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花木兰·铭都嫫车布(六)

杨亮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第六章 重返红河</b></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br><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据史料记载,公元1899年后成立的义和团是民间武术团体与秘密教门的混合组织,由白莲教、红灯照、大刀会</span><font color="#167efb">(金钟罩)</font><span style="color: inherit;">、小刀会、义和拳、八卦教、神拳、梅花拳等各种民团组成,成分复杂,帮派林立。早期,义和团改掉“反清复明”的立场,以“扶清灭洋”为口号,反对外国侵略,打击教会势力。烧教堂、烧洋货、杀洋人、杀教民。后期,全国各地号称“义和团”的民团多如牛毛,鱼目混珠,参差不一,说每个人都是“神功附体”、“刀枪不入”的高手。即扶清灭洋,又抗清军,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后来,有些义和团还成为了某些官员谋取私利、贪赃枉法的工具。</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期间,义和团运动烧毁了山东、直隶等地的近百座教堂,杀死洋人教徒近300多人,彻底打击了教堂的影响,却不分青红皂白,杀死了我国教徒不计其数,据统计至少有数万之多,估计还有遗漏的地方;盲目破坏电信、电报、铁路、车站等基础设施,满清政府40多年洋务运动的成果几乎毁于一旦。义和团运动坚持民族主义、盲目排外的做法,始终没有得到多数有识之士的认可和支持。</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新世纪的第一年,就是公元1900年6月11日,义和团在山东省廊坊抗击2000人联军取得了胜利,由于大雨倾盆,联军火药淋湿,洋枪无法使用,只好抱头鼠窜。史称“廊坊大捷”;6月17日,英国、法国、德国、美国、意大利、奥匈帝国、俄国、日本等八国联军攻占天津的大沽口炮台,原先“戊戌变法”后光绪帝一直被慈禧太后囚禁在中南海瀛台,外国政要多少次上书提出要光绪帝重新执政。慈禧太后得到“洋人要她归政于光绪帝”的假消息,命令山东巡抚袁世凯(备注:公元1899年“戊戌变法”后被任命为山东巡抚)放弃镇压义和团,转为支持义和团同洋人开战。此后,这个民团是义和团,那个民团也是义和团,“义和团”大旗四处招展,如同雨后春笋拔地而起;6月21日,满清政府向英、美、法、德、意、日、俄、西、比、荷、奥等十一国宣战;8月16日晚,八国联军占领北京,慈禧太后及皇室仓皇逃到西安;9月7日,满清政府发布上谕:“此案初起,义和团实为肇祸之由,今欲拔本塞源,非痛加铲除不可”,满清政府派庆亲王奕劻及李鸿章为全权特使与十一国一一和谈,签订条约,出卖国家。</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其实,满清政府采取了“假宣战,真投降”的手法,自己按兵不动,隔岸观火,口头上支持义和团对抗八国联军,暗地里重金收买义和团的首领。一手借助义和团的力量抗衡八国联军,一手借助八国联军的力量消灭义和团。在国内的反动势力、国外帝国主义的夹击之下,轰轰烈烈的义和团运动失败了,却给了摇摇欲坠的满清政府致命一击。</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公元1901年满清政府基本消灭了的义和团运动后,被迫同签订了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根据《辛丑条约》,日本可以在中国一部分地区驻军,保护侨民和交通路线,这为往后的中日冲突埋下了祸根。公元1945年经过14年的抗日战争才彻底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历经10年的艰苦磨难后,公元1911年10月10日(宣统三年农历八月十九)武昌起义爆发,10月12日攻占汉阳和汉口。起义军掌控武汉三镇后,湖北军政府成立,黎元洪被推举为都督,改国号为中华民国。辛亥革命如同星火燎原之势,点燃了全国的革命,各省纷纷宣布推翻满清统治,建立共和政府。公元1912年2月12日(民国元年),宣统皇帝爱新觉罗·溥仪被迫退位,摇摇欲坠的满清政府终于被自己精心培养、维护封建统治的新军给掘墓了。</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日子静静地流淌,波澜不兴,人间的疾苦转眼烟云,几家欢乐几家愁。</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每年大年初五的总果村迎春会,铭都嫫车布如约参加花鼓舞表演,还是一颗闪亮的星星,完全改变了第一次的狼狈不堪、心惊肉跳,铭都嫫车布跳花鼓舞的精湛技艺得到了人们的认可,认为铭都嫫车布是高平一带花鼓舞跳得最好的艺人。</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农闲时节,每天傍晚。为了汲取各地不同花鼓舞的精华,为了培养更多的花鼓舞艺人,为了把花鼓舞传承下去,铭都嫫车布就带着洛泉村的姑娘们到附近的高平村、宝山村、矿山村、丁皎村、小法那村</span><font color="#ed2308">(彝语:青黑色岩石旁边的村庄,明代建村)</font><span style="color: inherit;">、大法那村(明代建村)进行花鼓舞表演,相互交流,博采众览,取长补短,发现跳花鼓舞的好苗子,精心培养。</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铭都嫫车布跟姑娘们商量了一下,既然我们要把花鼓舞发扬光大,要靠我们来传承,说明我们得学习其他花鼓舞的技巧,我们要走遍嶍峨彝族跳花鼓舞的地方,学习她们的跳法。叫姑娘们联系自己的亲朋好友,联系当地的花鼓舞队,大家一起互相交流。</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随后不久,铭都嫫车布带着洛泉村跳花鼓舞的姑娘们下总果坡,展开了彝族花鼓舞之旅。各地的彝族百姓听说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巾帼英雄铭都嫫车布要来跳花鼓舞,顿时人头攒动,比开新街还拥挤,各地跳花鼓舞纷纷赶来交流,所到的村庄皆热闹非凡。</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走下总果坡,走过崇山峻岭,淌过岔河水,爬上塔甸坡。</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铭都嫫车布早就听说过“花鼓娘娘”的传说。今天,第一次看见了塔甸坡上的“睡美人”,终身守望高平洪水塘边倒下的英雄吉木拉,原来英雄吉木拉倒下后早已化为尘土,形成今天的他达山梁,身上开满鲜花。“花鼓娘娘”阿鲁阿依对自己的爱情忠贞不渝。苍松碧绿,山峦叠嶂,云雾缭绕。傲首挺胸,张嘴呐喊,背靠塔甸坡,脚踩朵迭河的“花鼓娘娘”阿鲁阿依如此高大伟岸,给铭都嫫车布感到无比的震撼!</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铭都嫫车布一行人来到塔甸九龙村祭拜了传说中“花鼓娘娘”神位。正如龚德旺老人早年所说,塔甸九龙村一带的花鼓舞女性味十足,跳起落地全蹲,软手软足,刚中柔软,很适合姑娘们跳。交流了几天,又走路来到富良棚乐里冲村跟当地花鼓舞学习,本地的花鼓舞跳起落地半蹲,动作大方,刚柔并济,很适合男人跳;最后,来到了洛泉村花鼓舞的发源地岔河宝石村学习,本地花鼓舞的特点是左脚落地右脚跳起,以快见长,潇洒大方。姑娘们一路跳花鼓舞交流,一路唱山歌、跳大彝乐交流,学习很多,体会很多,收获更多,打开了心胸,扩宽了眼界。</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此后,铭都嫫车布成了洛泉村一位有名的花鼓舞传承人,不但跳花鼓舞的姑娘们叫她</span><font color="#ed2308">“彩(车)布师傅”</font><span style="color: inherit;">,就连村里人个个看见她都笑眯眯的喊“彩(车)布师傅”,不再喊“将军”了,忘记了她曾经是一个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巾帼英雄。铭都嫫车布听了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生怕自己名不符实,每天自己一个人在家中加紧练习花鼓舞,她明白省教官说过“要倒给别人一杯水,你要有一壶水”的道理。她始终相信,付出总有回报。</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农闲时节,附近的村庄也请铭都嫫车布前去传经送宝,铭都嫫车布欣然接受,不厌其烦的把跳花鼓舞套路一一展现,缅怀去世的龚德旺老人。女扮男装、替父从军、大名鼎鼎的铭都嫫车布亲自来教授花鼓舞,各村喜欢学习花鼓舞的姑娘越来越多,跳花鼓舞的队伍越来越壮大,花鼓师傅“彩(车)布师傅”的名气越来越大。</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 从此,花鼓舞在高平一带很盛行,农闲时节,各村的花鼓舞相互交流。铭都嫫车布心想可以告慰九泉之下的龚德旺老人及一代又一代的花鼓舞传承人。</span></div></h3> 公元1900年2月,初春阳光暖的日子。铭都嫫车布跟总果村一个30多岁叫李元甲的军人相了亲。浓眉大眼,国字型脸,身材魁梧,腰杆挺直。李元甲从小喜欢练武,耍枪弄棒,在县城学校读书后,就留在县城作赶马人,10多年来时常走南闯北,不辞辛劳,忘记了相亲结婚。思想十分活跃,非常关心时政,很喜欢当时天津名震天下的武术名家霍元甲,就自作主张改名为李元甲。在公元1896年冬季,竟然和一帮同学走了两天的路,跑到省城昆明参加了新军。思维活跃,追求创新,标新立异,跟教官日本东洋人一样剃了个小平头,不穿长褂衣裳,一身日式军装,背后不再拖一根大辫子,甩掉了老祖宗。<br> 当年春节,出门当兵三年的李元甲回家来探亲,阿爹见了儿子李元甲理了一个小平头,没有了辫子,拍门板、甩草墩、摔水烟筒。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痛哭流涕,痛不欲生,大叫不孝之子,家门不幸,愧对祖辈。找了一根辫子要他挂上,否则赶出家门,不给在家过春节。免得村里人背后议论,指指点点,丢人现眼,抬不起头来。<br> 李元甲回家后,白天躲在家里看书很少出门,晚上跟儿时玩伴喝得酩酊大醉。总果铺的官差还来家里询问过两次,李元甲是一个新军,从省城昆明回来的,据说昆明很乱,革命党很多,乱党分子很多,官府稽查比一般的地方更要严。<br> 来洛泉村相亲那一天,李元甲硬生生被叔叔们拖出房间来铭都嫫车布家相亲,据说差一点拿绳子栓着过来。出门前阿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口口声声说要拿一根绳子在堂屋大梁上吊,望见阿爹视死如归的样子,李元甲才吓得跟叔叔们一起出门,跟着媒婆、叔叔来到洛泉村。<br> 以前,李元甲是出过门喝过墨水、走南闯北的,别人说有一些心高气傲,眼睛长在额头上,没有读过书的姑娘一个也不放在眼里,阿爹多次请总果驿铺的账房先生写一封信叫他回家相亲,儿子回信总是说学业繁忙,又偷偷地瞒着家人跑去昆明新军营当兵了,新军每天训练,严格作息,很难请假出营,一直拖到30多岁,还是老黄瓜一条。冬去春来,再好的老黄瓜也要蔫了。<br>  彝族也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风俗,30多岁的李东觉至今未婚,李东觉的阿爹觉得愧对祖宗,周围别人的子女早已成亲,早已儿孙满堂,自家的儿子还在形影孤单,提起儿子至今未婚,就唉声叹气,常常跟别人说:“书读多了,养成憨包。”