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花木兰.铭都嫫车布(四)

杨亮

第四章 红河东流

河口位于红河最大支流南溪江汇入红河的交叉口，隔红河与越南的老街市、谷柳市相望，古老瑶族的传统聚集地。公元前111年（西汉•元鼎六年）属于牂牁（zāng kē）郡的进桑县；公元589年，隋朝设南宁州总管府管辖红河一带。公元679年（唐朝•调露元年），屏边、蒙自、河口属安南都护府，驻地在越南的河内。854年南诏的拓东节度管辖七绾洞（今河口），公元1276年（元朝•至元十三年），红河境内属临安路、和泥路、广西路等三路管辖。公元1383年（明朝•洪武十六年）属于临安府的王弄山长官司属地。公元1770年（乾隆三十五年）临安府境内有建水县、石屏州、阿迷州（今开远市）、蒙自县、楼茶甸长官司（管辖今河口县部分地区）、落恐甸长官司、左能寨长官司、思陀甸长官司、亏容甸长官司、纳更山土巡检，溪处甸长官司副长官、瓦渣甸长官司、阿邦土舍、慢车土舍、稿吾卡土把总、十五猛土掌寨。公元1886年（光绪十三年）后河口成为通商口岸后设有驻军，协调与法属越南的关系。公元1897年（光绪二十三年），经过几度协商后，满清政府在在河口设对汛督办公署，来协调中法关系。
瑶族是一个山居民族，传说是古代神话中的盘瓠和帝喾之女三公主的后裔（备注：盘瓠（hù） 传说高辛为帝时，有狗名盘瓠，其毛五采。因吴将军作乱，高辛帝曰：“谁能斩下吴将军之首级，就封邑赏金，把公主嫁给他。”后盘瓠咬下吴将军首级而归。帝乃以女嫁盘瓠。盘瓠死后，其后代滋蔓，号曰“蛮夷”），瑶族是古代“九黎”中的一支，秦汉时期，瑶族以长沙、武陵或五溪为居住中心，称“武陵蛮”或“五溪蛮”。南北朝时，瑶族被称为“莫徭”，生活在衡阳、零陵等一带。隋唐时期，瑶族就分布在湖南、湖北、广西、广东的西北部。明代中期，瑶族由广西、云南迁徙到越南、老挝、泰国等东南亚地区。明末清初，瑶族从广东、广西向云南、贵州等地迁徙。湖南、湖北、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等南方六省成了瑶族栖身发源之地。
瑶族信奉多神崇拜，认为万物有灵。祭礼寨神、家神、水神、风神、雨神、雷神、树神、山神等，每逢年节都要上香；诸如狩猎、砍山、采集、耕地、播种、插秧、收割、建谷仓、吃新米等都要请师公占卦选吉日举行祭祀。盘瑶、山子瑶、坳瑶信奉盘瓠祖先，繁衍出十二姓瑶人；崇拜盘瓠图腾，一律禁吃狗肉。瑶族认为人死后有三个魂：一个在墓葬地里，一个在家里，一个回去扬州十八洞。“跳盘王”（备注：盘王是对盘瓠的尊称）和“清明节祭祖”是瑶族崇拜祖先的形式。
“跳盘王”流行于广西、湖南、云南、广东、贵州、江西等省（区）瑶族传统节日，晋代干宝的《搜神记》、唐代刘禹锡的《蛮子歌》写到瑶族“时节祀祭盘瓠”、南宋周去非《岭外代答》中说：“瑶人每岁十月，举峒祭都贝大王于庙前，男女之无实家者，男女各群联袂而舞，谓之踏瑶”。过“盘王节”时要设祭坛，悬挂诸神像，正中是盘王像，左右是真武、功曹、田公、地母等神像。祭祀开始，鸣火枪三响，接着鞭炮齐鸣。在鞭炮声中，族老寨老在神像前供奉猪头、糯米粑、鸡肉、酒等祭品，人们面对神像，低头默祷，表示敬仰、怀念。众人唱盘王歌，跳盘王舞。唱盘王歌，唱一部“盘王歌”须七天七夜方能唱完，有抄本有24路、32段和36段三种，每种诗句都在3000多行以上。有讲述日月星辰万物起源的《盘王图歌》；讲述洪水滔天、伏羲兄妹造人民的《伏羲小娘》；有赞美瑶族居住过的《桃源洞歌》；反映瑶族狩猎生活的《放猎狗》；记述瑶族古老狩猎方法的《立横枪》；反映农事的《雷公歌》；歌颂能工巧匠的《鲁班唱》；有互相盘问的《何物歌》；引人发笑的《滑稽歌》；还有歌唱爱情的《歌春》《歌花》《歌果》，以及反映妇女苦情的《二娘歌》等，《盘王歌》有黄条沙曲、三逢曲、万段曲、何叶悲曲、南花子曲、飞江南区、梅花曲等七支曲，总称“七任曲”。
其实，从公元1875年（光绪一年）起，法国殖民者就虎视眈眈地觊觎着红河三角洲，不断地派出天主教的传教士深入到瑶族山寨，建教堂搞间谍活动，刺探军情。公元1883年中法战争爆发后，法军曾一度侵占了麻栗坡县、马关县、河口等部分地区，实行了殖民统治，又偷偷地移动界碑侵占领土。公元1877年（光绪三年）起，麻栗坡、马关、河口的瑶族、壮族、苗族等少数民族拿起刀、矛、弩、箭、火枪等武器，不屈不挠，跟法国殖民者持续抵抗了9年。公元1886年才迫使法军将侵吞的猛洞一带7000多平方公里的归还。
河口属亚热带气候，一年四季，气候炎热，如同火炉，夜晚稍凉。土地富饶，物产丰富，热带水果众多，素有“头顶香蕉，脚踩菠萝”之美名。有无眼菠萝（又称沙拉瓦、千里花）、香茅草烤鱼、越南小卷粉、瑶族烧猪肉等成为河口的名片。其中，越南小卷粉（又称越南卷筒粉）产于越南河内市清池县，有清池卷粉和河内肉馅卷粉之分。卖卷粉的人头顶装满卷粉的篮筐走街串巷叫卖，夹出卷粉放在盘内，加一些越南烤肉、煎豆腐，蘸着鱼露蘸水吃。满清晚期河口成为通商口岸后，越南百姓一担担挑来河口售卖，并在河口广泛生根发芽。做法就是先把精选大米浸泡后磨或打成米浆，加入米糊搅匀，再热锅蒸煮成薄薄的粉片，用抹花生油的竹刀快速捞出来，趁热在粉片中加入木耳、芹菜或韭菜拌碎猪肉，把葱花和鲜肉剁细做馅，小米辣和酱油醋、芫荽柠檬做的作料，细细品味，鲜香柔滑。在河口素有“不吃越南小卷粉，枉到河口走一趟”的说法。
时至今日，河口成为中越边境繁忙的通商口岸，红河中船来船往，成为中越边民的贸易之地。熙熙攘攘，人皆有利而来，被许多人虎视眈眈，河口早已成为一个风口浪尖的渡口。天蒙蒙亮，北越百姓挑着香蕉、菠萝等水果来河口摆摊，找一点零花钱；河口百姓也摆摊售卖瑶族特有的手工艺品，红河各地的传统小吃，譬如过桥米线、蒙自年糕、烧豆腐等，应有尽有。河口也成了茶马古道的重要驿站，南来北往的马帮也在这儿中转货物，沿街一排又一排的驻马店陆续建起来了，打马掌、马钉、修犁耙的打铁铺也应运而生，各地做生意纷纷来河口开店铺。小小的河口比其他县城还要热闹。
督办官们说中法经济要交流。洋钟、洋表、洋墨镜、洋镜子、洋发烛（火柴）、洋烟斗等稀奇古怪的洋货，陆陆续续也出现在河口的市场上，大行其道。也被各地马帮运东南西北，内地人也用上了时髦的洋钟、洋表、洋墨镜、洋镜子、洋发烛、洋烟斗等洋货。河口街上也有成双成对洋人走来走去，就连华人会说几句洋话，也开店售卖起洋货。洋人拿烟斗吸烟，不要水烟筒，很呛鼻子，不过瘾。在省督办的特批下，洋人在河口开了一家烟馆，法国人有一种烟叫“福寿膏”（备注：鸦片）是黑色的，要拿一杆烟枪，躺在床上抽，吸了很舒服，浑身有劲，比吸烟草更香、更过瘾。常见省督办的文职官员进出，很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吸上了，有人卖房子、卖儿卖女都要吸上一口，也有吸烟家破人亡的。
而黑市上，洋枪成为僻远山区部族首领的抢手货，手持洋枪就驱赶贫民们离开自己的土地，大量种植鸦片，各部族之间因为抢夺土地常常发生械斗、枪战的事件，多少贫民流离失所，成群的贫民来到县城成为一批批成群结队的乞丐。洋枪、鸦片成了部族首领处心积虑要得到的东西。
督办官们说中法文化要交流。穿黑长袍的法国传教士又出现河口街上，在河口村的后面盖了一幢带尖尖帽的房子叫做天主教堂，那是传教士们每周向天主祷告的地方。这一回，传教士们不找部族首领、土豪们，走村入户专找穷苦大众，奉劝众人入天主教，说天主会拯救苦难众生，跟我们的如来佛、观音菩萨一个样，只是不消烧香，不消跪下磕头，不消捐功德，只消低头胸口划十字，传教士还给穷人看病不收钱，拿一个圆圆的铁东西（备注：听诊器）在肚子一放，戴在耳朵一听，肚子一凉，就认得生什么病，发一些白色、红色、黑色的药丸给病人吃，很多河口患发热病就治好了。一来二往，很多穷苦人叫上自己亲朋好友都入天主教了，很少有人到寺庙里烧香拜佛，因为人不拜二主。
后有河口读书人摇头晃脑，指点着江山说：“红毛鬼的大炮轰不开南边境大门，红毛鬼的洋货轰开了南边境大门。”
每天太阳升起，九龙旗飘扬，军号吹响（备注：洋务运动后期采用西方军号，洋务运动后期所有军队早上必训练）。代理哨官铭都嫫车布都会早早起床，带领绿勇兵准时出现在练兵场上出操上，练兵场上喊声震天响，列队跑步，练习武功，刀枪比试，枪械训练……，整整一个上午的训练。下午，执勤或者其他事宜，改变了绿勇兵平时不注重训练，打战才披挂上阵的旧习。
每个季节，省督导军官来河口视察说，河口是国之大门，军营的气势要强，军营要有军魂，要给对岸的军队感觉我们的军威，要记住“兵都是严格训练出来的”、“平时不练兵，战时打败战”，省督导军官出过国，接受新军事思想较多。每一天的训练口号很响亮，震撼河口山谷，完全要有一种古时“憾山易，憾岳家军难”的气概。
