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城演武厅——三山五园之十八

Gao Ping

清代《健锐营地理全图》描述了清朝时健锐营驻扎的情况，作为一支特种部队几乎遍布整个香山地区，每个营区都有碉楼，共计碉楼68座，营房9000多间。

乾隆十五年（1750）乾隆奏准建「健锐营营房，三千五百二十间」。即以静宜园为中心，以镶黄旗、正白旗、镶白旗、正蓝旗为左翼， 以正黄旗、正红旗、镶红旗、镶蓝旗为右翼，建造八旗驻军营房。

清同治年间编写的《畿辅通志》记载：「健锐营衙门，在静宜园东南。……官兵营房共三千五百三十二楹。左翼四旗：镶黄旗在佟峪村西，碉楼九座；正白旗在公车府西，碉楼九座；镶白旗在小府西，碉楼七座；正蓝旗在道府西，碉楼七座。右翼四旗：正黄旗在永安村西，碉楼九座；正红旗在梵香寺东，碉楼七座；镶红旗在宝相寺南，碉楼七座；镶蓝旗在镶红旗南，碉楼七座」。

同期建造演武厅和团城为主体的校场，即健锐营定期合练的演武场，以及与官兵们相关的生活及服务设施，包括子弟接受教育的学房。

如果仔细观察地图，发现正黄旗分南营、北营和山下坡营三部分，其西有北法海寺和晏公祠，其东则是团城演武厅和教场，其南就是正红旗和实胜寺及门头村。

健锐营分布图

1 起因与概述

健锐营的组建与乾隆时期平定大金川叛乱有直接关系。在清代中叶，大金川土司叛乱。清军出征平乱，但该地特有的石碉易守难攻，清军受挫，累攻不下。乾隆帝于十三年七月下诏，选拔少壮勇健之士三百余名，在香山地区仿建石碉多处，组建云梯兵，演习攻碉。

乾隆十三年末，傅恒率领云梯兵及其他兵将前往金川作战，及时调整战略战术，绕到敌军后方，直捣敌人巢穴，多次取胜，乾隆对其大加赞扬。乾隆十四年春，首次金川战事以清廷接受大金川土司的求降而结束。

乾隆皇帝认为：「所选兵丁，各奋勉学习，不数月间，皆已精练。随征金川，功成凯旋。如今仍回本营，随旗行走，则伊等前功徒费。且我满洲旧日技艺，仍至废弛」。因此下令将云梯兵专设一营，成为精锐部队，以备不时之需。乾隆十四年（1749年)，设健锐营。

健锐营驻扎在香山地区，陆续修建营房九千余间及印房（官署）、八旗官学、演武校场等，成为八旗中的一支特种部队。

乾隆《阅武》诗句写道：

「健锐练精旅，香山聚队居。

知方素嘉尔，阅武便临予。

所尚赴恒实，宁夸声势虚？

展伸布行雁，偏伍列丽鱼。

抚壮诚欣矣，问劳尚悯如。

藉兹成伟绩，耆定可忘诸」。

《乾隆十五年御制赐健锐云梯营军士食即席得句》写道：

「于实胜寺旁造室庐以居云梯军士，命之曰健锐云梯营，室成居定。兹临香山之便，因赐以食。是营皆去岁金川成功之旅，适金川降虏及临阵俘番习工筑者数人，令附居营侧，是日并列众末俾预惠焉。

犹忆前冬月，云梯始习诸。

功成事师古，戈止众宁居。

实胜招提侧，华筵快霁初。

馂余何必惜，可以逮豚鱼」。

大小金川之战，是乾隆皇帝晚年总结的「十大武功」第二。两次战事历时七年，清廷累计出动人力60多万，作战部队就超过20万人，伤亡将士数以万计；第二次战事更是耗费了白银7000万两。

大小金川之役宣示了清廷对「改土归流」的决心，主权不容妥协。但土司制度由来已久，清廷也不得不做出折中策略，某些地区保留了土司的部分权力。清朝灭亡后，西南藏区土司制度死灰复燃，直到1959年才彻底革除。

这是《平定两金川得胜图册》，清乾隆时期法国人艾启蒙、贺清泰等绘，内府铜版印本。背景是清乾隆三十六年至四十一年(1771年一1776年)清政府出兵平定四川大小金川叛乱的内容，图中描绘了金川地区沟壑纵横地势和调楼林立的场景。