听说洛泉村的女将军铭都嫫车布也没有成亲,两人都在军营,儿子今后也是一个军官,应该算是门当户对了,就提一升米、糖果,邀请总果村资格最老的媒婆辛苦一趟,叫上自己的弟弟几个一起来相亲。<br>  满脸皱纹的老媒婆<font color="#ed2308">(彝语:阿咗嫫)</font>从来没有给军官做过媒,没有给年龄那么大的人做媒,开春的第一次做媒,提出多要一份礼金。十分老练的老媒婆还是很紧张,给双方相互介绍后,老媒婆心里忐忑不安,没有把握。<br> 谁知道?铭都嫫车布与李东觉两人一见便互有感觉,军营的经历,性子平和的铭都嫫车布露出久违的笑容,李东觉很佩服铭都嫫车布13年的金戈铁马,聊到天擦黑还依依不舍,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两人的相亲就这样算成功了。喝了两碗红糖水,甜蜜蜜的,一起吃了晚饭,两家人皆大欢喜。<br> 五天后回昆明临行前,李元甲来洛泉村找了铭都嫫车布,两人一起来到村外的土地庙前的大榕树下。铭都嫫车布心喜如狂,心如小鹿乱撞,觉得今天的阳光额外明媚,叫喳喳的鸟儿的声音特别动听。<br> 李元甲告诉她说:“我在昆明新军里学的是日本军事教学,学西方洋人的文化,我前年就加入了兴中会。今天,全国的民主主义运动风起云涌,一个崭新的社会即将到来。各地的革命党很多,我们兴中会宗旨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合众政府’。早在1896年,孙中山先生在英国考查了欧美各国的经济、政治,研究了多种流派的政治学说,就提出了‘<font color="#ed2308">民族主义、民权主义、民生主义’</font>的三民主义。从‘洋务运动’到‘戊戌变法’,我们国家为什么失败?我们国家已经被洋人这些老狗撕咬得支离破碎,国将不国,民将不民,危在旦夕。根结就在于满清政府,腐朽堕落的封建制度。你看,英国的‘君主立宪制’和日本的‘明治维新’后,大兴工业革命,社会经济得到了大发展,人民生活富裕。”<br> 李元甲又说:“‘落后要被挨打’这是古今永恒不变的真理,我们国家已经被西方列强瓜分得四分五裂,北边,我们国土被沙皇俄国蚕食外兴安岭、天山以北大片领土,朝鲜半岛、台湾岛、和山东省部分地区被日本侵占了,沙皇俄国、日本在东北三省肆意开战,还要我国割地赔款,沿海的各大城市被英国、法国、奥匈帝国等西方列强占为殖民地,就说我们云南,东南有法国殖民者,西边有英国殖民者,虎视眈眈。以前你在河口给法国殖民者保驾护航。今天,满清政府的封建主义统治,只会让我国陷入亡国的深渊,各种苛捐杂税堕入牛毛,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封建制度已经不适应我们的国情,我们要推翻满清政府,建立一个全新的民主主义制度。今天,全球民主主义革命风起云涌,我们国家将迎来民主主义革命的高潮,谁也阻挡不了民主革命运动。跟你说这么多,可能你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我想,不久的将来,民主主义运动会遍地开花,革命会取得成功,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城里民主共和国。我们国家也会繁荣富强。目前,光靠我们的力量远远不够,希望有千千万万个人站起来,打破万恶的旧社会。” <br> 李元甲低头想了一下,又说:“我听说县衙三番五次找你谈话,叫你去当捕快、教头。县衙跟军营不同,军营面对的是敌人、土匪和强盗,就是拼个你死我活,谁赢谁是胜者;县衙面对的是官员、百姓和犯人,种种关系盘根错节,弄不好身败名裂,甚至丢掉性命。我希望你不要再给腐朽堕落的满清政府卖命,不要伤害老百姓,更不能伤及无辜,应该力所能及的为老百姓做一些实事,不要为虎作伥。我听说你出门当兵13年,当了一名女将军,我很敬佩你!一个女人要女扮男装、替父从军是多么不容易,一个女人要在男人堆里生活,要克服许多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困难,整整13年呐。现在,我们新军里有很多女兵,她们比起你那个年代当兵很幸运,不消女扮男装,光明正大,军营有女性军服,不需要遮遮掩掩。” <br> 李东觉又停顿一下说:“铭都嫫车布,我们俩相亲也是一种缘分,两人相识一场是缘分。我除了自己的理想、抱负以外,我什么也没有,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给不了你幸福。我们生活在黑暗的封建社会,这是一个动乱的年代,我是一个革命党,我信仰三民主义,我们这一代必须为革命做出牺牲,献出自己的生命,光明和幸福留给我们的下一代。目前,我还不能儿女情长,更不能谈儿女私情。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我不是不爱你,只是我们还没有生活在花前月下的年代。我随时准备为我的理想战斗,革命尚未成功,为革命而牺牲,为我的信仰而牺牲!有朝一日,希望你也会成为一名革命党。我多么希望你能参与我们一起推翻满清政府。今后,希望你多多保重!等革命胜利了,如果我还活着,我会回来看你!”<br> 给铭都嫫车布敬了个新军礼,提起行李箱,李东觉转了个身,头也不回,一直向前方走起。留下铭都嫫车布一个人冷清清地靠在万年青树,望着渐渐消失不回头的背影,止不住的泪水像小河一样“哗啦啦”地淌下来,内心竟如同被掏空了一样,铭都嫫车布放声大哭。<br> 铭都嫫车布才重新燃起了爱情的甜蜜,幻想自己也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群听话的孩子。一家人吵吵闹闹,惯看日出日落,一天有一天地过日子。一个叫李东觉的男人匆匆路过了一下自己的生活,连一个背影也没有留下,爱情的泡沫转眼就烟消云散了。<br> 其实,铭都嫫车布1896年在河口就听王督办说过“兴中会”,当时刀削面被狗棍子一伙人刺杀,自己只想竭力追捕狗棍子一伙人,对土匪、强盗要缉拿归案,该判刑的判刑,该枪毙的就枪毙,还河口人一个安宁,给满清政府与法国人的河口通商口岸一个交待。自己当兵出征13年是为了履行义务,出生入死到越南打战,废寝忘食在河口驻守12年,到底值得吗?自己这样付出为了什么?<br> 从军营退役的这些年来,铭都嫫车布一家五个人不分白天黑夜的劳作,还要缴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四五个人辛苦劳作,一年到头省下的钱还不够缴税金,常常拿出自己当兵的积蓄作补贴。身边多少家庭早已被逼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光光退役回家这4年里,铭都嫫车布就眼睁睁地看见洛泉村因为交不起税金,粮食被抢完,全家人要饿死?男人被抓去坐牢,父母病故,妻子改嫁,有的上吊自杀,到底是什么世道?这难道是满清政府所说的“太平盛世”么?<br> 公元1900年10月,革命者孙中山先生派郑士良带领一部分兴中会人士到广东惠州<font color="#167efb">(即今天广东惠阳)</font>的三洲田发动起义,半个月后还是被如狼似虎的清军镇压了。逃往广东避难的李东觉竟然不知所踪,光凭李东觉的革命热血,又在昆明新军学习过,肯定义不容辞地带兵打战,可能是冲锋陷阵牺牲了,李东觉是一个无名小卒,有满腔的革命热血,一身血性,义无反顾,敢为自己崇高的信仰冲锋在前,舍得为自己的理想洒热血抛头颅。如同革命者的多数无名英雄一样,吹一口气消失在空气中,无影无踪,杳无音讯。<br> 自三年前,阿嫫接过阿爹龚吉吉的放牛活计,跟村里的老人一起放牛,铭都嫫车布又给家里买了两条水牛,一家人有了五条水牛。风吹日晒,不管阴天下雨,还是晴天干旱,阿嫫总是风雨无阻到山上放牛。几个老人一起在山上聊一聊天,说一说家里长、家里短,绣一绣花,补一补衣裳,回家是拾一背篓干柴。<br> 可是大雨倾盆的一天,天气突然变冷,阿嫫受凉感冒,开始咳嗽起来。弟弟配了多少草药,也不见好转。<br> 公元1900年的整个冬季,阿嫫一直咳嗽不停,痰多卡喉咙,喝了多少草药无济于事,躬着腰,柱一根拐棍,整天提着一个烘笼不停地放梨炭,就在屋外烤太阳也是冷得瑟瑟发抖。铭都嫫车布和弟弟带她到嶍峨县城的草药堂看了几次,时好时坏,夜晚总是咳个不停睡不了觉,人也日益消瘦了,有气无力的。<br> 阿嫫说这是年轻时患的痨病发作,弯腰驼背,气喘如牛,喝一口红糖润润喉咙很舒服,多年的老毛病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白天,一连多日无法出门,只想躺在床上,什么也吃不下。晚上,拉着铭都嫫车布的手,又反复跟铭都嫫车布说自己时日不多了,常常梦见阿爹龚吉吉过来跟她讲话,说那边的房子早就盖好了,三间两耳的土掌房,可以住一大家子人,田地也很开垦了很多,不缺水,天不干,足够一家人吃,饿不着肚子。两人说说笑笑,一讲就是一整夜。还叫儿子把自己的棺材清理干净,自己习惯住一间干净的房子。<br> 铭都嫫车布的弟弟叫堂兄弟一起偷偷地拿松香炼好一口棺材藏在农具房里,等待万一阿嫫落气了备用。<br> 每天吃晚饭前,铭都嫫车布偷偷地泼一碗水饭给阿爹龚吉吉,希望他吃饱了,不要来找阿嫫,可是阿嫫天天还是说梦见阿爹龚吉吉。<br> 铭都嫫车布彻夜无眠,听着阿嫫的咳嗽声。阿嫫佝偻的身影,一生在田地里忙忙碌碌,风里来雨里去,毫无怨言,一个人竟然如此老去。望窗外的明月,思绪万千,自己快35岁了,人生短短几个秋,自己就甘心如此一生?自己总得有所作为。要么轰轰烈烈的死去?要么平淡无奇的老去?<br> 等阿嫫的病有所好转,自己策马找一下老战友们,看一看他们有什么想法?<br> 公元1901年的春节在寒风瑟瑟中来临,村里“噼哩啪啦”的鞭炮声,驱走了最后一缕寒意。阿嫫依然不能下床吃饭,连出门晒太阳的力气都没有,又反复说自己时日不多了。<br>  时间分不清早晚、白天黑夜,铭都嫫车布一家的日子在煎熬中度过一天天。<br>  祭龙节<font color="#ed2308">(彝语:咪嘎哈,彝族人对祭祀田公、地母、龙王等一系列活动的统称)</font>是彝族人最隆重的节日。彝族人安家立寨后会选一块树林茂盛的树林作风水林,风水林就是全村水井的水源地,树木遮天蔽日,茂密参天,绝不允许砍树、放牧,山泉水用水槽连接到外面村里的水井。通常会选一棵枝繁叶茂、较为粗壮的大树作为龙树,最好是树下有一股泉水潺潺淌出,有一块“龙王神位”的石碑,面前摆一块没有裂纹大青石块上面摆放猪头、肥肉、五谷、糖果等祭品。祭龙前一天,全村人一起把龙树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妇女们撒一些松毛成一桌桌宴席,清洗村里的水井。一般每个家族轮流主事一年,杀一头自家饲养的黑肥猪,杀白猪对龙王不尊重,煮熟后的肥肉每家分一块称作“龙肉”。每家人把自家做好饭菜端来龙树旁的宴席,拿大碗来领主事人家给的一碗脆炒猪肉、猪血、白菜(青菜、花菜)、豆芽菜、豆腐煮猪杂碎。然后,全家人一起给“龙王神位”磕三个头,燃放一封鞭炮,席地而坐,在龙树吃晚饭,祭祀结束后要把“龙肉”请回家,第二天全家人一起分享,祈求来年就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br> 本来,老人很重视任何彝族传统的祭祀活动。洛泉村祭龙节那一天,60多岁的阿嫫第一次没有力气到村外树林里参加祭龙活动。阿嫫如同一盏即将燃尽的灯,拄着拐杖,踉踉跄跄,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门口,眼睛紧紧盯住对面的青山,看一朵朵白云飘飘,时而抬手指着一朵白云,说天上美党村的祖先们来看望她了;时而,低头自言自语,面露羞色,微笑着拉一下衣角,说自己要穿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才好意思见地下的先人们。<br> 嶍峨县城的赶街日,铭都嫫车布戴一顶草帽,一身黑衣骑钟爱的枣红马来县城十字街董氏草药铺给阿嫫开药。