此时，冯子材老将军已经调到云南当任云南都督。省督导军官把云南都督冯子材老将军的口谕告诉了铭都嫫车布。在河口驻防要随时预防法国人带兵打过来。法国人不甘心自己被战败，还可能随时打过来。法国人旁边有英国人不停地扇阴风、点鬼火，英国人把印度变成自己的殖民地后，胃口太大，还不甘心，派兵不断向我省西部片马一带袭扰，妄图从西部入侵我省。难说东边的法国人贼心不死，撕毁合约，翻脸不认人，要随时抬起枪来打战。法国人只有打疼了，法国人才会服输。所以，军营的纪律一定要严格，随时要训练，随时做准备，随时要打战。
起初，省绿兵营的教官负责作训练，教授新的课程。清军训练的口号很响亮，步伐跨得很大很响。对岸的越南兵很紧张，紧急集合，看见对岸的清军在操练，没有鸣炮，没有敲锣打鼓，没有出门作战的样子，慢慢地习惯了。
刚开始，对岸的越南渡口有100多个越南兵扛着洋枪，草绿色军装，也列队齐步走。坚持了近三个月，说是天气炎热、晒不住，头昏脑胀的，就没有坚持训练。风吹日晒，检查站的房顶几乎被狂风吹烂了，也没有重新修缮。每周一整队训练一次，不出早操，早晚轮换一次，执勤在岗位的在穿军装，其余的懒懒散散，无精打采的，每天就是喝酒。最多就是检查一下从河口回来百姓的箩筐，看看有没有鸦片、枪支等违禁物品，检查不是很严格，常有不法之徒倒卖鸦片、洋枪。不执勤的士兵有时换上便装来河口喝酒吃饭，喝得醉熏熏，大吵大闹，赖账不给钱，惹事生非，经常被绿勇兵一个个赶回去。
起先，河口军营里有3个昆明来的绿勇兵不听三令五申的军营纪律，偷偷地跑出去街上吸洋烟。后被代理哨官铭都嫫车布查出来，集合所有的绿营兵列队，把3个昆明吸鸦片的倒吊起来，每人打了120鞭子，又在烈日暴晒了3天，不给吃喝，吸烟人奄奄一息。差不多没了半条命不说，还被扣了3个月的军饷。此后，昆明来的人也变得很规矩，不再耀武扬威的，绿勇兵再也没有人敢偷偷出去吸洋烟。
除正常出门巡逻和城门执勤之外，一般情况下，没有士兵敢随随便便走出军营。即使得了军官的批准出营，也不敢在街上吃烧豆腐、喝得酩酊大醉。喝醉的人被查出，扒光衣服，在营地里爬行，执行官拿鞭子不停抽打，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淋，痛得如杀猪一样嚎叫。如果吃了不付钱，吃了霸王餐，就会叫他跪在店主前三鞠躬认错，支付三倍的价钱。如果有人追逐小偷，追回百姓的财物，营内还张榜表扬，奖白银三两。“有功必奖，有恶必惩”成了绿勇营的铁律，铁的纪律出铁的兵勇，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触碰红线。
有一次，红河岸边大黑山的瑶族、苗族发生土地纠纷，两方发生了械斗，伤了10多个百姓，事态很严重，万分危急。得知消息后，铭都嫫车布就亲自带领50个绿兵营一起赶到当地。见到官兵背着枪前来干预，两边部族首领很意外。以前民团从来没有干预过，死伤人给民团一些钱就可以摆平了，是不是这次绿兵营要明抢了？急忙挥手停止对峙，两边部族持长枪、大刀的人退后，让出官兵的道来。
铭都嫫车布先叫两方的部族首领说明原因，部族首领见到铭都嫫车布带兵前来万分惊恐，如实告知纠纷的起源，各说各有理，争执不下。铭都嫫车布又听取各部族的长者们意见，长者们把两边以前的领地、山脉地势说了一遍，又把这次纠纷的原因说了一遍，弄清了原委。
铭都嫫车布又召集部族首领、长者一起坐下来商讨解决的方法。铭都嫫车布告诉说：“从1884年6月起，河口就已经划为通商口岸了，我们辛苦建设了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一点成果，听说法国人以后还要修铁路、通火车，来这儿做生意南来北往，有洋人、外省人、本地人，大家都来这儿平安求财。世道要平安，平安才会生财，和气才会生财，人们财安心做生意，这是每个人都懂的道理。”
“你们说一说，如果你们天天这样械斗，每个部族为了一丁点儿利益，每天你死我活的械斗，河口天天打枪打炮，那个生意人敢来这儿做生意？这儿多人哪儿来的安居乐业？”
“两位首领和老人们，你们回去好好商量一下，各自守各自的土地，勘定边界，不要越界，更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买枪了就要有责任保护好部族的村民，不给外来的土匪、强盗抢东西，让老百姓安心生活。如果哪个部落不听话，还要惹是生非，还要违法乱纪，我带绿勇兵消灭他们，拉到河口街上枪毙，轻则坐大牢，没收家产，永世不得翻身。我铭都嫫车布是一个兵，扛枪打战是我的责任，保护百姓财产也是我的责任。我说得到做得到，莫在我管辖范围里乱。”
“是，是，不敢，不敢！”两个部族首领及长者们连忙答应，惊恐万状。
部族首领嘀咕了一下，谁也不敢跟有洋枪、洋炮的绿兵开玩笑，更何况铭都嫫车布到越南红毛鬼都打败过，不象以前的民团一样每年收保护费，打死人了各认天命，受伤的人补一点药费。铭都嫫车布不吃以前的民团那一套，天天还带着士兵们训练、出早操，兵强马壮，威震红河，带兵打战肯定是一个狠角色。
不到一、两天，各村寨的部族首领们都知道了代理哨官铭都嫫车布带兵干涉械斗的事，赶紧偃旗息鼓，纷纷撤回自家领地。
过了不久，楼茶甸长官司的官员在绿勇兵的监督下，遵照传统习俗，公平、合理地解决纠纷，重新划分了各自的属地，对死伤的百姓由部族首领拿出钱给予补偿，不消给绿兵营一分钱，深感意外。两个部族首领签了协议，按了手印，双方部族首领们激动得赶紧握手言和。再也不当心有人抢地盘。
随后的几个月，万水千山，山高水长，山峰莽莽，森林逶迤。长官司的官员在绿勇兵的监督下，不辞辛劳派人出面重新勘定各部族间的边界，各部族安居乐业。部族之间发生纠纷就由绿兵营出面调解，也没有发生过械斗伤亡的情况。
雨季洪涝灾害时，代理哨官铭都嫫车布带领官兵一起抢救百姓财物；旱季挖沟修渠时，代理哨官铭都嫫车布还带领官兵一起劳动。各部族对绿勇兵心存敬畏，河口境内基本没有发生械斗的情况。
经一系列事后，见到代理哨官铭都嫫车布全心全意的帮助百姓解决问题，绿勇兵们的对自己的长官铭都嫫车布是毕恭毕敬。
河口成为渡口后，经济繁荣。外地来的人比河口本地人还要多，每个人都想在发财，河口鱼目混珠，人员复杂，河口街上想作威作福的人很多；想独霸一方的人很多；想鱼肉百姓的人很多；想男盗女娼的人很多。但个个害怕铭都嫫车布及绿勇兵，一旦被绿勇兵抓住了，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不掉一层皮，很难走出大牢，轻则坐牢，重则按大清法律枪毙，不讲人情，毫不留情。
河口还没有建刑场以前，枪毙罪犯接着菜市口举行。就要“杀鸡骇猴”或“杀一儆百”，要在蛮夷地区树立大清帝国的威望。绿勇兵枪毙罪犯很特别，审问明白，走完一系列流程，把犯人直接拖到街上最热闹的地方，靠近越南的河边，敲锣打鼓，喊河口众人围过来，叫犯人跪下，一个官兵慎重宣布该犯人的罪行，两个绿勇兵就朝犯人的背后开枪，一条罪大恶极的生命就被枪毙了，随后两人拖两只手丢进红河里喂鱼，死无葬身之地，现场一把火点燃鸦片等犯罪物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看得人们心惊胆颤，多少有犯罪前科的人很震慑，再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作奸犯科、偷鸡摸狗、抢劫财物，后来被枪毙的人越来越少。
看见河口如此严厉，对岸越南检查站对鸦片、洋枪检查很严格，搜出违禁物品，只要一抓到，就地枪毙，没有反悔的机会。除非买通法国人，可以私自带过来。投机倒把的法国人一时还成了通商口岸抢手货。
除了3个法国人在家绘图、整理资料外，而督办官员们每天陪着7个法国人翻山越岭，满头大汗，汗流浃背。晚上就灯红酒绿，原形毕露，不顾形象，喝得脸红脖子粗，吐了一地，喝醉了多少野狗，老百姓看见了就吐口痰。
只要在社会上生活，总有无法推辞的应酬。无论是代理哨官铭都嫫车布应酬督办官员、红毛鬼，还是出门喝酒，就张大嘴、刀削面、怪脸、水蛇四个人一起去。喝得脸红扑扑的，河口镇的老板们很欢迎他们，铭都嫫车布从来不拖欠钱；无论是出门陪省督办官们，跟法国人一起吃饭，还是陪各村土豪绅士们，铭都嫫车布走到哪儿，张大嘴、刀削面、怪脸、水蛇四个贴身卫士就紧紧跟到哪儿。
40多天后，洛泉村当兵出征的4个人安全回到了家里，唯独铭都嫫车布没有回来。今天是洛泉村最值得庆贺的日子，当兵出征的人平安回来。四家人陆续放了一挂鞭炮，“劈哩啪啦”的鞭炮声响彻了山谷，杀鸡宰鸭，欢欢喜喜邀请亲朋好友来庆祝。
六年来的1800多个日夜，每天晚上都是当惊受怕，阿爹龚吉吉和阿嫫每天都梦见鲜血淋淋的铭都嫫车布向她走来，醒过来后，不知相拥哭了多少？哭干了多少眼泪。
晚上，阿爹龚吉吉听说洛泉村当兵出征的人回家了，唯独没有看见铭都嫫车布的到家。惊恐万状，悲痛万分，连忙走到一个当兵出征的人家问，早已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姓柏年轻人说：“大爹！你家的铭都嫫车布有出息了，她还在河口当兵，哪儿现在是通商口岸，跟红毛鬼做生意。所有绿营兵125个士兵都归她领导，她是代理哨官，武官就数她最大，其他的是一些文官。在嶍峨兵勇营训练时，她就当什长管14个人了。她的未婚夫柏雄鹰在越南凉山城就战死了，我们嶍峨兵勇战死了15个人，还有30多人受伤。死的嶍峨人全部埋在凉山城外，全部埋在凉山城外，铭都嫫车布给柏雄鹰立一块石碑。”