乾隆皇帝检阅军队的肖像，一身戎装的乾隆骑在马背上，手勒马缰、腰挎剑囊、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平定大金川之乱的功臣傅恒的画像。

清乾隆三十六年，乾隆皇帝御批《阿尔泰为办理小金川战事奏折》， 此为一封阿尔泰上奏给乾隆帝的奏事折，开头署「大学士仍留辨四川总督事务革职留任臣阿尔泰谨」，题名「奏为钦奉 上谕事窃臣于七月二十三日具奉辨理金川小川情形一折兹于八月二十五日奉到」。是折为清乾隆三十六年大学士仍留办四川总督事物革职留任阿尔泰为奏报办理小金川战事折，内有乾隆帝朱批七十余字。从朱批内容来看，乾隆对阿尔泰办事极为不满。

《傅恒奏条陈设立满洲云梯健锐各项事宜》奏折。奏折内容为大学士傅恒等奉乾隆皇帝上谕组建健锐营，奏报健锐营设营、训练、行走、施恩、升转等事项。

团城演武厅，始建于清朝乾隆三十年（1748年)，城池圆形，城南北相对各有一高大券门，南北门楣各镶汉白玉石额一块，南额「威宣壁垒」，北额：「志喻金汤」，皆乾隆皇帝亲题。这是为了金川之役训练云梯健锐，供皇帝检阅兵将武功而建。

团城作为整座健锐营演武场的一部分，这是独立的瓮城，从北向南依次为团城、演武厅、东西配殿，大校场、西城楼门、放马黄城等。

从图看出团城演武厅城楼是大门从北侧开，有石桥通往城池，石桥前有碉楼。

这是1930年拍照的团城演武厅照片。

辛亥革命后，由于清帝逊位，团城也日渐荒废，到民国时期划入华北农事试验场，解放后，由市农场局接管，1988 年移交市文物局进行管理保护，1991 年整修后对外开放。

2 健锐营遗址

先说健锐营，在香山正黄旗村有其指挥中心，即印房。

据资料记载：健锐营总人数为3000人，实行八旗军建制，依照八旗建制分为左右两翼，左翼为镶黄、正白、镶白、正蓝四旗，右翼为正黄、正红、镶红、镶蓝四旗。

健锐营设掌印大臣，人数不定，由在京的王公大臣担任。

静宜园宫门两侧向东北、向南延伸。香山东北的山麓驻扎左翼健锐营，香山南侧山麓驻扎右翼健锐营。这种布局随着山峦的走向，如同凤凰的双翼伸展开，左边四旗、右边四旗则建在随山冈起伏的自然地貌上。健锐营实行亦兵亦农，驻地既是营房也是农场，还办有子弟学校。《红楼梦》作者曹雪芹在西山的故居就在正白旗驻地，位于今天的北京植物园内。

目前仅剩下大门两侧砖砌的门柱，这就是「八旗印房」，则是健锐营部队的衙门所在地，也是最高军事指挥所。

《清史稿.职官志》记载：健锐营的最高长官多由王爷担任，称为「掌印总统大臣」，其「八旗印房」就是健锐营司令部。

八旗印房大院现为北正黄旗21号，四角原有的4座碉楼，如今仅存两座。八旗印房是八旗都统衙门内部机构之一，主要职能就是掌管都统印信，办理章奏文移，协办各项事务，并兼管恩赏银库事宜。

香山八旗印房为北京市海淀区文物普查登记项目。

3 石桥

过去是跨过青石铺就的小石桥，穿过刻有「志喻金汤」玉石匾额的北城门，进入，沿着团城马道台阶拾级而上，就是团城，现在参观大门改西侧。

阅武楼北为正门，门前有汉白玉石桥，人称阅武楼石桥。阅武楼石桥跨河与城门相对。桥为花岗岩石建造，桥底铺条石，两桥墩前尖后方呈船形桥面由七块一组的大条石分三组铺成，桥上有矮护栏。