<br> 东关街依旧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铭都嫫车一个人来到东关街吃一碗米线遇见了“东关街一醉仙”老学究,穿一身破旧衣裳的老学究也认出了铭都嫫车布,花白胡子已经长得很长,看见铭都嫫车布的腰间没有腰刀,也没有带三个卫兵。老学究的酒糟鼻子很红,脸色更加苍白,抖抖瑟瑟,尴尬地一笑,没有说一句话,向铭都嫫车布拱拱手转身走了,铭都嫫车布望着老学究苍老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茫茫人群中,在当今传统文化、西洋文化交织的年代,有一个非常执着传统文化的老学究是值得尊敬的。<br> 铭都嫫车布牵着枣红马跟着人群从东关厢往十字街方向走,路过官府张贴布告的地方,发现有五张缉拿乱党分子告示,李东觉也在其中。仔细一看画像还画得很逼真,看完了乱党分子李东觉的简介,铭都嫫车布“啊”叫了一声,赶紧蒙住自己的嘴巴,却没有躲过旁边一个穿便服捕快的眼睛,五个捕快团团围住了铭都嫫车布,拿五支洋枪指着她,铭都嫫车布这才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赶紧摸了一下腰间,才想起自己退役将近5年,早已不习惯带双刀。铭都嫫车布很清楚衙门审案的一系列流程,低头、举手放弃了反抗。<br> 两个捕快很快拿一条铁链拴住了铭都嫫车布,连枣红马一起押进了衙门,路人纷纷驻足观望,指指点点。来到了“明镜高悬”的衙门里,被几个衙役拿刑棍四处围住,铭都嫫车布动弹不得,只能跪下低着头。一个捕快走进去跟县令汇报情况。<br> 过了一会儿,三通响鼓,县令上朝。县令赶紧放下三姨太的温存,掀开热被窝,生怕大姨太看见,急急忙忙穿上官服,整理衣冠,迈着四方步走进来,看见地上跪着的是一身黑衣铭都嫫车布大吃一惊,连忙揉一揉充满血丝的眼睛。<br> 冷静一下,县令慢慢地坐到椅子上,“哎”地吭了一声,拍一下惊堂木,打官腔问:“跪者何人,所犯何事?”<br> 铭都嫫车布抬头望着县令说:“民女名叫铭都嫫车布,高平洛泉村人氏,不知所犯何事。” <br> 县令假装大吃一惊,说:“哦……!原来是洛泉村大名鼎鼎的铭都嫫车布,以前是一个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女将军。现在是洛泉村跳花鼓舞有名的‘彩(车)布师傅’。左右的衙役,还不快给女将军松绑?光凭你们几个脓包,拿得住?赶快,赶快!”<br> 几个衙役本来仰胸挺肚、威风凛凛,不问青红皂白,心想今天可以动手打人,早就手痒痒了,难得逞一时威风。听清了县令说话,大吃一惊,原来今天抓捕的女人大有来头,听说过铭都嫫车布的大名,一个嶍峨人在河口驻军的女将军,一个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女将军,今天才看见真人,果然气宇轩昂,气度不凡。个个面面相觑,手足无措,慌作一团,连忙给铭都嫫车布解开铁链。<br> 得知铭都嫫车布被捕的消息后,以前在铭都嫫车布军营的十二个捕快跑进来衙门,警惕听着县令的审判,一个字也不放过。县令一看就一清二楚,当过兵的人很团结,一人有事所有人都会帮忙。惹不起嶍峨全县的捕快们。这些年,捕快都是周边彝族退役军人当任,彝族人的火爆脾气就像给火把一点就熊熊燃烧,如同饮酒醉后一样冲动,蜂拥而上,打架斗殴稀松平常,大家都是肇事者,大家都是受害者,大家都是点火者,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br> 铭都嫫车布鞠一个躬,上前一步拱手说:“民女拜见父母官大人,今天来城里十字街给阿嫫抓一副草药,路过告示前,看见总果村当昆明新军的李东觉成为乱党份子了,感到十分惊讶!叹了一口气,就被众捕快大哥给抓了。”<br> 县令低头沉思一下,说:“是呀!总果人李东觉当新军后,加入乱党组织‘兴中会’,到昆明街上发传单,到昆明学堂里演讲,宣扬要推翻政府,搞什么民主主义运动,被新军里的密探告发,自己却偷偷地潜逃了,差不多一年了。目前还没有缉拿归案,现在全省发了通缉令,布下天罗地网,不知你有一些消息没有?” <br> 铭都嫫车布内心隐隐作痛,拱手说:“禀报父母官大人!民女只知道李东觉在昆明当了新军,以后会当大军官,其余一概不知。今天才知是乱党分子,今后会特别注意,一旦有消息会立即报告衙门抓捕。去年春节回家,还来过我家做客,他家跟我家多少有一些交情。听说前次跟父母吵了翻天,彻底断绝父子关系,一个人气呼呼地出门,想必是远走高飞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家里,假如回来,总果辅那儿肯定会有消息的。”<br> 县令听了说:“哎呀……,胆大包天,胆大妄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秀才闹事,十年不成’,还望你多多关注,据上级通报,最近昆明附近的退役军人成了乱党分子拉拢对象,妖言惑众,鼓动性很强,很多人都拉下水了,被省政府关进大牢里,秋后问斩。希望不要你以身试法。据我们认真巡查,目前,嶍峨境内还没有乱党聚集的现象。你要是知道有乱党,立马禀报,不得有误,更不能窝藏乱党分子,那是满门抄斩之罪。三年守孝已经结束了吧?如果接到征召通知,要及时回到军营效劳,再为嶍峨县立功勋。” <br> 县令挥一挥手说:“去吧,去吧,快给阿嫫抓药要紧,还要赶很长的山路。”<br> 外屋的十二个捕快走上来跟铭都嫫车布打招呼,铭都嫫车布转身才认出他们,拱手感谢他们。十分激动,一场虚惊,皆大欢喜。<br> 大家一起来到东关街牛肉馆喝了一顿酒。到十字街草药铺拿好药后,铭都嫫车布策马一路狂奔,思绪难平。<br> 今天,分别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可是这个叫李东觉的兴中会成员,成为一个官府被通缉的罪犯,被贴在县城公示栏通缉。李东觉是一个革命党,要为自己的“三民主义”奋斗一生。还说“革命尚未成功,不提女儿情长”。他这样冒着砍头的危险为什么?冒着失去生命的代价是为什么?难道为了仅仅是推翻满清政府?推行民主主义运动?<br> 每个人都有信仰,每个人的信仰不同。有些人信奉佛教,有些人信奉道教,有些人信奉天主教,有些人信奉基督教……。难道李东觉信奉的是三民主义教?并且还如痴如醉,义无反顾,就连儿女情长都要抛弃?难道革命就要打一辈子光棍吗?或者怕连累别人?<br> 一路上,左思右想,铭都嫫车布所有的疑问,以后要找到李东觉问清楚。<br> 所有的一个个问号,铭都嫫车布一个人是想不清楚的,但在偏 远的山区里是问不到人的,要问必须走出来到外面的大城市,到李东觉所在新军的省城昆明,可能红河人的思想比嶍峨人开放,革命党的消息会更多?<br> 捱了半年多的时间,阿嫫如灯油枯竭的古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全家人心力憔悴。<br> 四月的天特别阴暗,才过了阴雨绵绵的清明节,无情的病魔还是带走了近70岁的阿嫫,阿嫫走的时候很安详,脸上挂满微笑,没有一丝悲伤,拉着铭都嫫车布和弟弟,铭都嫫车布悲伤至极,睡不着觉,脑袋“嗡嗡”直响,根本不知阿嫫喃喃地说了一些什么?<div> 事后,有一个在场的老人回忆说,阿嫫临终前把姐姐铭都嫫车布托付给弟弟,叫弟弟帮姐姐找一个婆家,要把婚礼办得热热闹闹,让姐姐有一个幸福的家,姐弟俩要和和睦睦过日子。<br> 锣鼓喧天地办了三天的丧事,杀了一条水牛,两只黑猪,六只山羊,吹唢呐的,跳花鼓舞的,敲锣打鼓的,来来往往,彝族传统的礼数一样都不缺,葬礼办得风光体面。<br> 铭都嫫车布已经没有什么眼泪可以流了,整个人痴痴呆呆的,分不清白天黑夜,分不清东南西北,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别人怎么做,就跟着怎么做。四年的时间,铭都嫫车布家的两个老人先后身故,刚戴完一个老人的孝,就要接着守另一个老人的孝,怎能不悲伤?<br>  六月初满“五•七”过后,全家人上山祭祀阿嫫回来。<br>  一般呗玛是不会给自家做法事的,弟弟到总果村请了一个司娘婆给自己家做了三天的法事。司娘婆念了三天的佛经,全家人跪在堂屋祖先牌位前给祖先祭拜,先把所有祖先的灵魂<font color="#167efb">(备注:彝族认为人有三个灵魂</font>)请回来,无论是沿着先人足迹去彝族发源地的灵魂;还是到了阴间陪伴先人的灵魂;还是坟墓陪伴先人的灵魂。一一念祖先的名字,献上猪头、肥肉、公鸡、五谷、糖果等贡品,又念子孙后代的名字,拿松枝浑身扫一遍,子孙后代们三鞠躬。每一个房间拿柳枝扫一遍,每道门插一束黄泡刺不让妖魔鬼怪进来,把屋内所有不好的东西都清理干净,屋外燃放一封鞭炮。<br> 司娘婆又给铭都嫫车布叫了半天的魂,口中念念有词:“回来也,回来,东边的鬼,南边的鬼,西边的鬼,北边的鬼,要各回各家,不要像讨债鬼,死皮赖脸附在人身上,吃饱喝够,你就走……。”<br> 给铭都嫫车布抱着一只小母鸡,拿一枝松毛把铭都嫫车布浑身上下扫了三遍,很不情愿的鬼魂才离开了铭都嫫车布的躯体,铭都嫫车布才缓慢苏醒过来,像一个小孩一样乖乖听话吃饭,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天天坐在门槛上痛哭。<br> 日子回归于平常,活着的人要继续生活,每天要为柴米油盐奔波。渐渐地,铭都嫫车布脸上露出了笑容,脸上长了一些肉,不再日渐消瘦。古人说阿嫫在家就在。如今阿嫫没有了,自己就是一个寄宿在弟弟家的一个人。<br> 阵阵狂风暴雨中,夏天的雨季悄悄地来临,洛泉村的男女老少在家里躲雨等待收获的季节,或者出门看一看田埂冲坏了没有?扶一扶倒地的包谷。几个人约在一起喝酒聊天,把一切交给老天安排。<br> 铭都嫫车布每天都这么想,不能老是呆在家里戴孝了,不能在耽误了,时不我待。既然全国民主主义运动已经风起云涌,要想推翻腐朽堕落的封建统治,开创一个新共和社会。我一定要找到革命党,看一看到底什么样子?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伟大?让人愿意为之抛头颅洒热血? <br> 经过前段时间的花鼓舞交流,使得花鼓舞传承下来。要让花鼓舞传承下来,要带动更多的人加入进来,花鼓舞就有被传承下来的希望,铭都嫫车布明白了这个道理。铭都嫫车布心想凭借自己的影响力,做一件对百姓有益的事件,肯定会带动很多的人一起来做,只要自己坚持做,何患此事不成功?<br> 7月初夏,想了几天,趁着天晴。铭都嫫车布决定一个人出门,悄悄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箱,喂饱了枣红马,膘肥体壮,清洗了军帽,磨亮自己的双刀,一身素黑,纱布裹住秀发。<br>跟弟弟、弟媳说:“我们家的两个老人离世了,我们很难过。天天在家里,心情很不好,我想出门散一段时间心,要到红河出游一段时间。枕头底下留有一些银票,需要时兑换成银子,等三个月后稻谷黄了就回来。听说,以前来我们家相亲的李东觉参加革命党了,衙门到处找他,难说会来我们家找,难说衙门会为难我们家?随便我去找一下李东觉,问清到底是什么情况?还给我们家一个清白。”<br> 来到了赤子崖的<font color="#ed2308"><b>“威震遐荒”</b></font>,铭都嫫车布驻足望着四个大字,感慨万千。自己从小到大,就是被四个大字赋予力量,从这儿走出洛泉村,从这儿当兵出征,从这儿到了红河,自己变成了一个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女子。小时候的梦想变成现实后,内心无比空洞,越来越害怕,生活如同一个无底洞,自己即将坠入深渊。衙门、清军、革命党?孰好孰坏?到底是谁为了天下老百姓?人生最大的悲哀是没有了方向。今年,自己马上36岁了,对婚姻不报有多大的希望,一切随缘,随遇而安,不勉强自己,不将就自己,只希望自己能做一些对人有益的事。<br> 铭都嫫车布又来到了东关厢吃早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观望了一阵子,没有看见“东关街一醉仙”老学究闲游闲逛,很想请他喝一杯闲聊。</div><div> 问了一下店家,店家叹了一口气说:“‘东关街一醉仙’就坏在那张嘴巴上,爱打抱不平,爱辩是非,充当和事佬,眼里容不下沙子。明明打不赢别人,也要硬着头皮上,倒是有一股不怕死的干劲。赢得了很多人的尊敬。