“大爹，你放心！我们一起当兵6年了，我们一直没有敢说跟别人她是一个女人，大家也看不出她是一个女人。铭都嫫车布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可能还要得几年才会回家。她什么都好，她比所有男人都强，武功高强，打战勇猛，会带兵，我们很佩服！”
阿爹龚吉吉欢喜得满脸泪水，万分激动地说：“还在河口当兵么？哨官是大官吧？管100多人的兵？官当大了？她终于像花木兰一样骑高头大马了，谢天谢地！我女儿还好好活着，我女儿有出息了。”
当晚，阿爹龚吉吉跟阿嫫、弟弟、弟媳一起说祖坟冒青烟了，铭都嫫车布当大官了，祖坟冒青烟了，祈求铭都嫫车布平平安安，以后平安回来！
此时，弟弟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弟弟18岁时，就跟上面总果村姓李的姑娘结婚了。
第二天早上，洛泉村人都知道铭都嫫车布在军营里当大官了，有人说跟古代花木兰一样当了女将军。因为铭都嫫车布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村外的人认不得，村里人也不敢公开。不管是老奶奶，还是10多岁的小姑娘，个个洋洋自得，谁说洛泉村的女人不如男人？
公元1891年的年底，差不多花了两年的时间，督办官们和戴大白帽的法国人个个晒得黑不溜秋的、瘦骨干精，找遍了红河境内的各座大山，个个笑容满面。有的法国人也会说一口流利的红河话了，声音软绵绵的，怪声怪气，红河听见了怪怪的，以为大白天遇见鬼了，吓了一大跳，还跟红河讨价还价做起生意。红河人很不习惯面前站着一根红毛鬼。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与人相处多了，河口人不像一起那样不卖东西给法国人，也很不敌视法国人，始终不扛枪的法国人不打战，扛枪打战的法国人是最讨厌的。
　　临安府多次号召河口官员学一些洋文，要懂洋文。河口官员们梳着油亮的辫子，华丽的官服，迈着方步，很抗拒学习26个字母的洋文，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此生学都学不完，自己又不打算出国，干嘛要学洋文？但是河口官员们一听见洋人说话就瞎了，没有人听清楚，闹了不少笑话。
有一天，督办官员找代理哨官铭都嫫车布谈话，铭都嫫车布来到督办大楼。醉醺醺的王督办睁开眼睛，用一口纯正的昆明腔意味深长地说：“哨官大人，法国人想在红河开一家东印度矿业公司，把山上的石头挖出来换钱，想在个旧挖锡矿、开远挖煤矿，准备重新引进一些设备，改变人挖肩挑的落后情况，铺铁轨、开矿车。技术由法国人把关，下个月又50多个法国人要来河口，听说都是一些工程师，专门作技术支持。自古这两个地方都有矿产，以前靠肩挑人挖，一天出不了多少矿石，只是我们没有能力开发，我们想借助法国人的技术重新开采了，工人在红河地区招聘，解决一下本地就业问题。你是这儿的哨官，绿营兵的最高指挥官。希望到时候，绿营兵能够协助东印度矿业公司搞好开采、运输、治安等事项了，今后，法国人还要在红河修建铁路尼，这样可以用火车把挖出来的矿石很快运出去。有了铁路，运什么东西都快。法国人会额外支付一笔劳务费，你我大发财的机会来了。”
王督办来自昆明，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心宽体胖，走路左摇右晃。在云南都督府做事10多年，说一口昆明腔普通话。这回来河口就是跟法国人协调工作，天天代表满清政府跟法国人们在一起，在食馆里商讨工作事项。
“铁轨？矿车？铁路？火车？铁路运输矿石？”铭都嫫车布的脑袋瓜迅速转了几圈，感觉得一切都惊奇。智慧的脑袋瓜没有那么多新知识，铭都嫫车布还想不了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世界变化真快。
王督办双手一摊：“铁路，还有火车。我也没有见过，听出国留学的同学说，蒸汽火车头拖一串车厢，能很多货物，还有人。”
王督办很看不起这些年轻轻的军官，只有一身蛮力，会几招武功，会打几枪，驻扎一方，守城门，开门关门，说话冲冲，直来直去，完全不懂官场的套路。
差不多一个月，又有50多个法国工程师来到了河口，省督办给他们接风洗尘，铭都嫫车布也应邀出席欢迎会。
过了不久，在一幢青砖瓦房前，法国人挂起了东印度矿业公司的招聘，法国人在河口放了鞭炮，还请了本地的官员、社会名流，在河口成立了一家矿业公司，开业大吉！
法国人个个西装笔挺，面带笑容，就连督办官员也穿了一套黑色西装，背后拖着一条长辫子，百姓们低声说满清官员拖着一条狗尾巴，不伦不类，拘拘束束，满脸堆笑，赔着笑脸，象极了犯错误的小孩。随着鞭炮“噼哩啪啦”的响，嘻嘻闹闹，河口人开了眼界，一时传遍了红河两岸。
法国人要在红河开山挖路，要在个旧、开远等地挖山打洞，挖一些灰扑扑的石头运到法国，冶练成一块块钢铁。据说还要在河口两岸修建一条铁路。要在红河招很多的工人，红河人可以在工厂上班养家糊口。
红河两岸的人们瞪大了眼睛，稀奇古怪的事情要接二连三的发生，祖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督办官们天天拿着招工广告跟每个村的里长、部族首领们谈话，说到矿业公司上班当工人，可以每月挣五两银子，比当兵还多。可以养家糊口了，就是要签订一个生死协议，在工作中发生意外死亡、伤残，公司盖不负责，自己生命自己负担，机器损坏要照价赔偿。
河口人很痛恨法国人，都称法国人是红毛鬼，觉得法国人没有一个人是好东西，非常抗拒给法国人工作。但有政府撑腰，有官府的支持，想到工作可以解决温饱问题，有些犹豫不决。
部族首领、里长动员村里人出来工作，各村的百姓们无动于衷，一个望着一个，一个也不出来工作。实在没有办法，部族首领、里长没有办法把自己三亲六戚都动员上班了，满一个月后都拿到了5两银子钱，比当兵一个月的薪水还要高。
在里长、部族首领的鼓动下，早到公司上班的里长、族长亲戚们都挣到了钱，拿了钱跟着到各村演说。听说公司发了薪水，不拖欠，附近的瑶族、苗族、彝族的穷苦百姓们的眼光都发绿了，似乎看见了一堆堆银子在眼前晃来晃去。
红河两岸的穷苦百姓们心慌了、心动了，纷纷报名签协议到矿业公司上班，要到矿山上班的人排起了长龙。附近的很多青壮年进去上班，婆娘在家里照顾老人孩子，
多少炼铁匠又重操旧业来到工厂里上班。开远煤矿、个旧锡矿购买了新设备，又燃起了熊熊火光，运不出去的矿石就地冶练成铁石，深山老林里开挖了一条条往外的公路。时常有红河人死伤的情况发生，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法国在红河干得热火朝天之际，远在印度殖民地的英国不甘寂寞，“日不落帝国”英国的胃口还很大，在怒江沿岸不断搅起风浪，不断蚕食怒江沿岸的中国领土。
早在公元1894年3月1日（光绪二十年），驻英公使薛福成与英国外相劳思伯利签订《中英续议滇缅界务商务条款》，其中第四条，关于中缅北段界务作如下规定:今议定北纬25°35′之北一段边界，将来查明该处情形稍详，再定界线。中缅北段未定界埋下了中英片马事件的伏笔。
到了公元1894年的甲午中日海战时，哨官铭都嫫车布已当兵要满10年了，凡事都得心应手，对自己自信满满，对自己的满清政府也自信满满。北方有亚洲第一的北洋舰队，满清政府已经兵强马壮，就连最西南的边境开始跟外国人做生意了，不消说经济发达的北方。谁敢跟大清帝国开战？简直是鸡蛋碰石头！
热火朝天的河口，营官铭都嫫车布天天跟督办官员、法国人打交道。铭都嫫车布闻不得红毛鬼的体味，每天捂住鼻子，晚上拼命洗澡。
因建河口通商口岸初具规模，法国人对铭都嫫车布及绿勇兵维护河口治安大为赞赏，临安府的官员们也对铭都嫫车布赞口不绝，铭都嫫车从代理哨官正式升级为河口绿勇营的哨官。
　　可是，哨官铭都嫫车布怎么也想不到，抓破头皮也想不通，兵强马壮的满清政府被一个小小的日本岛国彻底战败了，威武雄壮的北洋水师就还是不堪一击，霎时灰飞烟灭，外务大臣李鸿章苦心经营31年的北洋舰队就这样完了。
甲午中日海战（公元1894年6月-公元1895年4月）加速了满清政府的衰落。朝鲜也是满清政府北边的附属邦，公元1894年（光绪二十年•农历甲午年），朝鲜爆发东学党起义，朝鲜王朝军队节节败退，被迫向满清政府请求支援。6月6日，满清政府派直隶提督叶志超和太原镇总兵聂士成率淮军共计二千四百多人在朝鲜牙山登陆。6月9日，日本驻朝公使大鸟圭介以保护日本侨民为由率领下八千多人日军进入汉城（备注：韩国首尔）。6月10日，朝鲜王朝和东学党起义军达成了《全州和议》，双方和解，朝鲜王朝要求中日两国撤军，驻朝公使大鸟圭介以日本侨民的安全得不到保障为由暂时不撤军。随后，驻朝公使大鸟圭介和驻朝大臣袁世凯进行了几次撤军谈判，驻朝大臣袁世凯向驻朝公使大鸟圭介要求两国同时撤军，北洋大臣李鸿章也希望中日共同撤军。7月25日，日本军队在朝鲜半岛的丰岛海面袭击了清军舰队，史称“丰岛海战”。8月1日，中日双方正式宣战。9月17日，在黄海大东沟海战中，邓世昌与全舰官兵二百五余人一同壮烈殉国，享年45岁。