由于枯水，看得清楚，桥墩为花岗岩石建造，桥底铺条石。

桥栏杆有刻画字迹「下山小队坂＃」，不清楚何人所为？

4 西楼

我们事先预约，扫码入内，西侧是新大门，迎面就是西楼，是健锐营演练攻城云梯的场所。

健锐营演武厅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西楼南侧躺着一块明代的残碑，从残存的文字来看，这是明嘉靖年间司礼监太监静庵的墓碑。在双塔邨人提供的《明故司礼监管文书内官监太监静庵赵公墓志铭》中了解一些静庵的生平。静庵原名赵举，字克明，静庵是他的别号，保定府新城县人。卒于明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享年六十一岁。赵举于正德十一年（1516年）奉诏选入内廷，一路升迁，最后做到司礼监太监。赵举此人谨小慎微，正因此，「上（嘉靖）以公□慎，命管文书」。替他写墓志铭的首辅大学士徐阶对他的印象也是「公勤正有礼，虽德□遽其意气，未尝不□□其于言必审而后发。虽甚怒，不轻有所诋訾；即甚喜，亦不苟然诺」。这块碑原来在杏石口，改成夹杆石，现在移到这里保存。

这是正统十三年碑

存放着四根望柱、五块拱券石和一块残缺的石碑，为建维修时拆下来的构件。

5 演武厅

穿过教场，来到团城南侧的演武厅，坐北朝南，面阔五楹，前有三间抱厦。

整体建筑为单檐歇山顶，上覆绿色琉璃瓦，黄剪边，其四条戗脊和抱厦的两条戗脊上各有五个脊兽，在古代建筑等级很高。

抱厦前砌有宽大的月台，大清的乾隆、嘉庆、道光、光绪皇帝曾在这里数十次检阅过健锐营将士。

月台前面就是是校场，校场南边为演武场，现在为果园占用。

合影留念

对比清末民初照片，发现以前演武厅两侧有树木，门前有三级台阶，与今天有区别。

在抱厦的屋檐下正中悬挂有匾额，黑底金字为「演武厅」，这是爱新觉罗.毓喦题写，为道光皇帝第五子的曾孙。

侧面观察，演武厅呈品字分布，中间屋顶为卷棚式，两侧为单檐歇山顶，廊柱在外，屋墙在里，背后是团城。

演武厅东侧为东朝房，面阔五间，单檐硬山顶，是大臣们陪同皇帝检阅健锐营操练的地方。西侧为西朝房，其建筑规制和功能与东朝房相同。

演武厅为单檐歇山顶，上覆绿色琉璃瓦，绿色的脊兽，绿色的吻兽，在蓝天中极为耀眼。

飞檐上都蹲坐六只脊兽，分别为仙人骑兽、狻猊、斗牛、獬豸、凤、狎鱼，在正脊两端作张嘴吞脊状，又称「吞脊兽」，也叫「鸱吻」。檐下悬铁马，微风吹过，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厅内按照故宫的皇帝御座仿制的，上面高悬「壮肄声威」，两侧悬挂乾隆皇帝御书的对联：「选士励无前远宣伟绩，练军垂有久永视成规」。

演武厅横匾，均是复制的，仿乾隆御笔。

6 南楼

团城南侧有拱形门洞，门洞上方均有汉白玉门额一块，书写「威宣壁垒」，为乾隆御笔。

另外一块「团城演武厅」为北京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碑。

汉白玉门额，书写「威宣壁垒」，乾隆御书。

值班房

南城楼面阔五间，四周围廊，重檐绿琉璃瓦剪边歇山顶。根据第一历史档案馆的资料记载，南城楼内原来放置着床和痰盂等用具，为检阅时皇帝与官员们休息的场所。

7 北楼

团城的北城楼面阔三间，四周围廊，重檐绿琉璃瓦剪边歇山顶。楼内有一长方形巨大卧碑，用满、蒙、汉、藏四种文字镌刻着「御制实胜寺后记」。

　　

东西城垣各有一条马道通达城顶，呈弧形，边上有矮墙。

北门石额曰「志喻金汤」，为乾隆御书。

这是「三交六椀菱花」样式图案，寓意四方，是寓意天地之交而生万物的一种符号，采用直棂与斜棂相交后组成若干的等边三角形，三角形相交之处便成为一朵六瓣菱花，三角形中间成圆形。