前些天,一个东关厢的混混欺负一个外地姑娘,大家都认得混混是烂命一条,烂到罐底了,看见他出现的场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个打他,他就跑到那个家吃喝,旁人都是敢怒不敢言。‘东关街一醉仙’偏偏不信邪,走过去,揪住混混的辫子评理,那个混混恼羞成怒,说要打断他的狗腿。东关街一醉仙’年老体衰,向来文人动口不动手,果真被混混三拳两脚,打伤了腿,血淌了一地,被几个老倌抬去医治,绑好了腿伤处。20多天没有来过东关厢了。” <br> 铭都嫫车布又问:“那么,他家在什么地方?”<br> 店家又说:“他,他还有什么家?老婆跟别人跑了,卖祖房要还酒债,兄弟二人闹翻了,还对簿公堂。身无一文,头无片瓦。平时,一个人就在城北的文庙厢房里将就一下。” <br> 铭都嫫车布说:“店家,给我打一壶玉林泉酒,两个酒杯,一切两斤牛肉,炒一碟花生,一个盘子、一个大碗和两个吃饭碗。我去看一下东关街一醉仙。”<br> 付了饭钱,拿上酒菜,铭都嫫车布骑上枣红马来到了城郊的文庙,大喊一声:“东关街一醉仙在吗?”<br> 等了一会儿,铭都嫫车布准备叫第二句时,老学究弱弱地回答了:“在尼,在左边的厢房。”<br> 铭都嫫车布门口万年青栓好枣红马,提着酒菜走进去左边厢房。房间里很脏很乱,一股浓浓的霉味。墙角放两根木棍,估计用作拐杖,屋里凌乱地散放一些吃剩的食物,老鼠肆无忌怛地跑,蟑螂成群。<br> 老学究看清是铭都嫫车布走进来,意外吃惊!抖抖瑟瑟。老学究的酒糟鼻子有些干瘪,双手有些颤抖,估计很多天没有喝酒了,脸色苍白,面黄肌瘦,躺在破乱不堪的床上,木床很陈旧、很黑,分不出颜色,左腿肿的厉害,横档在床上,一个人苟延残喘。<br> 老学究心想自己腿脚不灵便,铭都嫫车布趁人之危过来报仇,羞辱自己了。<br> 铭都嫫车布看见了老学究面色变化,猜想此刻老学究很慌张,微微一笑。见有一张小桌子,蹲下来把酒菜一一摆在桌上,打开酒壶盖子闻了一闻,“好酒……!”闭上双眼做出陶醉态。<br> 铭都嫫车布望着老学究说:“别紧张,今天来找你喝酒。你这个鬼地方很不好找。”<br>老学究“嘿嘿……!”大笑,闻见玉林泉酒香,顾不得什么形象,连忙爬过来桌子边,顾不得左腿疼痛,连忙抓起酒杯,闭上眼睛吸了一口,“啧啧”地就一杯酒见底。<br> 过了一会儿,老学究伸出拇指大叫:“好酒!玉林泉当中的极品!”<br> 老学究睁开眼睛,花白胡子沾满了酒珠。老学究又抓了几块牛肉塞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铭都嫫车布才看见老学究的左腿肿得很厉害,有些心疼。<br> 终于,老学究伸出拇指说话了:“妹子!后来,我打听过你,你就是洛泉村那个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女人,你不愧是一个巾帼英雄,也是嶍峨第一个女将军,你是一个女中豪杰。以前是女中豪杰,今天是‘彩(车)布师傅’。早就有人跟我说,以前的女将军变成了今天教人跳花鼓舞的‘彩(车)布师傅’了。人人伸拇指夸你!就凭这些值了,我就跟你一起喝酒,一醉方休。”<br> 铭都嫫车布推了一个草墩给老学究,自己拉了一个草墩坐下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给老学究斟满了酒,又倒满了自己的酒杯。<br> 老学究很费力地爬到草墩上,龇嘴獠牙,痛不堪言,横着一条肿胀的左腿。铭都嫫车布清楚老学究的自尊心很强,不需要别人帮忙。老学究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铭都嫫车布也喝干了自己的酒,又给老学究斟酒。<br> 铭都嫫车布看见老学究坐好问:“老大哥,伤得怎么样?格会死人?”<br> 老学究说:“哈哈……!妹子,还好,老骨头硬朗得很,没有给打断,只是皮外伤。” <br> 铭都嫫车布微微一笑,盯着老学究说:“老大哥,谁叫你多管闲事?明明打不赢,还要管?” <br> 老学究说:“嘿……!我最见不得伤风败俗、歪风邪气、持强凌弱的现象。见弱女子被混混欺负,我很懦弱,手缚鸡之力,也要大声叫喊,要管一管。”<br> 铭都嫫车布说:“老大哥,你管是管了,就是不辨是非,眉毛胡子一把抓!连我和士兵一起喝酒也要干涉。”<br> 老学究说:“哈哈……!”大笑起来。<br> 铭都嫫车布说:“老大哥,是不是老骨头发痒,欠揍?想吃一碗跳脚米线,熬一顿骨头汤?” <br> 老学究仰天大笑回答道:“哈哈哈哈……!我不像你看见不平,就二话不说,随手一挥刀,割掉花白胡子。我就剩下一把老骨头了,我还有一口气,我还要喝一口酒。”<br> 铭都嫫车布说:“哈哈哈哈……!今天,我想听听你的故事,怎么从一个教书人变成一个街头烂酒罐的?”<br> 霎时,老学究的脸变得通红,低头想了一下说:“往事不堪回首。年轻时,我是参加了科举考试,考取了进士。本以为在省巡抚处候补一段时间,就可以当县令了,就可以造福一方百姓,改变世上的不公,帮助百姓,做一个清正廉洁的县官。等呀等,等呀等,一直等了三年,才知道我的名额早就人顶替了,原来候补就是给你回家凑银子,等银子凑够了上交给官府,官府派一个职位给你。有了白花花的银子,不学无术的人都可以花钱买官当。官府要的是白花花的银子,不要什么进士,即使你考取了,没有白花花的银子,还是一个平民百姓。官府说办学堂什么培养人才,培养人才那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有白花花的银子,状元、进士、秀才一文钱也不值。我没有白花花的银子,只好回来在学堂当一个教书先生。成家后生了一个女儿,可是教书教了几年,因为没有白花花的银子请官员吃喝,没有白花花的银子送礼。学堂的饷银也时常拖欠,女儿生病没有钱医治,眼睁睁地望着女儿去世,我的心太疼了!你说我还是女儿她爹吗?” <br> 老学究喝了一口酒接着说:“在学堂教书时,我帮助过多少贫民百姓写状书,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没有一件申冤成功,看见有钱有势的人逍遥法外,照样在东关街大吃大喝。我的心太疼了!我写状书给人申冤,有人说我拿着朝廷的饷银,还屙一堆了野屎抹脏了朝廷,丢尽了教书先生的脸。帮助贫民百姓有什么错?莫非不给贫民百姓申冤?衙门还好意思挂‘明镜高悬’、‘正大光明’?过了不久,就连教书先生的位置也被人顶替了,过不下去日子,老婆也跟别人跑了。我无话可说,这是什么世道?看不见太阳。我只想麻醉自己,就天天喝酒,自称‘东关街一醉仙’,我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我无力反抗这世道,只能在东关街上纠正一些歪风邪气、伤风败俗,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我一个糟老头能做什么?现在有一股新兴的潮流叫革命党。如果真是民主主义,真给天下百姓办事,有朝一日他们将会取得胜利,打倒腐朽堕落的朝廷。如果有能力,我也要站起来打破这世道。哎……!今天的朝廷已经成一个烂柿花了,浑身发霉了。就该有人起来反抗,建立一个天下为公的国家。” <br></div> 铭都嫫车布默默无语,一口一块地喝酒,内心五味杂陈,酒精在胃里不停翻滚,每个人都有一把辛酸泪。<br> 谈话间,一壶玉林泉酒见底,一盘牛肉撕吃完毕。老学究满脸红昏,再喝就醉了。<div> 铭都嫫车布从腰间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老学究说:“你吃药治腿要花银子,天经地义,无可厚非。我还是要看见一个腿脚灵便的‘东关街一醉仙’站在东关街,骂骂咧咧的一整天,不是一个瘸子的‘东关街一醉仙’。”<br> 老学究颤抖的手不敢接过银票,赶紧说:“你亲自登门看望我,还请我喝酒,莫大的荣幸!怎么还拿你的银票?” 铭都嫫车布把银票放在桌子上,转身出门抹去眼泪,又开心大笑。<div> 铭都嫫车布折回东关厢找要去昆明的马帮,说自己一个弱女子想上昆明,路途遥远,希望跟马帮结伴而行。<br> 马帮领头说:“姑娘,与人方便就是帮自己。如果不嫌弃我们,大家互相有一个照应。今晚我们到昆阳歇息,一起走吧。”<br> 铭都嫫车布想到昆明拜访周尚武副总兵,多年未见,不知安好?顺便在省城找一找革命党,难说打听到李东觉的消息?<br>马帮一路北上,马帮谈到以前的云南都督冯子材老将军,说冯子材老将军已经调到贵州省任都督了,因为跟云南巡抚不和,据说冯子材老将军在云南时处罚许多贪官污吏,引起云南巡抚的不满,说武官不应该干涉文官之事。<br> 原来,公元1900年6月的中旬,山东又爆发了义和团运动,就连附近的直隶省也遍地开花,各地平民组成民团举起“扶清灭洋”的“义和团”大旗。清军采取不抵抗战略,竟让八国联军长驱直入,八国联军攻占了北京。云南都督冯子材老将军上书满清朝廷,请求率滇军上京勤王,满清朝廷下召赞赏他的忠诚勇敢,但并没有同意。<br> 自任云南都督后,冯子材老将军深受云南巡抚崧蕃的排挤,有源源不断的报告传到朝廷。原来,冯子材老将军没有征得云南巡抚的同意,就自作主张越权惩治了一批贪污腐败的地方官吏,崧蕃的意见不一,两人有了一些隔阂。公元1901年(光绪二十七年),冯子材老将军调任贵州都督,公元1902年底,冯子材老将军因病被免职,回老家养病。公元1903年(光绪二十九年),广西钦廉一带会党蜂起,两广总督岑春煊请冯子材老将军出山,刚刚招募训练成军,准备率领两个儿子上战场,突然病危去世,享年86岁。<br> 马帮的领头马走在前面,其他马匹依次跟着后面,领头马的铃铛很大、铃声特别响,其他马匹的铃铛稍微小一点。一路上,铭都嫫车布问了许多有关马帮的传闻,为什么叫“要过元江坝先把婆娘嫁”?<br> 马帮领头说:“妹子,听说以前元江一带山高林密,白雾茫茫,害人的瘴气很多,中毒就会死,所以有‘要过元江坝,先把婆娘嫁’的说法,今天马帮过路的人多了,踩出了一条条清凉的山路。每天都有马帮路过,常年潮湿闷热,最害怕的是蚂蝗、蚊子,蚊子特别大,被咬着就是一大个包,又疼又痒,抓破出血,十天半个月不会好;蚂蝗粘住人、马匹就不放,起初不会察觉,直到吸饱血才掉落。据说以前有人在元江坝睡着了,身上爬满蚂蝗,第二天就醒不来了,被瘴气毒死了,被蚂蝗吸干了。元江坝子路旁的一堆堆坟墓,埋的都是那些睡不醒的人。路过元江坝要十分小心!”<br> 马帮领头又说:“妹子,到了昆阳,就到了滇池边,那么大一个海,说是有五百里滇池呢。昆阳好吃的很多,有小锅米线、过桥米线、昆明月饼、宣威火腿、铜锅白鱼汤等,很多很多,给你看得眼花缭乱的,馋得流口水。等我们到驻马店下了货,我们一起带你去吃,大家一起来解解馋。” <br><div>  这个夜晚,铭都嫫车布跟赶马人初次见面,端碗就一连干三碗。一年四季在外奔波的汉子们,为了讨生活不得不抛家离子的汉子们,一口口把家乡的思念喝进嘴里,在异乡的无数个乡愁喝进肚子里。漂泊在外的汉子们竟被一个嶍峨女子灌得东倒西歪,喝得酩酊大醉。个个要认铭都嫫车布作弟兄,皆大欢喜。<br>  第二天一早,跟随马帮赶到海口卸货后,女扮男装的铭都嫫车布告辞了马帮的诸位汉子,乘船横渡五百里滇池来到了昆明城。在小西门附近找一家驻马店住下,跟店小二打听到军营在什么地方,店小二在铭都嫫车布面前摆起了龙门阵:“小妹子!新军营还是老军营?新军营在翠湖边的沐公馆<font color="#167efb">(备注:原为明朝世镇云南的沐英家族住所,今为云南讲武学堂)</font>里,东洋人的学堂,不穿长袍,一个也没有扎辫子,腰杆挺直,邪里邪气的,完全先进的洋枪、洋炮,武器倒是先进。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东出金马寺,西出碧鸡关,北到北教场,南到海埂,周边的阿子营、席子营、棕树营、大树营、杨家营、邹家营、牛街庄、北教场都有军营,四面八方,团团围住昆明,多得数也数不清,要花上一两天,说不定十天半月也不一定找得回来,不知道你要找哪个营?”</div><div> 铭都嫫车布知道自己再问店小二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骑着枣红马来到了席子营的军营门口,说自己是河口哨官铭都嫫车布,来昆明找副总兵周尚武将军。一个警卫急忙跑进军营报告。<br> 不一会儿,一个大腹便便的将领走出来,铭都嫫车布急忙单腿跪下拜见将军。