公元1895年4月17日，李鸿章代表清政府与日本签订了《马关条约》： 满清政府承认了日本对朝鲜半岛的控制；又将辽东半岛、台湾岛及所有附属各岛屿（包括钓鱼岛）、澎湖列岛割让给日本；赔偿日本军费白银两亿两；开放沙市、重庆、苏州、杭州四地为日本的通商口岸。
两场战争，南边失去了越南，沦为法国的殖民地，北部失去了朝鲜，沦为日本的殖民地，十年前从法军手中夺回来的台湾岛又割让给日本倭寇，祈福多灾多难的台湾岛。
4月20日的下午，哨官铭都嫫车布看了这一份甲午战争的军事战报，心情相当沉重，如同一瓢凉水从头浇到脚底，冷得全身瑟瑟发抖，心灰意冷，彻底失望。重重地击桌子一拳。
本来，铭都嫫车布还对洋务运动抱有一丝丝希望，还希望开放河口的通商口岸发展经济，增加收入，改变落后的状况。“落后要挨打”，这是省城里的长官反复强调的话。“自强、自立”，每个边防将士都要做到。
乌云密布，雷声隆隆，即将要下一场暴雨。铭都嫫车布一个人骑着马跑出军营，来到了波涛汹涌的红河岸，望着人来人往的红河，狂风一阵又一阵似刀割，一个人泪流满面，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滔滔的红河水东流到海不复返，往事不堪回首。
铭都嫫车布内心五味杂陈，而自己单身一人飘零，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如果今天还在老家，自己已经成婚嫁人了，早就子女成群。这些年一直待在军营，营官铭都嫫车布每天接触的是一些机密文件，对防务工作了解更深。眼界很开阔，开始关心起国家大事，不仅仅限于生活了，清军像一条难掉头的大船，任何一样改变都要付出太多的精力。
大雨倾盆，狂风怒号，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豆腐大的雨点往身上砸，淋湿了铭都嫫车布的军衣，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只想大雨浇醒自己。
张大嘴、刀削面、怪脸、水蛇四个贴身侍卫骑马连忙赶来红河边，看见哨官铭都嫫车布安然无恙才放了心，警戒地望着四周。
暴风骤雨停止，雷声依然隆隆，乌云依然密布。
过了一会儿，铭都嫫车布回头缓缓地说：“在朝鲜、北边，我们大清帝国被小小的日本岛国打败了！我们天天说地大物博，连一个小小日本也打不过，北洋水师全军覆灭，多少将士命丧黄海。十年前争回来的台湾岛又割给日本，还要赔二亿白银。打赢红毛鬼，也是割地赔款，打不赢小日本，也是割地赔款。我们当兵出门有何用？老百姓东奔西跑，流离失所，百废待兴，我们拿什么赔？我们当兵有什么用？真是应了唐代诗人杜甫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铭都嫫车布接着又说：“这10年来，我们辛辛苦苦四处驻防，在兵营里学习，学得了很多，懂得了很多，开阔眼界。我们多少清楚了朝廷所说的‘师以夷长技于制夷’，学习洋人先进的技术，来制衡他们。虽然我们是被迫开放口岸，一方面，洋货可以进来，会带先进的东西；一方面，可以带动本地的经济。好比家里打开一扇窗户，凉风吹得进来，苍蝇、蚊子也会飞进来，有好也有坏。这几年，我们奉命驻守河口，河口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我们来时的不毛之地，有了人烟，河口人安居乐业，生活稳定，再不颠簸流离，每个人都笑眯眯的。我们只是想搞好河口的通商口岸，学习一些别人的先进技术。回家后好好干，让村里好过。哪想到竟会是一场空？”
雨过天晴，雷声滚滚，一阵狂风揪走了暴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个水坑，阳光撕开了一道裂缝。
忽然，“砰”的一声枪响，铭都嫫车布左侧的刀削面应声扑下马来，从河边芦苇丛里冒出青烟，射出的子弹正中毫无防备的刀削面。
还没有凶手反应过来，张大嘴、怪脸、水蛇就立刻举枪射击，随着枪响“啊”的一声溅起一汪河水，凶手便栽进红河，鲜血染红了河水，一具尸体顺水流漂走了。
铭都嫫车布跳下马扶起刀削面，子弹打穿了刀削面的脖子，鲜血“突突”从伤口喷出来，刀削面已经不省人事。
张大嘴、怪脸、水蛇跳下马使力大叫：“刀削面，刀削面，醒一醒，醒一醒!”
刀削面努力睁开眼睛，刀削面笑了一下，依然很调皮。嘴角流出血头一歪死了，又有一个嶍峨兵就这样牺牲了。
铭都嫫车布、张大嘴、怪脸、水蛇四人一起失声大哭起来。
城门的哨兵听见枪声吹响了哨子，城门执勤的五个士兵跑过来，大家举枪在红河边芦苇丛仔细搜索了一遍， 八十多个士兵端着枪跑出来。
很快，哨官铭都嫫车布的一个卫兵被暗杀的事传遍了河口镇。大家都紧张起来，冷风中，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交头接耳，害怕铭都嫫车布下令全镇搜捕，很多人都走出铺面东张西望。
“长官，要不我们全镇关门搜查吧？分组挨家挨户的搜查。仔仔细细，一个死角也不放过。”一个年长的马姓什长建议。
“等一等！不能，我们不能搜查。不要惊动百姓！不要上别人的当，我们一乱，百姓更乱。他们就是想搞乱我们，挨百姓弄成惊弓之鸟。凶手在躲在芦苇丛埋伏射击，说明他早就跟踪我了，我们按兵不动，我们先把刀削面抬回兵营中，暗中派人四处搜查。” 哨官铭都嫫车布低头想了一下，站起来挥手说。
“喳……！遵命。” 士兵们齐声回答说。
士兵们紧紧围着营官铭都嫫车布，很快把刀削面抬回军营，张大嘴、怪脸、水蛇牵着五匹马垫后。
随后，在军营里给刀削面设灵堂供官兵们祭拜。给刀削面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四周有卫兵站岗，张大嘴、怪脸、水蛇坐在灵堂旁作为亲属一一答谢，由各自的哨官带领下给刀削面上一炷香祭拜，有些官兵忍不住掉眼泪。过了一会儿，就有附近的百姓过来祭拜，有的大声哭起来。
过了一会儿，铭都嫫车布召集8个什长商讨问题。
铭都嫫车布首先说：“这一次暗杀，不会是我们想象那么简单，估计对手早就有准备了，他们想杀掉我们制造很大的恐慌，让老百姓更惊慌，扰乱河口贸易，扰乱我们建设河口通商口岸。估计以后的暗杀还会更多。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我们至今还没有对手什么线索？”
“大家想一想，这一些年我们在这里建设口岸，老百姓安居乐业，越南人也过来卖菜，大家赚到的钱越来越多了，好不容易生意兴隆。肯定影响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些人对我们很仇恨？我们该怎样预防？该怎样打击凶手？所以，我们不能全镇戒严，更不能全镇搜查，这样会扰乱民心，人心惶惶，不敢开门做生意，正中对手的下怀。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被我们枪毙的人，家属想报仇。各位长官说一说？”
8个什长这才发现事态很严重，不是暗杀一个铭都嫫车布那么简单。估计面对整个河口通商口岸要搞一些破坏，吓住百姓。
“报告……！王督办大人和法国威利斯先生进来拜会。”值日卫兵大声报告。
“请进……！快请王督办大人、威利斯先生进来。” 营官铭都嫫车布回答道，转身出门迎接，8个什长并排跪在铭都嫫车布后面。
“喳……！”卫兵大声报告。“王大人到……！”
大腹便便的王督办和瘦瘦高高的威利斯走进来，营官铭都嫫车布单腿下跪迎接上级。威利斯红头发、大长脸、高个子，清瘦脸颊，蓝色眼睛，红胡子，一套西服，对人很友善，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30多岁的威利斯是一个法国矿业专业的工程师。
“免礼，免礼！哨官大人受惊了。”大腹便便的王督办拱手大笑说昆明汉话，随后上下打量了铭都嫫车布一番。铭都嫫车布很不自在，最怕有人这样盯着她看，发现她有什么不同。
“喳……！”铭都嫫车布回答道，拍了拍手袖站起来。
铭都嫫车布心想王督办不会是来慰问那么简单，绕来绕去，王督办和威利斯就是想打探暗杀的凶手，绿勇营到底有多少线索？慰问是假，探听是真，铭都嫫车布当了近三年的哨官，看惯了官场上来来往往，对“官油子”的套路十分清楚。
“您好！哨官大人。”一口流利汉语的威利斯向铭都嫫车布张开了双臂，要来一个西方人热情的怀抱。却被铭都嫫车布巧妙让开了，说自己很抱歉，公务在身，身着军衣对别人不尊重、不便拥抱。
