打长沙，第一次红军打了一夜退了回来，听说自己打了自己人，后来毛主席来了，亲自指挥战斗，用牛牯子冲电网仍未成功，不久红军就从跳马退了出去。

　　红军走后，那些参加过“识字会”的老百姓整天提心吊胆担心地主报复，刚打的“浮财”赶紧送还给了地主，廖老家分的水桶也被地主拿走了。与廖老家不远的金屏村一字墙的肖运生，是1927年的农协委员，红军来跳马后，给红军带路，为红军组织后勤物资，红军走后，被一唐姓地主告密被捕，杀害于嵩山寺，身体被砍成三段，残忍至极，杨开慧也是因此在同一时期被害。

截自《中华英烈网》（笔者曾祖父）

　　廖老讲叙的是发生在1930年8月底到9月中上旬，红军第二次攻打长沙这段历时半月真实历史，红一军团由毛泽东、朱德等指挥攻打长沙南城，战斗中用了火牛阵法，前敌总指挥部就设在洞井白田铺肖家祠堂，虽然这次攻打长沙战役失败，但跳马人们在战前、战中、战后都做出了极大贡献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白田铺肖家祠堂 红一方面军攻打长沙指挥部纪念碑，比亚迪厂门处

二、共产党在跳马办学

让笔者很诧异的是，廖老说她搭帮共产党毛主席免费让她上了2年学，但上学是哪年老人不记得了。学校在曾家公屋（磨石塘第二个粮库现改为仓库），学习用的是2本毛边纸书，一本是《农村杂志》另一本是洋书，教她的是一位家住跳马涧过去姓龚的小脚女老师。老人问笔者是不是有个叫戚继光的人，忘记了他是干什么的了，我笑着告诉老人是明朝抗日英雄；老人说书中有黄河决口的内容，小孩哭喊黄河两岸人们来保护黄河的画面让她记忆犹新；更让笔者惊奇的是老人说书中有张毛主席身穿长衫手拿油伞的像，因为老人所说的很象《毛主席去安源》的画，而这画是文革时期创作的，但老人肯定地说书中就是有毛主席的像。火烧长沙后，听说日本人要来了，上面通知将书烧掉，另家中的母亲认为女孩子上学没用，廖老很遗憾终止了学业。

　　笔者推算廖老这段学习时间应是1937年-1939年之间，廖老12-14岁，这个年龄段得到了老人的认可，那时正是国共第二次合作期间，也与“文夕大火”时间相吻合，很可能是南方地下共产党为老百姓孩子办学，学习的内容也与抗日有关。当年，湖南早期革命领导人周里（后任湖南省委副书记）就在跳马以教书先生身份为掩护进行革命，在跳马发展了好多地下党员（笔者的祖父就是他发展的），至于毛主席的像我怀疑老人记混了。

三、日本兵过境跳马、

“文夕大火”后，日本兵不断进攻长沙，让跳马老百姓人心惶惶，因传闻日本人强奸掳抢，老百姓家中有女孩子的就早早让她们出嫁避祸。1941年，不到16岁的廖老就嫁到石门冲田心塘，丈夫叫刘国斌。石门冲刘姓在跳马是一个很大的家族，刘家大屋湾，屋连屋连成了一片很有实力。这期间不断有从城里出逃的难民到跳马，有的就在刘家屋场住下，老人还记得有一位孕妇在大屋场生产，吃又没吃的很是造孽。

　　一直听说日本人在攻打长沙，但战火没烧到跳马来，战场主要在长沙北边，廖老说在跳马涧及周边山上挖了好多战壕，但从未用过。随着连年战争，兵员吃紧，政府以抽壮丁方式补充兵员， ”独子从缓，三子抽一个，五子抽一双”，廖老说那时没人愿意去当兵，有钱的人家就出钱买壮丁，一位家住团田村张家湾名叫廖连生的人平时喜欢赌博，没钱了他就卖命当兵，到部队后设法跑回来，就这样卖了几次，最后被抓给枪毙了。这事我也听我外婆说过，当年国民党部队驻扎在她家中，一天抓回个逃兵，长官先让他吃好喝好，逃兵虽苦苦求饶说上有老下有小就靠他一个人养活，但仍给枪毙了，更可恨的是他们把逃兵的心、肝挖了出来在家中炒了，还邀请外婆一家人吃，吓得外婆家人魂飞魄散。

　　一天，田心桥坳塘岭方向枪声四起，听说日本兵来了，刚生完大女儿在娘家坐月子的廖老急忙往家中赶，途中遇到中央军，当兵的说“日本兵来了，你还对着他们方向跑”，廖老说“我家在那边，我屋里的家伙还没拿出来”，家中的财物用一担箩筐就让公公挑走了，躲到团田的亲戚家中，留下了家娘守屋。离廖老家不远毛家塘的彭树清（后成为廖老亲家）在逃跑时被日本兵一枪打穿大腿，幸运的是抬到维持会被日本军医治疗后康复。在马鞍山，廖老外婆家的老表就没这么幸运，见日本兵来了，大人们惊慌失措跑进屋后的山中后，才记起在家中还有熟睡年仅2岁的女儿，女儿惊醒后哭喊妈妈，日本兵冲进屋中将小孩提出扔在地上，后又一脚踢进屋前的水塘中淹死，小女孩的父母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就这样没了，顿时肝肠寸断。

　　日本兵到石门冲后驻扎了1晚，他们把纹帐扯碎擦枪，将家中的牲畜捕杀吃掉，彭树清家一条小狗被日本兵活生生塞入滚开的瓮搪中。地方维持会为虎作伥，帮日本兵抓了许多民工，其中就有廖老的丈夫刘国斌，要求跟随他们南下修铁路，到衡山后听说还要往南走，刘国斌深知再不跑这条命迟早会被日本兵祸害掉，于是抓住个机会逃了回来，与他一同被抓去修路的还有好多跳马人，但有许多人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廖老讲是日本兵败退中经过跳马，所以没有太作恶，但根据廖老讲叙的内容应是1944年8月-9月的事（大女儿是44年农历7月出生），日军却是在进攻途中。第四次长沙会战，城破池陷后（直到1945年9月才收复），日军开始进攻衡阳，途经跳马，因中国军民进行衡阳保卫战，将株洲至衡阳之铁路悉数破坏，因此才有刘国斌被抓去修铁路一事。

　　在交谈中，廖老多次说：“没想到现在日子这么好过”，是啊，经历过无数磨难的老人终于看到了太平盛世，怎么不感叹。只有经历过苦难才知足才懂得珍惜，“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我们要铭记这段苦难史，发愤图强才能国富民安永享太平。

（如有跳马老人会“讲古”，有故事，愿采访，请留言提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