礼节性寒暄后,铭都嫫车布表明来意,将军告诉她说副总兵周尚武在北教场军营里并指明路径。 <br></div></div></div> 沿着滇池最大的支流盘龙江北上,盘龙江上有著名的“云津夜市”、“官渡渔灯”、“灞桥烟柳”、“商山樵唱”等景观。盘龙江两岸垂柳依依,花香满街,商铺林立,挂满大红灯笼,到了夜晚点燃灯笼,景色别具一格。碧波荡漾,游船如织,酒楼茶舍,云南名吃,豪士饮酒发狂吟,美女琵琶半遮面,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古往今来,多少人留下了多少名句诗词。 <div><div> 铭都嫫车布来不及欣赏,过了小菜园来到北教场军营门口,心情特别激动。军营四周绿荫葱葱,门口还有四、五个讨饭的乞丐。刚要向门卫打听周尚武副总兵是否在军营中?听见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门口出现三匹马,两个卫兵在前面,一个大腹便便的将领在后面,铭都嫫车布看清了是周尚武副总兵,周尚武副总兵后面还有两个卫兵。<br> 铭都嫫车布内心激动不已,一阵慌乱,将要伸手打招呼,想到这里是军营,还要行军营之礼才对,立马跳下枣红马站在一旁,刚要准备跪下左腿,一个老乞丐站起来讨饭,被一个卫兵抽出鞭子向老乞丐打了两鞭。顿时,老乞丐额头上流血如注,老乞丐捂住额头“哎呦……”痛苦得大叫,周尚武副总兵竟不看老乞丐一眼冲出大门。<br> 铭都嫫车布赶紧蒙住了自己的嘴巴,差一点惊叫出来,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老乞丐可以被官兵随便抽打,如同一只丧家的流浪狗。刚才激动的心凉了,眼睁睁地望着五人出门。<br> 今天的周尚武已经不是红河时的周尚武,以前的周尚武体恤百姓,会挥手立即喝住卫兵,跳下马来查看老乞丐的伤势,安排其他一个卫兵带老人看医生包扎。<br>  转眼之间,等周尚武一行三人被树荫淹没走远了。以前很熟悉的周尚武忽然变得很陌生。铭都嫫车布默默地走过去给老乞丐包扎,并留下了五两银子,老乞丐哭泣着跪下拜谢。<br>  铭都嫫车布来到圆通寺拜佛求其签,取得上上签,心中一阵窃喜,心想一会儿可以见到李东觉。来到五华山金蝉寺蓖子坡<font color="#167efb">(俗称:逼死坡)</font>,此处就是永历帝朱由榔父子遭吴三桂的心腹吴国贵用弓弦勒死的地方,留有一块石碑做纪念。铭都嫫车布驻马观看了一阵,便顺着圆通山快马来到了翠湖边的新军营。 </div><div> 果然,值班新军的着装完全不一样,头戴大盖帽,上衣有一排纽扣,脚绑绷带,脚穿皮鞋,简洁干练,不繁琐。有几个留短发女兵说说笑笑走出来,铭都嫫车布看见眼睛红了,咬一咬嘴唇,这世道真的变了,女人可以正大光明的当兵了,心里充满了嫉妒,假如自己这几年才来当兵,那会该有多好?<br> 铭都嫫车布望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咬一咬嘴唇,牵马走过来军营门口。<br> 卫兵看见铭都嫫车布走过来,端起枪来大声说:“干什么?这里是新军营,行人止步!”<br> 铭都嫫车布说:“军爷,我叫铭都嫫车布,来找学员李东觉。”<br> 卫兵四周看了一眼,低声说:“李东觉是乱党分子,早就被军营开除了,一旦抓住就地正法。”<br> 另一个卫兵走过来铭都嫫车布面前,低头低声说:“李东觉已经到广州兴中会总部了,据说在哪儿参加广东起义,他已经当上排长了早已带兵打战了,我们差不多一年没有他的消息了。请赶快离开这儿,我们四周的便衣捕快很多,不便长谈,更不能长留。” <br> 铭都嫫车布点了点头,低声说:“我叫铭都嫫车布,我在红河当过13年兵,我当过绿勇兵的哨官,我也会带兵打战。我想加入革命党,叫李东觉派人过来找我,我住在小西门驻马店。”便跳上马快步离开了新军营。一路狂奔,铭都嫫车布刚回到小西门的驻马店,四个捕快就来到驻马店包围了铭都嫫车布的房间,神情慌张的店小二敲开了门,三个全副武装的捕快冲进来,屋内的铭都嫫车布早有准备,就问:“各位官差,有何指教?”<br> 看似捕头的人说:“奉命上峰的指令,捉拿乱党分子!”<br> 铭都嫫车布拿出自己河口时的腰牌递给捕快,忿忿地说:“我是河口哨官铭都嫫车布,奉红河临安府之命,来昆明捉拿红河乱党分子,事关机密,不便多人一起行动,我们分散在昆明各个驻马店布防,观察动静,请各位捕快不要大声嚷嚷,打草惊蛇,惊动乱党分子逃跑,你们当单得起这个责任吗?” <br> 捕头低头查看了腰牌,鉴别真伪,一般人是不敢拿军官的腰牌招摇撞骗的,那是罪加一等,重则杀头。各地方军官、捕快奉命常来昆明查案,捕快们常常会捕错人,让贼人逃之夭夭,自家人大动干戈,大水冲了龙王庙,贻笑大方。常常在云南巡抚面前告状,昆明捕快们苦不堪言,得罪不起。<br> 捕头拱手连忙说:“请长官息怒!最近几年,很多退役士兵加入革命党,常来昆明联络,阴谋造反,不得不防。公务在身,实不得已,请恕罪,请恕罪!” <br> 捕头一挥手,转身带着四个捕快离开了驻马店。<br> 不一会儿,嘈杂的驻马店变得静悄悄,每个人都低声说话,走路也小心翼翼的。铭都嫫车布明白是店小二放出了风声,吓到众人了。铭都嫫车布心想:干脆不如腰挂腰刀,冒充军人,大摇大摆走出去。<br> 铭都嫫车布坐在床边想问题,店小二就把晚饭端来了,店小二变了一个人,笑眯眯地说:“长官吃好,歇息好!这是店家的一点心意,免费的,免费的,招待不周,多多包涵!”<br>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铭都嫫车布把饭钱、驻店钱放在柜台上,骑枣红马一个人走出去了,青石路面留下了清脆的马蹄声。<br> 店小二打扫柜面时,一队清军走过来问哨官铭都嫫车布住那间?店小二点头哈腰地说:“各位军爷,天才蒙蒙亮,河口哨官就付过房钱就出门了,不知去哪儿?军爷的事,不敢打听。”<br> 领队的什长说:“我们的营官想请教一些红河乱党分子的情况,以便联合抓捕。既然如此,打扰了。”清军失望而归。</div></div> 铭都嫫车布不敢乘船渡滇池,免得引起不必要麻烦,据说现在有一种叫电话,很遥远听得见对方说话,人没有到达,前方的哨岗就知道消息了。换了回一身灰布女装,向街上行人问明路径,从西山脚下的官道沿滇池岸边回到海口。沿途有清军设卡盘问,因为是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铭都嫫车布从容过关。<br> 沿途风光无限,极目远眺,心旷神怡。五百里滇池波光粼粼,百帆争渡,青山倒影,山水一色,海风拂面,丝丝凉爽;西山高耸,怪石林立,兀突险峻,绿荫苍苍,盘根错节。极为爽快,心情爽朗。<br> 临近中午,人疲马乏,沿海口街找了一家驻马店饮马喂草。街上商铺林立,人来人往。一个人漫步在海口街上,听见有人高声叫卖:“河南馒头,河南馒头,刚刚出笼的新新馒头。”铭都嫫车布心想:光一个人喝酒也没有意思,不如品尝一下河南馒头。便走进了包子铺,要了两个馒头和一碗葱花汤。<br> 听见旁边有人悄悄地议论义和团运动,说这几天海口也有义和团在街上做“神功附体”、“刀枪不入”的表演,说是“募捐善款,扶清灭洋”。<br> 铭都嫫车布极为惊奇:以前听说武功高手能飞檐走壁、滴水穿石、隔山打牛,一直无缘相见。自从自己从军打战这么多年,真的还没有见过刀枪不入的人。任凭多高的武功,大刀舞得滴水不漏,枪响人亡,一枪一人,绝无例外。有人真的会“神功附体、刀枪不入”?哪会刀枪不入?不如眼见为实。<br> 铭都嫫车布来到街上一处人头攒动的地方,果然有义和团人在表演。只见一身穿镶红边、黄衣黄裤,迈四方步,一面敲锣打鼓,一面要观众见证奇迹,盖世神功;一旁有两个一男一女翻筋斗表演武功,一个人露着肚皮,口含神水一口一口地往肚皮一喷;一个头扎红巾的壮汉手举大刀给观众辨大刀的真伪;绕场一圈后,就朝那个露着肚皮、蹲马步、念念有词、紧闭双目、浑身颤抖、贴张神符的人砍去,竟如同砍在充满气体的东西上,发出“啵啵”的响声,被砍的蹲马步者丝毫无损,观众发出一声声惊叹!又拿起一支火药枪绕场给观众看,绕场一圈后竟举枪往蹲马步者开枪。“砰”的一声,冒出浓烟,观众吓得闭上双眼,只见蹲马步者肚皮沾满黑灰,不见肚皮流血。蹲马步者拍拍肚皮绕场一周,观众发出惊叫声,掌声不断……。<div> 一个年长的拿起功德箱给观众捐款,说着:“募捐善款,扶清灭洋,众人齐心,洋人必灭。”<br> 观众们纷纷解囊,只听见功德箱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知道捐到的银子不少。<br>  铭都嫫车布一时热血澎湃,爱国之情难以言表,差一点拿出银子,看见拿捐献的长者面带微笑,不像是餐风露宿之人,也不像是双目炯炯、骨骼奇壮的练武之人,再看场中表演之人,也不像是饱经风霜之人。明白了这些人只不过趁义和团热度的江湖艺人,根本不是为“扶清灭洋”作捐款。听说去年义和团早就被八国联军打败了,现在满清政府到处缉拿义和团人员,义和团哪有闲工夫来云南募捐?<br> 铭都嫫车布慢慢放下了拿银子的手。刚才蹲马步者在面前笑着说:“这位朋友,募捐善款,扶清灭洋,众人齐心,洋人必败,多少捐一点?”<br>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铭都嫫车布伸手掰住了蹲马步者的手腕,蹲马步者猝不及防,脸色惨白,无抵抗能力,根本不像有功夫之人。铭都嫫车布微笑一下,心想兵荒马乱的年代,出来跑江湖的人也不容易,以前河口就见过很多,当借助义和团的名义是有些过分了。学会要“看穿不揭穿”很重要,转身就走了。<br></div><div> 回到了驻马店,听见一帮赶马人说着红河口音。铭都嫫车布大喜,赶忙走过去打招呼。说自己要到红河县城走亲戚,一个女人路上不安全,想跟他们一同过去,互相做个伴。赶马人领头抬头看了一眼,一身素黑的铭都嫫车布不像邪恶之人,一个良家妇女的模样。商量过后同意一起回红河。<br> 一路上,谈起红河的风土人情,说起红河的过桥米线、汽锅鸡、烧豆腐等各种名吃,铭都嫫车布谈得头头是道,有些小吃连红河赶马人都是第一次听说,听得目瞪口呆,十分惊讶,纷纷说:“姑娘,今天,我们红河人算是高手遇上蒙面人,我们红河人认栽了。”<br> 铭都嫫车布爽朗地“哈哈”大笑后说:“我女扮男装在河口当了13年的兵。红河一带的风土人情,我当然一清二楚啦。”</div> 红河赶马人更纳闷: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在男人堆里当了13年的兵?多么稀奇古怪的事?简直是天方夜谭。沉思一下后,一个年长的赶马人问:“姑娘,你是不是红河人传说中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铭都嫫车布?”<br> 铭都嫫车布回头“哈哈”爽朗大笑,答道:“怎么样?有假包换。我就是铭都嫫车布!”<br> “哇……!”的一声,一行红河赶马人大叫起来,瞪大眼睛,大家很惊奇。原来,此一身素黑的女子就是名响红河一带的铭都嫫车布,一个令土匪们闻风丧胆的女人。<br> 这么多年来,红河人常常提起铭都嫫车布,说铭都嫫车布除暴安良的故事一个接一个,添加了许多神话色彩,说铭都嫫车布武功盖世,飞檐走壁,火眼金睛,看一眼就分得出谁是坏人?红河、元阳、河口之间来去自如,坏人毫无藏身之处。如果有小孩做了坏事,父母说铭都嫫车布会来抓,就吓得不敢动,津津乐道。<br> 今天,铭都嫫车布跟着红河赶马人一起回红河,真是莫大荣幸,每个红河赶马人无比自豪。驻店、吃饭、喝酒,赶马人抢先结账,铭都嫫车布争了几次,赶马人都说:“红河人外出都是男人付账,女人只要吃饱住好就行。”<br> 铭都嫫车布回头说:“喝酒时,你们把我当成女人了吗?”<br> 赶马人们笑着说:“喝酒时,你是哥们兄弟!我们忘记你是一个女人。你是我们红河的大恩人。”<br> 原来,红河人还记得她,铭都嫫车布有一种无名的感动。<br> 铭都嫫车布又说:“你们真的不怕我?我在你们河口杀了20多个红河土匪、强盗。有人很恨我,恨不得杀死我,也有人说我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br> 赶马人笑着说:“你杀都是一些土匪、强盗,我们瑶族、苗族、壮族、彝族人很感谢你!汉族人也很佩服你,一提你的名字就竖起大拇指。你给了我们地方一片安宁,人们才安居乐业。这些年,我们才太太平平,我们不消天天当惊受怕,不消当心土匪、强盗。女人敢下田种地,我们才安心出门赶马赚钱养家。”