随后，王督办、威利斯一行人先到灵堂给刀削面上了三烛香祭拜。转回到议事厅，一阵寒暄之后，铭都嫫车布对威利斯先生还没有时间到督办大楼亲自拜会表示歉意。
王督办望了四周军营一眼，整理一下官服坐凳子上，拍一拍官服，拱手说：“我听说，这次牺牲的贴身卫兵是哨官大人的老乡，我个人深表哀悼！人死不能复生，请哨官大人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王督办喝了一口茶，接着说：“哨官大人！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自中日甲午海战后，最近一年多来，社会上冒出一股很激进的潮流，在两广有孙文为首的‘兴中会’（备注：公元1894年11月24日，孙中山先生在檀香山创立兴中会，取“振兴中华”之意。孙中山决心“拯斯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明确提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合众政府”的主张）连连上书给李鸿章大人，要振兴中华，要仿效西方制度的革新，说什么要民主主义革命？说什么要君主立宪制？效仿英国、美国、日本等国，不给皇帝当家作主，要什么民主立宪？一大群人乱哄哄的，决什么国家政策？也有人散布谣言，说朝廷很腐朽、官员很腐败，无药可救，要改朝换代，煽动不明真相的百姓一起暴乱，一起围攻城镇；更有人在街上开枪暗杀朝廷重要官员。”
王督办又喝了一口茶，接着说：“我们大清帝国跟洋人打了差不多六十多年的战，割地赔款那么多年，大清江山还牢牢地掌握在老佛爷（慈禧太后）、光绪帝的手里嘛，大清的江山还是大清的江山，颜色也没有变化，还是一样的青山绿水，还是大清九龙旗迎风飘扬。我们作奴才的尽心尽职，做好每一天工作，天蹋不下来就得了。再说，朝廷上上下下搞洋务运动30多年了，造船造枪，百业待兴，国家大事，不会一蹴而就。近期，中日甲午战争怎么样？外务大臣李大人辛辛苦苦创建的北洋水师、北洋舰队还不是被彻底炸毁？技不如人，痛定思痛。听说从今后朝廷要‘习洋枪，学西法’，派许多军官到日本陆军学校学习，按照日本的军官管理制度，决定创办一个西式新军。不过，一时半会儿，洋务运动不是搞不成，洋人的技术得慢慢学，凡事得慢慢来。朝廷众多官员都搞不好，靠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就搞得成洋务？革新？喊几声口号，胸膛拍得震天响。哈哈……!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王督办品了一口茶又说：“今天，哨官大人遇袭的事件可不那么简单，说明河口早就有一股反动通商的暗流。难说明天会针对法国人，会针对我们河口渡口的每个人，会破坏来之不易协作。人心叵测，世道要乱。花了几年的时间，我们才刚刚搞好通商口岸，人来人往，商铺林立，生活安定，人人有钱赚。现在，就有人眼红了，迫不及待地在河口动手。我们在河口开通商口岸肯定得罪了一些人，人家不甘心呀！哨官大人这次驻守，有人竟敢在哨官大人面前舞大刀，哨官大人是参加过越南战争的人，简直是‘螳螂挡臂’，不知天高地厚。但是，话又折回来说，我们还是不得不防，我们要加强警戒，请大人再多派一些绿勇兵来督办大楼，加强警戒，以防万一。你说，可以吗？”
王督办分析的跟铭都嫫车布分析的基本一样，8个什长相互望了一眼，点点头称是。
铭都嫫车布站起来，8个什长跟随站起来。拱手说：“王大人，保护您、洋大人们的安全是我们绿勇兵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会增加兵力来保护大家。请王大人、威利斯先生放心！”
铭都嫫车布又回答道：“王大人，我们绿勇兵正在商量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暗杀。河口确实有一批暗杀人员在活动，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我们不好兴师动众的搜查，我们派人暗中调查。我们加强督办大楼的保卫！我们正考虑如何抽调兵力做好河口的安全工作。”
“很好，很好！有劳各位将士辛苦。大家商谈军事，我们就不打扰了。”王督办起身拱手告辞。
铭都嫫车布和8个什长协商如何轮流值守督办大楼事宜，决定每个月由一个什长带领本部兵力值守督办大楼，其他不执勤的人员化装普通百姓侦查，一旦发现特殊情况就立即上报。

第二天中午，对岸有一个越南兵过来说，早上岸边捞着昨天打暗枪人的死尸了，今早冲上岸边后被种地的百姓看见，身中了三枪，要不要过去核实一下身份？年长什长就带了5个绿勇兵过去边境。
临近下午，年长什长回来报告说凶手中了三枪，身材中等，看脸型、肤色，应该是红河一带的瑶族人，是不是瑶族人不敢确定？红河两岸人的模样都差不多，是越南人也不敢确定？
“以后大家多注意一点个人安全，人家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谁的脸上也没有刻字，分不清哪个好人、哪个坏人？暗中侦查，不要打草惊蛇。” 铭都嫫车布想了一下说。
下午，飘来一阵细雨，霎时烟雨蒙蒙。在河口镇后山按照彝族传统习俗安葬了刀削面，立了一块石碑，面对汹涌澎拜的红河水，让他终身守望着河口渡口。众绿勇兵朝天鸣枪，“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彻红河谷。
　　哨官铭都嫫车布、张大嘴、怪脸、水蛇四个嶍峨人披麻戴孝跟在棺木后。一路上，铭都嫫车布痛哭流涕，哭得稀里哗啦，张大嘴、怪脸、水蛇也不停抹眼泪。8个什长带领本队人四周警戒，看一看有什么异常，一切平安无事。

天要擦黑时，蝴蝶寨的里长骑马和一个壮汉过来军营说，5天前的傍晚，他们村里来了五个神神秘秘的外村人，背着三枝洋枪，被一个以前村里当过土匪的人带进来，名字叫狗棍子，自幼没有父母，无人管教，以前在村子里就是小偷小摸过日子。以为他们要进山打猎，住他家的老房子，村里也派人监视他们了只是他们有枪不敢太靠近。只听见他们说什么要给一个大哥报仇血恨，好像听见半年前他们的一个大哥在河口街上枪决了。昨晚，隔壁的黄大妈说狗棍子带着三个外村人悄悄地走了，不知去哪里？好像少了一个外村人。又听说狗棍子在绿春县那边大山上给大富人家作护院，在深山老林里载大烟，具体什么地点不清楚？
公元1895年的暴雨夏季，听说法国人在红河地区风风火火的开发矿业，远在附属国印度的英国人眼睛变得通红，又按捺不住了，又要蠢蠢欲动。从印度越界到腾冲县片马（备注：今属怒江州泸水市）地区的原始森林中，英军以片马地区未定界为由，要想强行占领片马地区，附近腾冲边民跟英军发生了冲突，交战不断。
时任云南提督冯子材老将军派了周尚武副总兵率军2000多人火速赶往腾冲支援。
怒江沿岸，蚂蝗众多，蚊虫叮咬，瘴气弥漫，暴雨倾盆，周尚武患病不起，高烧发热，四肢无力，清军行动迟缓。
冯子材老将军很想调河口的代理哨官铭都嫫车布前往，又苦于找不到人选驻守河口。虽然中法签订协议以红河为界，驻扎在越南的法国人表面很友善，但入侵云南的狼子野心一刻也没有停息，驻守中越边境的法军不甘心失败，时时有武力入侵红河的可能，内心十分焦虑。
尚未痊愈的周尚武千辛万苦，依然率兵如期抵达了腾冲驻防。听说打败法军的清军前来抗战，云南提督又是冯子材老将军。英军十分震惊！当心雨季瘴气弥漫，战线过长、补给跟不上，而仓皇撤退，清军稳定了片马局势。
到了公元1910年10月（宣统一年），保山的登埂土司与汉商徐麟祥、伍嘉源在片马地区发生冲突，汉商徐麟祥竟然派人向驻守缅甸的英军求援。公元1911年1月4日，英军二千多多人从缅甸带物资、马匹抵达高黎贡山西麓的片马地区，设营驻兵实施军事占领。满清政府提出了外交抗议、严重交涉，未派清军出征。此时，满清政府在风起云涌的辛亥革命打击下土崩瓦解、寿终正寝。高黎贡山则是山高密林，烟雾浓浓，瘴气密布，蚊虫袭扰。而怒江百姓自发组织四百多人的抗英弓弩队，不分白天黑夜，顽强抵抗，英军常被袭击，迷失方向，屡战屡败，苦不堪言，无法站稳脚跟。
　　以后多年，英军始终没有放弃入侵片马地区，多次被边民、边防国军击退。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公元1942年4月底英军被日军赶出缅甸，我国的德宏、腾冲一度曾被日军占领，边疆民众顽强抵抗，中国远征军（也称中国赴缅远征军，1941年12月根据《中英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编成，远征军受盟军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中将和罗卓英司令长官指挥。该军由第5、第6、第66军编成，计9个师10万余人）在缅甸打败了日本侵略者，英国被迫承认片马地区属中国领土。