北侧门洞大门紧闭，如果看北侧的乾隆御笔石额，需要从团城外面绕过去。

抬头看，双重歇山顶，底层屋脊上有金黄色仙人骑兽、狻猊、斗牛、獬豸、凤、狎鱼，最后那个巨大的是鸱吻。而上层屋脊上同样一组，为绿色，黄绿两组，在蔚蓝色的天空特别绚丽。

屋檐下斗拱，在立柱和横梁交接处，从柱顶上加的一层层探出成弓形的承重结构叫拱，拱与拱之间垫的方形木块叫斗，合称斗拱。采用蓝色为主，黄色描边，绿色搭配，重彩勾画。

这里采用金龙和玺彩画，以金龙云锦藏教等图案为特征，最上层是团龙绿色琉璃瓦，下面是万字纹房椽，斗拱下面是金色双龙戏珠团。

雀替彩绘

8 实胜寺后记碑

重点说北楼里存放的实胜寺后记碑，这是一块汉白玉四面方碑，碑体巨大，号称「西山碑王」。篆刻有汉、满、蒙、藏四种文字，碑文为乾隆皇帝亲笔书题，记述了乾隆皇帝总结四次战役中健锐营的功绩，对他们进行褒奖。

钦定四库全书有《实胜寺后记》全文。

此碑通篇楷书，端庄圆润，行笔间笔意连贯自然，行止有致，是艺术精品。

《实胜寺后记》全文抄录如下：

「岁己巳建实胜寺于西山之下，其缘起已见前记，不复缀。今赖昊天垂佑，宗社笃祜。平准噶尔回部，拓地伊犁、喀什噶尔、叶尔羌一带，二万余里。其外羁縻附属，如哈萨克、布鲁特、安集延、拔达克山等部不与焉。凡乘机决计，信赏必罚、奉天讨罪、藉众集事诸大端具见太学之碑，开惑之论，西师之诗，亦不复缀。兹记者，寺左近健锐云梯营实居之，营之兵是役效力为尤多，故不可不旌其前劳，以劝夫后进。先是呼尔满霍斯库鲁克之战，我师以少敌众，而贼据险伺隙，故凡行阵参伍弥缝之际，略觉旗靡鼓馁处得健锐兵数十立其间，则屹如坚城，整而复进。遂乃斩将搴旗，用成殊绩。盖索伦兵马射虽精，以之驰突，乘胜破阵无不如志，而知方守节，终不如我满洲世仆，其心定，其气盛。夫人出万死一生，为国宣力，而为之君者事成而忽若忘，独何心哉？朕岂为之哉？自己巳设此营，而辛巳即收其效，不啻树树十年之得报，是潜移默运有若天授，予亦有所不知其然而然者，而敬绳祖武，丕扬国烈，瞿瞿惴惴，惟盛满之是惧，犹初志也。是用重勒碑记之，且肖喀喇乌苏袭迫之状，筑堡其侧。岁时幸香山阅健锐兵，用寓尹铎晋阳之意，不亦可乎！」

落款为：乾隆辛己孟夏月之吉御制并书。

信天主人和乾隆宸瀚玉玺

9 护城河与排水系统

团城演武厅为环形城堡式建筑，其外有护城河围绕，跨河与城门相对筑有汉白玉石桥。城堡南北各辟城门一座，四周为护城河，目前仅存北部一段。

泄水孔，用铁皮包裹，防止损坏。

环团城内外侧均有一圈流水槽，大雨时，顺流水槽，将水排泄到护城河。

这是团城底层泄水孔

团城演武厅建于清乾隆十四年，为北京仅存的城池、殿宇、亭台、碉楼、教场混为一体的武备建筑群。遥想当年，乾隆皇帝曾在此检阅八旗军队，旌旗飘扬，锣鼓喧天，将士迈着整齐步伐接受皇帝的检阅，那是一个强盛的王朝。所有的一切，烟飞灰灭，仅剩团城依旧，斜阳余晖，残灯寂寞，铁甲低吟无人回，江山如固，人已去。

2022年9月30日

参考文献

「1」灞上桑.乾隆皇帝平定大小金川，出兵数十万耗时七年，山地战有多难打?2019

「2」实胜寺后记.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