<br> 铭都嫫车布骑在马背上“哈哈”大笑。随口唱起了一首红河民谣,红河赶马人们一起和声。一路山歌四处飘。<br> 路过临安府,繁华依旧。不敢惊扰忙碌的人群,铭都嫫车布一行人从一个叫石榴山的山脚快步过了临安坝子。铭都嫫车布回望临安府,昔日的文庙观礼、学政考棚悟道、朝阳楼望夕阳,一幕幕浮现眼前,可惜身边少了张大嘴、水蛇、怪脸等人。景物依旧,人不依旧,不知索玛姑娘过得怎样?<br> 再走两天,到了红河县城。<div> 一路上,鸟儿“叽叽喳喳”叫,铭都嫫车布一扫旅途的疲劳,按捺不住的兴奋,拱手辞别红河众赶马人,互道珍重,山水有相逢。<br> 四年了,难说索玛早就嫁人已经作人妻,说不定还生了一个娃娃,而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先找索玛的哥哥索朗,骑马便朝城外的索郎家赶去。<br> 不一会儿,来到了索郎家,铭都嫫车布难掩兴奋,大声叫“索郎,索郎!”竟没有人答应。只见大门紧闭,铁锁把关。铭都嫫车布下马查看了铁锁,铁锁很久没有人开过了。<br> 铭都嫫车布连忙跑到邻居大婶家问。大婶在家门口绣花,白发苍苍的大婶一眼认出了铭都嫫车布,心情很激动就连忙站起来,还没有开口说话,泪水“哗啦啦”流下来,铭都嫫车布大惊,连忙扶大婶坐下,大婶双手抚摸着铭都嫫车布的手臂,欲哭又止。<br> 过了一会儿,缓过气来。大婶终于开口说话:“去年春节,衙门抓住了一个在河口当过兵的革命党,有人告发说索玛姑娘在过河口军营,被牵连进去了,哥哥索朗给阿妹喊冤,也被关进大牢,岳父被活生生气死了。办完丧事后,索朗的媳妇带着两个孩子到乡下表姐家了。” <br> 铭都嫫车布焦急地问:“那么,索玛姑娘现在怎么样?” <br>大婶回答说:“还关在大牢里,听说等查清楚,要证明清白无辜,才会放出来。已经关了一年多。河口当过兵的个个害怕牵连,悄悄地跑到外地去了。” <br> 铭都嫫车布给大婶擦干了眼泪,安慰了一阵后并告辞了大婶,折回城里的驻马店开了一个房间。 <br> 铭都嫫车布一阵慌乱,此事疑点重重,浓雾迷蒙,毫无头绪。<br>  铭都嫫车布心想:索玛姑娘目不识丁,一个心地善良、老实巴交、胆小如鼠的村姑,看见厨房墙壁上的蜘蛛都吓得大喊大叫,眼泪就“扑簌扑簌”掉流;见到陌生人就害怕、很害羞,红脸低头,手摸衣角,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做事一丝不苟,一点不马虎,一点也不觉得累,一条勤恳的老黄牛;见陌生人还很警惕,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买一根花线补衣裳都要问三个人买不买得?哪里会加入革命党? <br>  铭都嫫车布又想:我想加入革命党,还没有找着一道门路,还认不得革命党的门开朝哪个方向?敢肯定加入革命党不会那么容易。<br>俗话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肯定是被人诬陷了!这件事肯定不简单,背后是否有很大的阴谋?这种事件不能硬闯,只能慢慢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当务之急,首先要找到诬告索玛姑娘的人,有人证、物证,才能证明索玛姑娘的无辜被冤枉。“解铃须还系铃人”,事情还得从源头抓起。近期,红河县衙到底出了什么幺蛾子?连一个手无寸铁、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被无辜关进大牢?<br></div> 随后,铭都嫫车布漫无目的在红河街上走一番,毫无头绪,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一心只想着索玛姑娘,心乱如麻,没有心思欣赏沿途风景。<br> 傍晚,铭都嫫车布梳洗一番,涂了一些胭脂花粉,换一身墨蓝衣裳,一双绣花布鞋。铭都嫫车布出门找到店小二说:“小二哥,我第一次来红河,不知道这儿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br> 店小二一听来了兴致,笑容满面地介绍起来:“姑娘,你来红河来对了,红河吃的很多,红河满街都是烧豆腐摊,此地的烧豆腐很有名,附近的人来县城都要豆腐摊喝上一顿酒,臭豆腐的香味飘万里……。”<br> 铭都嫫车布抬手打断店小二说:“小二哥,行了。一个女人抛头露面不好,我一个人不喝酒,就想找一点吃的,哪家有红河特色?”<br> 店小二笑眯眯地说:“就是街转角的那家‘红河香饭馆’,味道地道,价钱公道,服务周到。”<br>  辞别店小二,走出驻马店。铭都嫫车布来到人头攒动的红河香饭馆,一幢按花腰彝族风俗装修的房子,好位子早就满客了,只有二楼转角有一张小桌子。铭都嫫车布点了一盘牛肉、一碟花生、一碗草芽清汤和二两红河烧土锅,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心还是乱如麻。<br>  不一会儿,酒菜上齐,铭都嫫车布一个人喝酒吃菜,手拿双眼望着窗外,晚霞渐渐地染红了天空,街上人来人往,多少人正回家和家人团聚,传来一阵阵马嘶叫声。想起了元代词人马致远说:<font color="#167efb"><b>“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b></font> <br> 只听见另桌的两个老者交头接耳悄悄地说:“前几天,官差放话出来说喏,去年被‘革命党事件’羁押的人可以拿钱赎人了,每人要一百两银子哪!听说羁押的时间越长,要赎的钱还更多,有些人要二百两银子还不止。听说羁押了10多个河口当兵的人,以前在河口当兵的人太惨了,离乡背井挨官府卖命不说,冒着死伤,积攒下来一点卖命钱又被官府剥夺了,平民百姓哪个赎得起?很多人倾家荡产也没法赎人哪,难道在大牢里过一辈子?不去当兵,官府要银子;当兵回来,官府也要银子。这样税,那样税,什么税也不减免一点,去当兵时,说得天花乱坠,免税多少年,全家人光荣。很多人心动了,回来还是一个样。这是什么世道?”<br> 另一个老头又说:“牛二这个背时鬼,这个杀猪的屠夫,挨千刀的,这个断子绝孙的,坏事做绝,不得好死。据说很多河口当兵入狱就是他告的密,听说他看上索朗的妹妹索玛,索玛看不上他,几次提亲不成,恼羞成怒,居然说索玛姑娘在河口军营加入了革命党。索玛姑娘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村姑。其实,索玛在军营就是一个做饭、洗菜的,哥哥索朗急忙去官府申冤,又被抓起来了,官府放话说‘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一人’,三国时曹操的做法呀!” <br> 老人低头叹一口气又说:“造孽啊!这是什么世道?如果给索玛那个姐姐,要是那个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铭都嫫车布知道了,非得报仇不可。以前就听说铭都嫫车布武功盖世、火眼金睛、飞檐走壁,不管坏人躲什么地方,总会缉拿归案,红河一带的土匪、强盗早已闻风丧胆了,这些年听说铭都嫫车布退役了,陆续才赶回来红河。如果遇上这件事,铭都嫫车布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绝对骑马赶回来红河,难说会杀尽红河的贪官污吏,还顺便会把牛二给杀了,灭了这个害人精。”<br> 先前那个老人又说:“哎……!今天敢跟百姓办事的官员越来越少。我们父母官天天说爱民如子,明镜高悬,正大光明,暗地下做什么事,谁也说不清楚?没有他点头同意,大牢里谁敢公开要赎人的银子?” <br> 另一个老头点头回答说:“对,对……!自古官官相护,喝酒吃肉,同进一张嘴,拉出来都是屎。喝酒,吃菜,小心隔墙有耳,把我们两个糟老头关进大牢。喝酒吃菜,来,干一口!”<br> 两眼望窗外的铭都嫫车布已经把两个老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停地往嘴里灌红河烧土锅,入喉的酒竟如此苦涩,难于下咽。<br> 前些年,铭都嫫车布驻防河口的闲暇时间,看了不少古书,诸如《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易经》、《道德经》、《老子》、《世说新语》、《唐诗宋词集》、《三国演义》、《水浒传》、《隋唐演义》、《三侠五义》、《说岳全传》、《杨家将》、《呼家将》、《西厢记》、《牡丹亭》等16本书籍,当兵时看书的目的,一方面想扩宽自己的知识面,拓宽一点军事知识,另一方面,多掌握一些典故,好跟自己的部下交流,不要被部下看不起。自己很羡慕书里的英雄人物们,希望自己也像他们一样成就一番事业。<br> 可是,今天怎么救索玛?自己竟毫无头绪?焦急无奈!曾经作为官府的一员,今天竟手足无措。<br> 东边灰暗的月亮慢慢升起来了,周围竟看不见有一颗星星,柜台上的灯火一昏一暗,四周万籁俱寂。<br> 铭都嫫车布对这个官府越来越憎恨,官场上的人都穿着官服,带着假面具,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谁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当兵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了,最后换来的是一场牢狱之灾,这是什么世道?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br> 一个人单枪匹马,先走访红河当过兵的人的情况,调查取证,摸清事实的真相,拿到确凿的证据,问清临安府的看法。再过几天,亲自到大牢里走一趟,看一看索玛到底怎么样?对违法乱纪的人,违法必究,依法处罚,不让一个坏人漏网。不能因为索玛是自家人就偏袒一方。<br> 多灾多难的索玛,可怜的妹妹!先是兄妹失散多年,兄妹相见了当啷入狱。一心只想做好人,却被坏人诬陷入狱。铭都嫫车布想着想着,心如刀绞,不知不觉,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进酒杯。<br> “小妹,怎么喝着酒就哭起来呢?别的桌已经吃完了,我们要关门了。”店小二笑眯眯的说。<br> 铭都嫫车布喝干最后一口酒,起身付钱回到驻马店。<br> 一连几天,铭都嫫车布几乎找遍了红河所有的村寨,寻找在河口当过兵的人,几乎每次都是扑空,心里感到一丝不安。<br> 又沿路折回临安府(今建水)的村寨找到在河口当过兵的人。见到铭都嫫车布登门拜访十分高兴,便邀约同村的当兵人过来聚一聚。说自己去年确实被抓到监狱里,调查私通乱党分子的事,事情被查清楚后,临安府就发了告示,当兵的人早已无罪释放了。隔壁红河县的一直关在监牢里,差不多一年了,据说赎一个人要花一百两银子?哪个人有那么多银子?红河县当过兵的人出门躲避去了。<br> 铭都嫫车布返回建水古城的临安府询问此事,主事官员看见女装的铭都嫫车布还有些意外,但还是很亲切,已经听说了铭都嫫车布是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的巾帼英雄,个个伸出大拇指称赞,说不简单。<br> 铭都嫫车布问起当兵的被关监牢的事,主事官员说:“临安知府去年早就发了告示通报了,调查清楚后,没有参加革命党的要无罪释放,不得耽误节令栽种,不得无辜羁押当过兵的人员。”<br> 随后,主事官员拿出通告给她看了,等铭都嫫车布看完,又把通告收起来。<br> 铭都嫫车布接着说:“红河县还在羁押一些当兵的人,差不多一年了,到监狱里赎人要缴一百两银子。”<br> “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勒索钱财,鱼肉百姓,这些贪官污吏。”官员们相当震惊!<br> 官员们立马带着铭都嫫车布向临安府的知府汇报情况。知府大大嘉奖铭都嫫车布当年在河口作出的奉献,欢迎她多来临安府。知府指示严重滥用职权、贪污腐败的案件,要严肃查办。<br> 当晚,铭都嫫车布来不及吃晚饭,快马加鞭赶回了红河县城。<br> 第二天早上,铭都嫫车布穿一身素黑,头巾裹住秀发,来到红河县监狱。说自己要看一眼自己的表妹索玛,狱官恶狠狠地瞪一眼铭都嫫车布说:“看人,先交三两银子,赶快凑钱来赎人!