秋风送爽，果实饱满，气候依然炎热，人们脸上挂满喜悦。
甲午中日战争后，满清政府为加强陆军力量，“习洋枪，学西法”，下令由湖广总督张之洞、直隶提督聂士成、温处道袁世凯等编练新式陆军（备注：新建陆军）。据说，绿勇兵和勇兵的征兵制度将要取消了，消息像长着翅膀的鸟儿缓慢地飞到了河口军营，大家一阵欢呼，差一点燃鞭炮。
某一天，铭都嫫车布带着张大嘴、水蛇、怪脸在河口街例行巡查时，街角看见一个目光呆滞、满面愁容、头插一根稻草标的花腰小姑娘，姑娘穿一套很破旧的花腰衣裳，颜色已经洗得翻白了。头插一根稻草是出卖自己的意思，在河口镇很少见到穿花腰服饰的彝族人，花腰彝族在红河、石屏、建水一带最多。
铭都嫫车布很好奇，走过去说彝话一问，花腰姑娘很憔悴、目光有些呆滞，看见巡逻的当兵人很是紧张，花腰姑娘连忙说：“我叫索玛，今年16岁，家在红河县边远村子，早就被红毛鬼烧得一干二净。跟阿嫫从红河过来找哥哥投亲，我哥哥名叫索郎。十多年了，我哥哥索郎一直没有消息。找了半年多，才知道哥哥索郎十年以前反抗红毛鬼被打死了，尸骨无存。阿嫫听见后火急攻心，晕倒在地。我们母女俩无处去，无依无靠，就留在河口城墙边搭一个窝棚住下来，租不起田地耕种，靠给别人补、洗衣服过日子。每天起早贪黑，不管天寒地冷、风吹日晒，阿嫫和我在红河边帮人洗衣裳。阿嫫患了咳嗽咯血病多少年了，日夜嗽不停，没有钱买药。昨晚去世了，自己流泪无语，阿嫫活得清贫苦难，来生要过好日子，买一口棺材安葬阿嫫。自己也没有一分钱，总得买一副棺材，无可奈何，想把自己卖掉，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恩人。”
铭都嫫车布想起远方的阿爹、阿嫫，鼻子一酸，差点流出眼泪。心想有些地方的彝族风俗是“厚养薄葬”，有些地方则是“薄养厚葬”。掏出一个五两银元递给索玛姑娘，索玛姑娘孤身一人，河口没有亲戚，又叫张大嘴跟着索玛姑娘买一口棺材，叫上几个士兵帮忙，一起安葬索玛的阿嫫，让故人入土为安。
第二天早晨，值班卫兵报告营官铭都嫫车布说门口有一个小姑娘找她。铭都嫫车布猜到是索玛姑娘来找，她急忙赶到兵营门口，张大嘴、水蛇、怪脸急忙跟出来。
索玛姑娘一望见铭都嫫车布，索玛的眼泪“扑扑”流下来，连忙给铭都嫫车布跪下磕头，铭都嫫车布扶起索玛。索玛泪流不停，铭都嫫车布擦干了索玛姑娘的眼泪，忙问是什么回事？索玛被一个军官擦眼泪，满脸通红，低头说：“昨天，街上的王赖子看见长官给我银子，当面不敢抢，昨晚来家里抢，还要侮辱自己，我大叫起来，王赖子怕隔壁听见吓跑了，威胁不得乱说。我一个人在河口很不安全，呆不下去了，要回老家红河，今天特来告辞。”
铭都嫫车布听了火冒三丈，安慰了一下索玛姑娘。叫张大嘴把厨房隔壁的空房打扫干净给索玛姑娘住，刚好前天有一个洗菜的大嫂回家带孙子，炊事班今早报告说要找一个人，索玛姑娘就在兵营厨房里帮忙，又回头叫水蛇带10个士兵出来找王赖子去。

铭都嫫车布认得王赖子是混混头领，不务正业，偷鸡摸狗，没想到还敢欺负女人。她最看不起欺负女人的男人，今天非要上门教训他一顿。

王赖子本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无人知晓其真名。脸上麻子，从小赖头，头发稀少，一根一撮黄毛的辫子，不似常人一样的又粗又黑，常被揪住不放，被人讥笑，一直忌讳。一个人反击一群讥笑的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常常遍体鳞伤，绝不认输。幼年时期，红河战乱，父母双亡，更无人管教，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浪迹街头，垃圾里找一点能吃的填肚子。日久天长，竟有一帮闲人跟随，前呼后拥。这几年，头脑发热，青梅煮酒，桃园结义，结拜兄弟，纠结一帮，收保护费，狐假虎威，欺软怕硬，作恶多端，街头一霸，为害一方。忘记了河口还有一只老虎睁着眼睛。
铭都嫫车布清楚河口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多数人抱着息事宁人的心态，不想多事，不伤人身，舍财免灾。街头混混们就抓住了这个心里，敲诈勒索，威逼恐吓，屡屡得手，没有罪大恶极的行径，还不敢扰乱治安，但已经造成人心惶惶。
昨晚喝了一夜的酒，过了一夜的狂欢。花光了索玛的五两银子，王赖子还一个人躺在床上作春秋美梦。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把他敲醒，王赖子睡眼朦胧，骂骂咧咧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排整齐的士兵，还有军营的一个长官铭都嫫车布。
王赖子“哎呦”大叫一声，吓得瘫在地上，全身颤抖，爬过来跪着求饶命。王赖子对无赖的“当面跪地求饶，背后反咬一口”的套路很熟练。
河口的混混们不学无术，王赖子是混混们的头领，光讲法律、说治安一通道理是不行的，要“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铭都嫫车布慢慢地走出队伍来，仰天大笑说：“嘿，嘿……！你就是河口大名鼎鼎的王赖子？你看看，我是谁？认识吗？”
王赖子连忙磕头说：“认识，认识。你是军营的长官，长官饶命，长官饶命！”
当然，王赖子不敢忘记河口驻军最大的长官铭都嫫车布，还要记得一清二楚，抬头看着身后10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一副江湖帮派老大出场架势，可今天的架势很不一般。
这十多年来，河口坊间纷纷传闻，铭都嫫车布在越南战场上，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战功赫赫，深得长官赏识，才升为河口驻军营官。听说曾经在越南是打死100多个红毛鬼，一个杀人如麻的狠角色。来河口驻守10年，一连枪毙了20多个江湖好汉，尸骨堆积成山，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催命鬼。还把江湖好汉们当作死狗一样，暴尸街头，杀一儆百，心如蛇毒，毫不手软，江湖上个个谈虎色变。纷纷传言说：“阴间有双黑白无常，河口有铭都嫫车布”。
在河口驻军后，铭都嫫车布率领军队四处剿匪，一个山头，一个山洞也不放过，像找老鼠洞赶老鼠一样，只要被他们逮捕，就难逃厄运，一串串栓起来，关进河口大牢拘留。只要百姓指证说此人罪大恶极，衙门审判拍板定罪就关进大牢，在河口街上秋后问斩。河口附近的江湖好汉们早就吓得逃之夭夭了.
以前有民团驻守河口时，江湖好汉们的日子很好过，还跟民团一帮朋友们称兄道弟，喝酒划拳，礼尚往来，大摇大摆走在街上，一起欺负当地老百姓，一起杀人放火，一起杀人越货，人死了丢进红河喂鱼，管它什么王法？无论是瑶族人、苗族人、彝族人，小孩一闹就说“狗棍子”来了吓得不敢哭。现如今，即使路过河口要多绕一些路走，生怕撞到铭都嫫车布的枪口上。
这些年来，河口百姓肥得流油，就像一块油滴滴的肥肉摆在嘴巴前，香喷喷的，逗得叫人猫爪肝痒。附近的绿林好汉们早就眼红了，个个打主意，想方设法，来河口拔一回毛，一次次穿便装，混成百姓来河口摸底。
河口口岸，驻军把守，商铺林立，人来人往，生意兴隆，民风淳朴，士兵巡逻，肩背洋枪，防备严密，光天化日，无处藏身，无法脱身，不敢下手。
铭都嫫车布是一个武艺高强、枪法极准的狠人，河口没有对手，也没有人敢跟他比试。绿林好汉们碰头一商量，并派了一个武艺高强的彪形大汉来河口探底，试一试河口水的深浅。
彪形大汉故意在街上人群中拍打巡查的铭都嫫车布，铭都嫫车布被一个陌生男人拍肩膀知道来者不善，明白瑶族人“人不做暗事之意”的习俗，并与之交手。来往几个回合后，一条彪形大汉，竟被铭都嫫车布一个反手打趴在地，肋骨腿骨断裂，满面尘灰爬不起来，疼痛难忍像猪挨刀一样嚎叫。最后，彪形大汉还被铭都嫫车布叫人抬到草药铺包扎，脸变猪肝色，万分羞愧，拱手致谢，说铭都嫫车布够仗义、讲义气，井水不犯河水，离开了河口，发誓今生再也不来河口生事。
其实，铭都嫫车布的武功并不高，没有传说中的神秘，不会隔山打牛，也不会吹气断发，不会刀削如泥，更不会轻功水上漂。只不过从小就练习，又经这么多年的战事，熟能生巧而已。人家特别害怕她腰间那把小洋枪，万一她打不赢翻脸，就拔出洋枪朝胸口给你一枪怎么办？死得不明不白，是不是无处申冤？是不是又多了一个冤魂？自铭都嫫车布来河口带兵驻守后，道上早已清楚有二十多条好汉成了他枪口下的亡灵，还差你这一条？绿林好汉们一提起铭都嫫车布，心惊胆战，双腿发抖，说铭都嫫车布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王赖子连忙磕头，又说：“长官饶命，长官饶命！”
铭都嫫车布又接着仰天“哈哈”地大笑，笑得王赖子跪在地上头皮发麻，胆战心惊，想知道铭都嫫车布要干什么？
铭都嫫车布蹲下来，左手一把抓住王赖子的头发，恶狠狠地说：“王赖子，你有几颗脑袋？胆子太大了，昨晚你敢抢我给女人的钱，连我喜欢的女人索玛姑娘，你也敢碰！你是不想见今日的太阳？”
王赖子一听就吓得瑟瑟发抖，原来是自己闯祸了。第一次听说索玛是铭都嫫车布长官的女人。原以为索玛母女俩孤苦伶仃，住在墙角窝棚里，在河口没有亲戚，熟人也没有几个，自己动手没有人会敢干涉，也不会有人知晓。连忙说：“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长官饶命，长官饶命！草民确实不知索玛，索玛姑娘……是长官的女人。要是早知道，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我实在不知呀！我赔钱，长官你要多少钱？”
铭都嫫车布右手抽出腰间的双刀，把刀背放在王赖子的脖子上，王赖子感觉脖子很凉，几乎自己脖子凉透了，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铭都嫫车布咬牙切齿，恶毒毒地说：“哎……！王赖子，你还要跟我谈价钱？你的脖子太小，不够一刀，你的人太瘦，劈干巴挂太可惜，不够军营分。王赖子，从今天起，让我听见你的兄弟们还在街上敲诈勒索，欺负老人小孩，偷偷摸摸的……。”
“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几条命？做人要规规矩矩，不要违法乱纪，不是自己的，一个子儿也不能拿！你们的罪证有很多，不消朝廷审判，就可以直接枪毙，在河口，我，铭都嫫车布说了算。你不是没有见过我们枪毙人？‘嘭’的一枪就死人！一命归西。知道吗？我最喜欢杀人了，扳机一扣，人命就没有了。河口不是你们作威作虎、为非作歹的地方。听得见吗？”
王赖子屁股后流出一淌热乎乎的尿，小便失禁，四肢无力。吓得连声说：“听得见，听得见！长官饶命，长官饶命！”
铭都嫫车布翻过刀背“唰”的一声削了王赖子额头的一撮头发，王赖子的头皮一凉，一撮头发掉落下来，飘落在王赖子的面前。
铭都嫫车布踢了王赖子一脚说：“这回是一个警告！怂包，瞧你的怂样子，撒一泡尿照照镜子，还敢在街上为非作歹？还敢欺压百姓？” 王赖子龇牙咧嘴，假装痛不欲生。
铭都嫫车布站起来，转身带着10个士兵走了。
王赖子摸了摸脑袋，保住了脖子上的脑袋，受一场了惊吓，坐在尿滩上“哇哇”嚎啕大哭。引来围观人一片“哈哈”大笑，河口人终于出了一口胸中闷气。王赖子无地自容，往日威风扫地，昔日的凤凰变成今日的落汤鸡，恨不得找一个洞钻进去。
从此后，多日不出门的王赖子跟村里人一起盖房子，挖沟、砌墙、搬青砖，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完全变了一个人。河口街上少了为非作歹的人，一听见铭都嫫车布就吓得大气不出，目瞪口呆，惊慌失措。
不到一会儿，河口人都知道了索玛姑娘是铭都嫫车布长官喜欢的女人，以前没听说铭都嫫车布成亲的消息。如果铭都嫫车布真的成了河口人的姑爷，这一下可好了，河口人更安全了。
当天中午，索玛姑娘洗干净脸，换一身干净的花腰衣裳走进了军营厨房，厨师长已经听说了索玛姑娘的事，根本不敢安排索玛姑娘做什么活计，连忙抬一个凳子请面容洁白、身材匀称、温柔贤淑的索玛姑娘坐下喝茶，要求她在一旁指导一下就行，索玛姑娘在厨房左右不是人，很尴尬。
午饭后，张大嘴、水蛇，怪脸说起了此事。铭都嫫车布听了 “哈哈”大笑，请来厨师长说明了情况，当时是为了救索玛姑娘才这样说，索玛姑娘很可怜，才16岁，无依无靠，没有一个亲人。她跟索玛姑娘不沾亲带故，昨天不是说厨房缺人，见索玛姑娘老实诚恳、手脚很麻利，又无家可归。今后就留在军营里做饭，给她一条生路。
半年后，谷子黄、瓜果飘香时。消失多日、瘦骨嶙峋的狗棍子一行人被押回河口镇。几个月以来，铭都嫫车布及士兵们顺藤摸瓜，翻遍了红河沿岸的一座座山。最后，在红河县的大山箐里抓住狗棍子及3个土匪。4个犯人一起押回河口的大牢。
立秋渐凉，衙门的布告已经粘贴河口街口。布告上写满了4个人的罪行，一年半的时间，4个人流窜作案，河口、屏边、元阳一共有七起暗杀事件，红河沿岸共有13人被暗杀，有官员、士兵、部族首领、商人和普通百姓。罪不可赦，罪大恶极，秋后立斩，就地枪毙。
河口人心中一震，这么厉害的土匪都被铭都嫫车布抓了？要是在以前，一辈子都找不到杀人凶手，铭都嫫车布真了不起！
瘦得皮包骨、双目深陷的狗棍子被栓在刑场的石柱上，狗棍子耷拉着脑袋，失去了往日飞扬跋扈，没有恶狗的凶猛狂叫。肤色早已被大烟夺去了光泽，呆滞望着地下。破烂衣裳很脏分不出颜色，满裤子的屎屎尿尿臭轰轰的，绿头苍蝇“嗡嗡”地绕着飞。狗棍子铐着铁链站不住就想躺地上，毒瘾发作浑身难受，奇型古怪像蠕动的毛毛虫，发出野狗一般“呜呜”的哀嚎。
曾经雄霸一时的狗棍子，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没有昔日的嚣张气焰，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围观的百姓。路过的河口人一个个愤怒地往狗棍子身上吐口水和扔臭菜叶。喝了一碗侩子手喂的送行酒，狗棍子没有来得及说一声：“2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午时三刻，一声枪响结束了狗棍子罪恶的一生。
提前在所有村寨公告了几天，今天蝴蝶寨的叔叔们也没有脸面来收尸安葬，被士兵丢在乱葬岗上喂野狗，乱葬岗上野狗叫了半天。
铭都嫫车布带着张大嘴、水蛇、怪脸来到山上告诉了刀削面，但愿刀削面地下可以安息了。
敲山震虎，附近的江湖好汉听说在河口一带气焰嚣张的狗棍子被铭都嫫车布从红河县大山捕捉回来河口枪毙的事，大吃一惊，坐立不安，生怕哪一天，铭都嫫车布带兵前来剿匪。痛定思痛，遣散了众喽啰，金盆洗手。有的带着人马跑到了广西地界。
江湖上有人说，铭都嫫车布象一条蚂蝗或一块狗皮膏药，粘上了甩也甩不脱，直到吸干你的血为止，任凭你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抓回来在河口坐牢、枪毙。在河口不能犯法，犯法命难逃，不进监狱，就是枪毙。
　　春暖花开，山花烂漫，红河岸边忽如一夜春风来。
公元1897年的春暖花开，铭都嫫车布离家当兵整整13年，当绿勇兵的哨官已7年了。铭都嫫车布不止一次跟临安府衙门反映自己的情况，没有回家探过一次亲，家中老人年迈，自己又还未成亲，很想回家一趟。
临安府很多人都认得河口驻军长官是一个肥差，但边境十分危险，随时有开战的可能，谁也不敢轻易来接任。没有一个人像铭都嫫车布一样清正廉洁，无可奈何，答复说暂时还没有找替代铭都嫫车布的军官。
夏天，听省朝廷官员来视察河口说，1896年底朝廷要在河口设专门的对汛督办公署，专门协调满清政府语法属越南的关系，督办官员也要撤回，还说可能要撤销驻军，因为河口属于楼茶甸长官司世袭管辖之地，朝廷不宜过多干预，更不能长期驻军。由楼茶甸长官司成立地方保安队驻守。到那时，铭都嫫车布何去何从可以自己决定？铭都嫫车布听见了十分高兴。
经过了十一年的建设，河口成为红河沿岸最繁忙的口岸。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沿街商铺林立，饭馆、旅馆多不胜数。东南西北的商贩们汇聚在一条街，比手谈价；南来北往的马帮络绎不绝，把法国人的洋货、越南吊床、越南水果运全国各地，本地的特产无眼菠萝、香茅草烤鱼、越南小卷粉、河口烧猪肉也走南闯北，深受外地人的喜爱。红河人还在省城昆明卖起了蒙自过桥米线、蒙自年糕、石屏臭豆腐、建水狮子糕，味道很地道，价格很实惠，生意特别火爆，来买的人络绎不绝。
蒙自南湖原是雨水汇积而成池塘，杂草丛生，旧名叫“草湖”或者“草陂”。相传，明朝时知府钱邦称带领蒙自民众，将湖中淤泥杂草清理干净，搬来石块、泥土垒成三座小山，取名为蓬莱、瀛洲、方丈岛，引酒鸡泉、法果泉之水灌入湖中，形成了碧波荡漾的大小两个湖泊。湖堤种植垂杨，三岛相通，湖中有各式亭台楼阁、奇花异卉，环境清幽，瀛洲亭为六角三层重檐，檐角、亭顶铺琉璃瓦，画栋雕梁，金碧辉煌。檐上挂有风铃，铃声悦耳。矗立于碧水上的画桥连接四岛，犹如蓬莱仙境，高悬楼上的牌匠上红底金书“揽胜楼”三字出自书法名家杨修品之手，其书法道劲雄浑，为揽胜楼增添光彩。乾隆年间的文人尹邦宪《咏南湖》：“平湖碧水镜城南，湖上新亭枕岛三，小郭千家连滟，太虚一气人韬舍。山川顿觉云烟异，草木亦欣雨泽酣。功在泮池今倍古，无穷井养且相参”。南湖常有文人学士来相聚，吟诗作赋，攻读诗书，又有“学海”之称。著名的“蒙自过桥米线”传说就起源于此。