一年多了,我们养不住了。赎你表妹要一百两银子。要赎几个人?就拿银子来,反正一人一百两银子。”<br> 铭都嫫车布走进了臭烘烘的监狱,哭闹声、绝望叫喊声、敲墙声汇聚在一起,狱吏指了指索玛在右边的女牢房,捂住鼻子转身就走开。<br> 铭都嫫车布把牢房逐个看了一遍,女犯人们个个伤痕累累、衣冠不整、面容憔悴、目光呆滞。没有发现印象中青春靓丽的索玛姑娘。<br> 铭都嫫车布有些着急,急忙喊道:“索玛,索玛!”<br> 只见一个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女人站起来,眼神呆痴地望着铁栏外,一个人带着手铐、脚镣慢慢地走过来,两人相见居然不相识。<br> 铭都嫫车布从索玛的身形辨认出走来的就是索玛,慢慢地脱下头巾说:“索玛,我的亲妹妹,我是铭都嫫车布!”<br> 索玛眼睛一亮,终于认出眼前的人就是朝思暮想的铭都嫫车布,大叫一声:“阿姐……!”,大声哭着向铁栏扑过来。<br> 铭都嫫车布紧紧地抓住索玛的双手,伸手摸一摸索玛的脸颊,原先的大圆脸已经没有肉了,只剩一层皮,以前水汪汪的大姑娘变成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满脸脏兮兮的。<br> 铭都嫫车布禁不住流泪,抚摸着索玛说:“别哭,别哭!阿姐救你出来,阿姐救你出来!不哭,啊,不哭!”<br> 索玛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深情地说:“我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有想到我们俩第二次重逢,在红河监牢里相逢!”<br> 铭都嫫车布望着索玛说:“告诉我,有多少个河口一起当兵的人关在监牢?”<br> 索玛伸出五个手指说:“还关着五个,我哥哥和我,一共七个人,半年前,一个年纪大的就病死在牢房里啦。”<br> 铭都嫫车布清楚了信息,强忍伤痛,擦着索玛的眼泪说:“笑一下,要开心一点。哦……!我来救你们出来!,不能跟别人说我来过牢房里。”<br> 索玛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禁不住热泪盈眶……,相信姐姐铭都嫫车布没有什么事情办不到,望着铭都嫫车布离开的背影。<br> 第二天早上,铭都嫫车布来到衙门,拿起棒槌敲响大鼓,鼓响三通,一个值班警卫跑出来大叫:“来者何人?竟敢敲衙门大鼓?”<br> 铭都嫫车布鞠躬说:“禀报官人,民女铭都嫫车布又要事求见父母官大人,麻烦禀报!”随手递上三两银子,值班警卫拿着三两银子转身走进去了。<br> 过一会儿,穿戴整齐的红河县令快步迎出门来,铭都嫫车布见到立马单腿下跪,红河县令笑眯眯地说:“哎呀呀……!将军何必多礼,何必多礼?”<br> 铭都嫫车布站起来,鞠躬说:“民女拜见父母官大人!” <br> 县令指着大门说:“请进,请进!”<br> 会客厅坐定后,喝了一口茶,铭都嫫车布站起来拱手说道:“父母官大人!今天,民女无事不登三宝殿,以前有七个当过兵被衙门关在监牢里已经一年多了,他们曾经在河口拼死拼活为朝廷作贡献,现在已经查明没有什么罪证,请父母官大人顾及他们曾经代表红河县当兵出征抗敌,保护一方平安,请求放了他们!索玛只是一个在河口军营做饭的人,一个妇道人家,根本不可能知道革命党,再继续关押,更是很无辜。请求放了她!”<br> 县令心里打了一个咯噔,这件事特别糟糕……!<br> 以前,就叫典狱长不要抓索玛就是不听,典狱长说要帮小舅子牛二出口气。前些年铭都嫫车布还在索玛住过,铭都嫫车布是不好请的神,县令当年协助铭都嫫车布在红河境内剿过匪,知道她思维缜密、办事认真、不屈不挠、必达目标。假如铭都嫫车布知道这是一件冤假错案,她会协调各方资源会来管这件事,这回捅马蜂窝捅大了。<br> 铭都嫫车布以前在红河剿匪时,就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一个人,不像以前那些官兵只作作样子,剿了十多年的匪也抓不到一个,钱倒是花了不少。据说铭都嫫车布武功高、枪法准、胆大心细,从来没有失败过,红河一带的土匪、强盗一听见铭都嫫车布的名头,就吓得屁滚尿流。<br> 这回恐怕也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铭都嫫车布肯定得到了临安府某些官员的支持,不会那么明目张胆敢来红河衙门击鼓喊冤。低头沉思一下说:“哦……!有这回事?这个我不知道嘛。这个,这个……?怎样放人是由典狱长说了算。监狱里的事,我不好得干涉。” <br> 铭都嫫车布知道县令推脱责任,站起来又说:“父母官大人!民女在河口为官多年,这个规矩我懂。我想,在红河县衙里,知县、县丞、主簿三个父母官员可以给全县百姓作主,举手之劳,协商一下就可以解决,不必劳师动众。再说,临安府知府去年就发过通告,调查清楚没有什么案底的要无罪释放,不得随意羁押,也没有说过拿一百两银子才放人。这是严重的滥用职权、贪赃枉法,上级知道了会严肃查处,难说大人的乌纱帽都摘掉。今天,我跟你说清楚,释放关押的人有四点好处;一是合理合法,临安府有告示,没有违纪违规,更没有触犯法律。二是彰显父母官的宽宏大量,父母官们爱民如子,百姓会感恩父母官的大恩大德,收拢人心。三是今后有兵荒马乱,百姓才会响应号召,积极当兵出征。四是不留给乱党分子可趁之机,给攻击衙门的借口。” <br> 县令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阴晴不定,哑口无语。他清楚铭都嫫车布已经亮出底牌了。<br> 铭都嫫车布接着说:“父母官大人!假如民愤至极,天下百姓随乱党分子蜂拥而起,朝廷责怪下来,谁来当单责任?早些年,乾隆年间的刘墉刘大人说过‘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我想父母官大人也明白唐朝宰相魏征说的‘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的道理。敬请父母官大人三思!”<br> 县令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时拿不定主意,县令被白花花的银子迷住了眼睛,深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典故,打点上级的银子要自己从百姓口袋里一点一点赚回来,靠饷银只能养家糊口。擦了一下额头上汗珠,眼珠一转又一转,县令说:“这个,这个……?去年,临安府是有告示,要我们无罪释放。但容许我们商量一下,我们想惩戒他们一下,花一百两银子赎一个人,重金处罚,让他们不敢再违法乱纪。”<br>  铭都嫫车布又站起来,拱手说:“父母官大人!惩教归惩教,罚款归罚款,这是两码事,不是一回事。哪家拿得出一百两那么多银子来?惩教令人服,罚款令人反。做事要适可而止,不要适得其反。还敬请父母官大人三思!民女告辞。” <br>  铭都嫫车布大义凛然,大踏步走出了衙门,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已经盯着她看。<br> 到了傍晚,夕阳无限。红河县城传开了铭都嫫车布到县衙门请求释放无罪的退役士兵,大家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一时满城议论纷纷。<br> 傍晚,浑身油腻的牛二要收摊了,摊前来了一个黑衣女子,腰间插着双刀。丢一锭五两银子在牛二的面前,要牛二把猪排骨、肥肉各剁碎一包要带回家给阿嫫吃。<br> 满脸络腮胡,大腹便便,浑身油腻、满头大汗的牛二不愿放弃收尾的生意,并且人家出的价钱有些大。割了一块肥肉,一扇排骨,拿起两把砍骨菜刀很熟练地剁起来。<br> 不一会儿,牛二把猪肉都给剁好了,递给了黑衣女子。黑衣女子打开一看,说:“牛二阿哥,剁得还不够细喏,我阿嫫嚼不动喏,再剁一遍喏。”<br> 牛二听了很急,说:“哎啵啵……!阿妹,好好尼瞧一瞧,已经剁得很细喏,再剁就成泥巴喏。” <br> 黑衣女子又对牛二说:“不行喏,再剁细一点喏!”<br> 身壮如牛的牛二一听,早就火冒三丈,忍住脾气说:“阿妹,天快黑了,我要收摊了喏,肉已经剁得很细了,你阿嫫牙齿再不好喏,也绝对吃得成了喏。要不然,你是来找茬的吧?” <br> 黑衣女子回答说:“你说对了,我就是来找茬的,牛二,你认得我是谁吗?”<br> 路过的人看见有人跟牛二吵架,停下来观望。<br> 牛二一听,龇嘴獠牙,瞪大眼睛,怒目瞪着面前的黑衣女子,连忙抓起一把菜刀,挥手一菜刀,大声说:“我管你是谁?红河这个地方喏,老天蹋下来我都不怕喏,还怕你一个女人不成?你认得我是牛二就得了,顺我者昌,拦我者死!” <br> 旁边人一声惊呼,吓得闭上了眼睛。他们知道牛二无恶不作,横行霸道,仗着舅舅在监狱里当典狱长,有恃无恐,迫害了多少无辜的人。街上有不少卖猪肉的同行被抓进监狱,交了罚金才会出来,整条街猪肉的价格由牛二说了算,想卖多少就卖多少,旁人不敢说半个“不”字。<br> 说时迟,那时快,一眨眼的功夫。牛二还来不及眨眼间,还没有看清女人是怎么从腰间拔刀?脖子凉丝丝的,黑衣女子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br> 黑衣女子恶狠狠地说:“牛二,听清楚了。我今天就要告诉你,我就是红河一带杀人不眨眼的铭都嫫车布。在越南打死过一百多个红毛鬼,在河口杀了三十多个土匪、强盗。今天,我替索玛姑娘来讨还一个公道。” <br> 牛二一听见黑衣女子就是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铭都嫫车布,一个武功高强、枪法极准、嫉恶如仇、杀人如麻的女人,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抓回来坐牢或者枪毙。牛二吓得瞪大了眼睛,望着铭都嫫车布,一股恐惧感从脊背凉到头顶。<br> 前年,牛二自己向索玛几次提亲不成,一个农村姑娘看不起县城人,大丢面子,恼羞成怒。借助官府大力抓捕乱党分子之际,诬告索玛私通乱党分子,手缚鸡之力的索玛被抓捕投入大牢,本来要舅舅关索玛一年半载,磨磨性子,才释放出来,可是她哥哥索朗竟然不知好歹,到衙门击鼓喊冤,就连她的哥哥索朗一起关监,省得夜长梦多,街坊邻居敢怒不敢言,看见自己路过就吐一口唾沫。没有想到今天会东窗事发,更没有想到会遇见铭都嫫车布这个大魔头。<br> 牛二的菜刀“咣当”一声落地,头昏眼花,天旋地转,双脚发抖,站不住脚,尿撒裤裆。今天遇上传说中的女魔头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立马右脚跪下来求饶,拱手说道:“大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命,饶命呀……!”<br> 路过的众人纷纷过来围观,众人从来没有见过一向飞扬跋扈、身壮如牛的牛二跪在一个黑衣弱女子面前,大为诧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非常解恨。<br> 铭都嫫车布朝牛二的左脚踢了一下,“啪”的一声,牛二双脚跪地,浑身颤抖,脸色惨白,今生偏偏撞在这个女魔头的手里。<br> 铭都嫫车布一脚踩在牛二的肩膀上,又恶狠狠地说:“牛二,今天就是你的忌日,省得你到了阴间,还认不得谁杀了你,作一个冤死鬼。看清楚了,我就是土匪、强盗们闻风丧胆的铭都嫫车布。记住了吗?好好地看一下,看清楚了吗?不然,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切都晚了。像你这种小无赖,一只蚂蚱蹦跶不了几下,老娘根本不放在眼里。今天,我替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讨还公道。”<br> 一个彪形大汉被一个黑衣女子踩在脚下,踩的是当地一霸牛二,更引起了轰动,红河街上的人们快速过来围观。吃瓜的观众更是想编写剧本了。<br> 铭都嫫车布对周围的人群大声说:“我是铭都嫫车布,请大家做个见证,今天我要给索玛姑娘讨回公道,杀了这个断子绝孙的狗贼。”<br> 众人“哦……,哦……!”