相传，有一位蒙自秀才要到临安府去参加科举考试，常去南湖的湖心亭攻读，每日其妻饭菜要过一座小桥到湖心亭。秀才读书刻苦，废寝忘食，常食冷饭凉菜，身体日渐不支。其妻焦虑心疼就把家中母鸡杀了，用砂锅炖熟送给他。待其妻再去收碗筷时，见送去的食物原封未动，秀才还在如痴如醉看书。只好把饭菜带回家重新加热，其妻揭开砂锅的盖子，发现鸡汤还烫乎乎的，原来汤表面覆盖着一层鸡油，砂锅传热不佳，砂锅内的鸡汤还很烫。以后，其妻将米线、蔬菜、肉片放在砂锅热鸡汤中烫熟，趁热给丈夫食。“过桥米线”成为蒙自一道美食。
蒙自年糕很有名，一般蒙自年糕有白年糕、红年糕两种做法，一种是红糖和玫瑰糖制成的红年糕，另一种是用白糖加火腿、芝麻、花生仁做成的白年糕。两种年糕口感各不相同，红年糕吃起来甜香软糯，更多体会到的是甜甜的滋味。而白年糕吃起来会觉得咸甜搭配得适中，火腿的咸香和年糕的甜润完美融合，再加上不同季节的果仁味道极其美妙。蒙自自古有种植糯米传统习俗，将糯米蒸熟以后，趁热舂成米咨，切成砖块状，晾干油炸，滚上糖即可食用。年糕美味、香甜、醇香，具有浓重的历史气息。
相传，我国的年糕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大夫伍子胥为报父仇，投奔吴国意欲借兵伐楚，率兵攻破了楚国京城郢都报了父仇。伍子胥带领百姓修建了阖闾城，他对心腹说：“以后如果阖闾城遭围困，百姓受饥饿，可在城门下掘土数尺，找到食物。”年底，伍子胥遭陷害被迫自杀身亡。越国乘机进攻吴国，战事连绵，阖闾城被重重包围，饿殍遍野。想起了伍子胥的嘱咐，拆城墙挖地发现城基是糯米制成的砖石。此后，腊月里人们拿糯米制年糕来祭祀伍子胥，祝来年“年年步步登高”的吉祥之意。
建水狮子糕是传统名食，晚清末期由建水“荣香斋”糕点铺吴姓师傅所创制，因糕状似雄狮颈毛而得名，味道酥脆甜香、美味可口。主要原料为糯米、米制饴糖和少量蔗糖。先将糯米浸泡10~15天，将糯米蒸熟，合团压片切成条凉晒，放入菜油锅里炸至炮酥，冷却后，再拿米糖、蔗糖包裹，压扁切块，即为成品。
这些年，铭都嫫车布跟随临安府官员们红河沿岸巡查，走遍了红河风景名胜。31岁的铭都嫫车布还是度日如年。一方面，当心别人识破自己身份；另一方面当心自己的婚事。自己还没有嫁人结婚，早已错过了花开春季，只剩下孤独的秋天。每天起床上一炷香，给柏雄鹰守孝十年多，渐渐走出了失去柏雄鹰的阴影，人死不能复生，再多悲伤也没有用。早上在镜子面前梳大辫子时，发现了一丝丝白发，铭都嫫车布有些莫名慌张，年岁毕竟不饶人。
公元1896年的冬季，河口渡口正式成立了满清政府的对汛督办公署，专门负责中法贸易事务，督办官员也换走了，法国东印度矿业公司的办公楼修建得雄伟壮观，法国人不满足零星的矿产运输了，据说早已派人勘察路况，准备修建铁路了，就差两国签署协议了，经过多次磋商，直到公元1903年达成了《中法会订滇越铁路章程》。对岸的越南也成立贸易事务所，专门管理边境进出口贸易。
社会安定、对外开放、经济繁荣的河口，不需要驻军，以免两边发生误判，治安交给茶甸长官司，派地方官员成立治安执勤人员来边防，茶甸长官司已经招募18~30岁的新兵训练，铭都嫫车布派出教官训练了三个月，自己亲自带领演示了几回射击。铭都嫫车布终于可以回家了。
盼星星，盼月亮，盼见了深山出太阳。
公元1897年的春天来得早，红河两岸开满了迎春花，河谷的攀枝花也即将绽放。
这些天，军营里除执勤的以外，个个笑声笑语，面孔没有以前那么严肃，每个人都洋溢着春天的阳光，大家都可以回家了。
铭都嫫车布、张大嘴、水蛇、怪脸难以按住激动的心情。只有索玛姑娘忧心忡忡，红河的老家早就被红毛鬼烧毁了，只有她孤身一人，无处栖身。
铭都嫫车布小心地问索玛姑娘：“索玛，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嶍峨？”
张大嘴、水蛇、怪脸相互望了一眼。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听说过铭都嫫车布成亲的事，可能是铭都嫫车布脸皮厚，不好意思开口说喜欢索玛姑娘就这样问。
张大嘴、水蛇、怪脸连忙点头望着索玛姑娘说：“要去，要去！我们一起回家，我们一直等着你这句话。”
18岁的索玛姑娘大圆脸，肤色洁白、身材匀称，一身花腰服饰。害羞得低下头，脸红了，轻轻地说：“我，我愿意跟你们一起回家，听从长官的安排！”
张大嘴、水蛇、怪脸会心一笑，望着铭都嫫车布微笑起来。铭都嫫车布自己也羞愧难当，黝黑的脸一红，知道他们已经误会了，但还在军营里，她不能急于说明。
过了几天，对汛督办公署给将要离开军营的军官们饯行。三番五次叫铭都嫫车布留在汛督办公署工作，说以后修建铁路可能工作会艰苦。可是铭都嫫车布摇头很坚决，说自己离家十三年了，很想回家孝敬年迈的父母，何况自己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成家。
按照公元1885年的《中法会订越南条约》取得对越南的“保护权”及在中国西南诸省通商和修筑铁路权，公元1895年，法国借口在“三国干涉（日本）归还辽宁省”有功，又跟满清政府签订了《中法续议界务商务专条》取得了越南铁路进入云南铁路修筑权，云南沦为法国的势力范围。
滇越铁路（Yunnan-Vietnam Railway）是昆明北站到越南海防港站（经中越口岸河口）的铁路。起初，法国人将云南繁荣的城镇与人口密集的农村连成一线，勘定经河口、新街、新现（今属屏边）、鸡街（今属个旧）、建水、馆驿（今属建水）、通海、玉溪、晋宁、晋城（今属晋宁）、呈贡达昆明的西线。听说法国人的铁路要经过，沿线百姓的强烈反对，法国人无可奈何，放弃平坝地区而改走山路。又重新勘测了一条东线，下段由河口经蒙自市碧色寨至开远，中段由开远沿南盘江北上，经华宁县盘溪至宜良，上段由宜良经呈贡抵昆明。
公元1903年满清政府与法国签订了《中法会订滇越铁路章程》，成立滇越铁路法国公司。公元1904年铁路正式开工，公元1910年3月30日竣工，4月1日全线通车运营，线路全长859公里（云南段465千米，越南段394千米），共有三十四个车站，由河口经蒙自碧色寨至开远，再由开远沿南盘江北上，经华宁县盘溪至宜良，又由宜良经呈贡抵昆明。滇越铁路被《英国日报》称为与苏伊士运河、巴拿马运河相媲美的世界第三大工程。
当然，公元1904年修建滇越铁路的事是在铭都嫫车布在公元1897年初春退伍七年后才发生的举世工程，多少红河儿女就牺牲在高山峡谷中，为了修建滇越铁路立下丰碑。
铭都嫫车布安排了一次军营聚餐。所有人喝了一碗酒，所有人一起流泪，所有人一起唱山歌，所有人一起怀念曾经的岁月，依依不舍的曾经战斗过河口，依依不舍战友情，个个泪流满面，嚎啕大哭。
最近几天，河口附近的部族首领、里长们得知铭都嫫车布要走，非常依依不舍。含眼泪送来本地土特产，特别感谢铭都嫫车布十多年来给河口带来平安、繁荣，治安良好，今后还有谁能够维持河口的安宁？河口老百姓纷纷过来军营看望送别，依依不舍。
铭都嫫车布又陪着部族首领、里长们喝了一天的酒，拱手致谢各位部族首领、里长们对自己多年的信任和支持。部族首领、里长们两眼泪汪汪，颤抖着说一声保重！
晚上，门口执勤的士兵报告铭都嫫车布说，王赖子带着一帮混混们来了要见你，就在军营门口，要不要多派几个士兵？头昏脑胀的铭都嫫车布刚刚要躺下，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便一个人走出军营没有任何带兵器。
看见铭都嫫车布一个人出来，王赖子带着混混们一起跪下，泪流满面，感谢给了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现在他们受河口人尊重了，他们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了，以前只有人朝他们吐口水。铭都嫫车布说好人终有好报，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铭都嫫车布、索玛、张大嘴、水蛇、怪脸收拾好各自的行李，换上便装，带上帽子，跨上各自买的马悄悄地走出军营，不想惊动其他士兵，门口执勤的四个士兵含着眼泪给自己的长官最后一次敬礼（备注：洋务运动后期，执勤的军礼改为敬礼）。
铭都嫫车布左想右想买了两只竹藤编制的行李箱，一只里还是装了最初越南打战的铠甲和衣裳。事到如今，心想只有老物件，才会留存对柏雄鹰的思念（备注：牛皮红帽、铠甲等收藏在峨山县档案局），另外一只行李箱的花布包有换洗的衣裳、这些年积蓄换成的银票，完全自己省吃俭用省下来的辛苦钱。河口买了几套喜欢的漂亮衣裳，今后要光明正大地穿女儿装了。
沿着驿道（也称官道），扬鞭策马快速往红河县方向奔驰。每个人腰间挎着一把大刀，铭都嫫车布腰挎双刀，头戴一顶牛皮红帽，以备一时防身，各人的洋枪已经上交军营。
索玛姑娘、张大嘴、水蛇、怪脸很奇怪，平时一身素黑的铭都嫫车布为什么今天换了一身很女人、暗红色衣裳？
当兵出征十三年后，从军营退役的铭都嫫车布将怎样生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