一阵惊呼,张开嘴巴合不拢,一是有一个黑衣女子竟敢欺负不可一世的牛二,二是踩着牛二的 黑衣女子是传说中令土匪、强盗闻风丧胆的铭都嫫车布。<br> 牛二吓得连反抗都不敢,不敢顾及被铭都嫫车布踩在背上,不敢顾及颜面,脸色变成猪肝一样的酱黑色。瘫在地上,浑身颤抖,屁滚尿流,发出“啊……啊……”的杀猪一样的叫声。<br> 惊动街上巡逻的几个捕快赶紧跑过来,看见一个黑衣女子拿刀架在屠夫牛二的脖子。听说黑衣女子就是今天中午来衙门请愿的铭都嫫车布,看见势头不对,一个人飞快跑回衙门报告县令,另一个跑回监狱找典狱长,几个捕快手持钢刀一起团团围住铭都嫫车布和牛二。<br> 平时,牛二犹如《水浒传》的“镇关西”一样彪悍凶猛。今天,威风八面的牛二居然双腿跪下,还吓得屎尿流了一地,“哇哇”地号哭不止。原来,小鬼怕遇上大神。<br> 捕快们不敢冲上去,只敢远远观望。深知铭都嫫车布的威名,据说铭都嫫车布在河口没有不敢杀的坏人。铭都嫫车布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很不好惹。生怕铭都嫫车布一挥刀,牛二的命一下就没了,红河街上少一个杀猪人,舅舅典狱长面前不好交待。<br> 县令急急忙忙赶过来了,典狱长也跑来了,狱官刚刚才跟他汇报今天可能是铭都嫫车布化装到监狱探望之事,典狱长大骂狱官:“真是一群笨蛋,一群蠢猪,一群酒囊饭袋!见财贪心,忘了危险,要是被铭都嫫车布这个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人到临安知府告发,临安知府知道了,大家跟着一起完蛋。你知道吗?铭都嫫车布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连临安府都让她三分。更何况,我们才是一个小小的县衙监狱。”<br>典狱长看见铭都摸车布的刀架在牛二的脖子上,脖子流出一点点鲜血。典狱长十分紧张,传说铭都嫫车布嫉恶如仇,刀下不留活人,不少河口人成了她刀下鬼,声名远镇。结结巴巴大叫:“将军,将军!刀下留人,刀下留人!”<br> 铭都嫫车布见县令、典狱长过来,还有三百多个众人围观。事到如此,只好豁出去了,便问:“父母官大人!今天,当着那么多红河百姓的面,再次问你们,什么时候放人?我们当兵出征的士兵,他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保护大家,有的人死在战场上,活着的人却被怀疑私通乱党分子抓了起来,关了一年多了。临安府知府早就发布通告了,查清他们没有犯罪,就该无罪释放。有人还病死在监狱里,为什么到今天还关在监狱?为什么还要收他们一百两银子的赎金?” <br> 铭都嫫车布接着说:“公道自在人心,人在做,天在看。父母官大人!当官要为民着想,不要贪赃枉法,不要让天下百姓寒心,自古就有‘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的悲剧,红河才从战争中走出来,才刚刚安居乐业,红河不能再发生悲剧了!”<br>原来如此!原以为是临安府的政策,原来是红河县衙的鬼主意。周围的众人听了个个怒火,举手高呼:“放人,放人!”喊声震天,一波接着一波,民意不可违。<br> 铭都嫫车布又说:“这么多年来,牛二诬陷好人,犯了诬陷罪,应当关入监狱。为什么不抓起来?让犯人逍遥法外?纵容犯罪,理当如何?”<br> 周围的众人早就敢怒不敢言,对牛二非常痛恨,个个很愤怒,大叫:“抓起来,抓牛二关起来!不能包庇。”<br> 县令十分汗颜,颜面扫地,脸上火辣辣的,典狱长抬头望了一眼县令,汗如流水,不停地擦汗,再刮一层油的希望破灭了。<br>  天刚刚擦黑,七个无辜被关监狱一年多的人被释放。铭都嫫车布和红河民众到监狱门口迎接他们出狱,众人一片欢呼!<br>  铭都嫫车布亲自送索朗、索玛兄妹二人回家,打开封闭已久的锈铁锁。索朗、索玛兄妹俩双双给铭都嫫车布跪下,铭都嫫车布赶紧拉起兄妹俩,告诉他俩自己跟弟弟说好稻谷黄的时候回来,出来差不多出门两个月了,自己该回家了。再者,经过这一闹,红河衙门的颜面丢尽了,要预防被红河衙门的迫害,自己要赶紧离开红河。<br> 索玛又忍不住眼泪汪汪,紧紧地保住铭都嫫车布。<br> 铭都嫫车布就折回驻马店,把给房钱的银子放在柜台上,牵出 枣红马,悄悄地离开了红河县城,连夜赶往临安府。<br> 天空一道道闪电,雷声隆隆,红河将要来一场暴风雨。<br> 谁料得到夏季的风云突变?铭都嫫车布去临安府的路途中。本来凉风徐徐,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四处爆炸,“轰隆隆”雷鸣震破耳膜,狂风肆虐,排山倒海,树枝断裂,吹落的树叶漫天狂舞,打在脸上很疼,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山洪爆发,驿道冲垮,路面漫水,举步维艰。<div> 这些天,铭都嫫车布为红河士兵们四处奔波,吃不好,睡不稳,劳累过度,浑身无力。浑身湿透,全身冰冷,浑身发抖,一阵又一阵的抽搐,一阵又一阵的高烧,牙齿“嘚嘚”地打架,雨点打在身上如针刺一样疼痛。铭都嫫车布爬在马背上不停呻吟,枣红马似乎知道背上的铭都嫫车布生病了,放慢了奔跑的速度。<br> 铭都嫫车布一路咬牙坚持,隐隐约约看见有一盏客栈的灰黄灯笼在风雨中摇曳,枣红马驮着铭都嫫车布慢慢地来到路边一家叫“悦来客栈”的院子,铭都嫫车布实在无力坚持,从马跌掉在被雨水漫灌的院子。<br> 枣红马不停地在院子里高声嘶鸣,被店主人听见,连忙叫醒婆娘,点燃火把一起出门观看。看见雨水浸泡的铭都嫫车布已经昏迷不醒,两人连忙跑过去,大叫“姑娘,姑娘”,摸一摸姑娘的额头似火烧,两人连忙把铭都嫫车布抬到屋里,找了一张干净的床,老婆婆急忙给铭都嫫车布换掉了潮湿的衣裳,给她盖了两床被子,拿一个火盆烧了一些梨炭放在床底。<br> 感觉身体有了一些温暖,铭都嫫车布缓缓苏醒过来,望着两个面善的老人,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谢谢!大叔,大婶”。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店主人煮了一碗鸡蛋红糖姜汤,老婆婆一勺一勺给铭都嫫车布喝进去。不一会儿,铭都嫫车布全部吐出来了,满脸通红,喘气如牛,浑身发冷,瑟瑟发抖,激烈咳嗽,牙齿还是“嘚嘚”地打架。额头上毛巾换了一块又一块,老婆婆又加了一床被子,店主人给火盆加了一下梨炭。<br> 屋外风雨交加,屋内一夜无眠。老两口一直守候铭都嫫车布,一会儿高烧不止,大汗淋漓,迷迷糊糊的,不停地说胡话,大叫“索玛”、“索玛”,一会儿又醒过来,咳嗽不停,气喘不过来,喝水吐出来,什么也吃不进去,身体极度虚弱。<br> 第二天一早,铭都嫫车布睡得迷迷糊糊的,店主人拿一把雨伞去村里叫郎中,老婆婆留在客栈看守铭都嫫车布。<br> 绵绵细雨中,村里郎中撑着雨伞跟着店主人过来了,看了铭都嫫车布的喉咙,给铭都嫫车布把脉一会儿,说姑娘的病很严重,喘气声很浓,伤到了肺部,肝部也受伤了,光靠草药不行,调理时间长,拖得越久,病情会更严重,可能要到教堂里给法国嬷嬷打针、吃西药丸才行。<br> 红河县城下来一夜的暴雨,护城河水暴涨,冲垮了不少农田,<br> 第二天早上,驻马店的店小二看见柜台上的银子,发现马棚里的枣红马不见了。摸一摸脑袋,突然拍手,才猜出来这几天驻店的黑衣女子就是大闹红河的铭都嫫车布,一个叱诧风云的巾帼英雄。激动要跳起来,连忙叫账房先生写了一块“女将军铭都嫫车布在此住宿”的牌子摆在门口,吸引许多路过人驻足观看,一传十,十传百,外地赶来的马帮纷纷挤进来,生意天天爆满。<br> 昨夜下了一夜,铭都嫫车布一个人赶夜路。这么大暴风雨,山洪暴发,一个人行路很艰难、很危险,万一发生不测?<br> 听着窗外暴雨声,索玛姑娘一夜辗转难眠。跟哥哥索朗说天亮时梦见了被雨淋湿的铭都嫫车布一眼,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哥哥索朗听了很紧张,连忙喊上两个兄弟一起找铭都嫫车布,索玛嚷着要一起去。<br> 四个人骑着马沿途找了不到二十里,就到了“悦来客栈”,索玛听见熟悉的马叫声,跑到马棚里找到铭都嫫车布的枣红马。四人跳下马,跑进“悦来客栈”问店主人昨晚是否看见一个骑枣红马的黑衣女子?店主人大喜说“有,昨夜下大暴雨时,有一个黑衣女子来住店,她生病了。”<br> 老婆婆走出来,笑眯眯地说:“有,有!黑衣女子一直叫‘索玛,索玛’,不知索玛来了没有?”<br> 索玛连忙点头,老婆婆带着索玛进了黑衣女子住的房间。索玛赶紧抱住了床上的铭都嫫车布,禁不住热泪滚滚,轻声抽泣。三个男人看了一眼屋内,就避嫌在门外等待。<br> 铭都嫫车布还没有睡醒,脸色通红,喘着粗气,还不停咳嗽。老婆婆告诉说铭都嫫车布患了严重伤风病,整整一个夜里发热、说胡话。今早村里郎中把一下脉,说一般草药的药效慢,可能要很长时间,最好送到县城里的教堂,给教堂里嬷嬷打针才会好转。<br> 慢慢地,铭都嫫车布醒来了,看见索玛很激动,想挣扎起来。索玛帮铭都嫫车布穿好了衣裳,扶她走出房间,铭都嫫车布没有一点力气,站也站不稳,只想瘫在地上。索玛告诉她要到县城教堂里打针,吃西药才治得好,索玛付了房钱,牵着枣红马。<br> 雨停后,不顾道路泥泞,被洪水冲垮。索朗跟店主人借了一辆手推车给铭都嫫车布躺下,不管路途颠簸,泥泞不堪,推进了红河县城西边的天主教堂医治。铭都嫫车布的枣红马、行李和双刀拿回索朗家中,每天由索玛一个人来教堂守护铭都嫫车布,其余人一律不过来看望。并跟两个兄弟再三说明,铭都嫫车布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谁也不能把铭都嫫车布治病的消息说出来。<br> 下午,索朗去表姐家接媳妇回家。看见索朗平安归来,只是清瘦了许多,一家人重逢,宛如隔世,索朗媳妇惊喜万分,满脸泪花!<br> 索朗告诉铭都嫫车布来红河营救之事,又说铭都嫫车布生病在教堂治疗,路上再三叮嘱媳妇和两个娃娃不能透露铭都嫫车布的任何消息,因为铭都嫫车布是我们家的救命大恩人,今生今世报答不完。任何人都不能说,特别是官府里的人坏得很,做尽坏事。<br> 铭都嫫车布一个人静悄悄地在红河天主教堂里医治了近10天,每天望着教堂的圆顶;每天听见信徒们颂经祷告;每天打两针,吃两颗白色药丸。教堂除信徒、病人之外,很少会有外人进来,除一个法国嬷嬷之外,大部分是红河本地的信徒,除天主之外,他们漠不关心,也不问病人从哪里来?给病人按时打针,按时吃药,就来去匆匆。<br> 索玛每天熬鸡汤给她喝,吃一碗稀饭。铭都嫫车布在病床上躺了8天,闻不得怪味道,肚里时常翻江倒海,就是想吐,到了第6天才慢慢地下地走路,有气无力的,脚踩棉花步,一摇一晃,似喝酒烂醉的样子。只要闻见刺鼻的味道,就不停地咳嗽,挣得脸红脖子粗。尽管后来康复出院了,却留下了后来致命的病根。<br> 第三天下午,临安府州府派人逮捕了典狱长,抓捕了牛二,抄了典狱长的家,贴了封条,作恶多端的人得到了该有下场;作为帮凶的县令被就地免职,没收所有财产,限当日离开红河。<br> 州府派来了一个新县令,州府派来的人连续几天审案核实后,纠正了许多冤假错案,当场又释放了许多无辜的人。衙门里每天有许多喊冤叫屈的人,红河百姓个个诉说自己的冤屈。街上的行人欢声笑语,兴高采烈,人们点燃鞭炮庆祝!<br> 红河百姓压根也没有想到这一次衙门的改梁换柱,衙门还是那个衙门,官员还是那些满清官员,依旧是“旧瓶装新酒”、“换汤不换药”。豺狼的本性还要吃人的,只是肚子不饿,没有露出獠牙而已;事态严重,不敢轻举妄动而已。整个满清政府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br> 到了此刻,人们这才想起来铭都嫫车布,在县城四处寻找他们的巾帼英雄。有人看见了驻马店的“女将军铭都嫫车布在此住宿”的金字招牌,店小二笑眯眯地说:“铭都车布当晚就骑马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客人的事不好多问,现在本店的生意很火爆,铭都嫫车布住过的房间价格高一点。”<br> 也有人过来城外索朗家,索朗、索玛兄妹皆摇摇头。说前天晚上铭都嫫车布送他们回家后,不顾他们再三挽留,当晚雨夜就离开了红河县城,不知去向何方?<br>  罹患重伤风病的铭都嫫车布,以后命运又如何?<br>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