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姥姥

禹辛

小姥姥不是我的亲姥姥。小姥姥比姥爷小16岁，那是因为妈妈小的时候，亲姥姥去世了。当时小姥姥是个大姑娘，因为左挑右选，错过了最佳结婚年龄。小姥姥长得漂亮，双眼爆皮，杨柳细腰，小时候家境殷实，学过芭蕾舞。她五官出众，风姿绰约，细长的腿，笔直的腰，眼神里烟波荡漾，油黑波浪的大卷发，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就是脾气不好，那要看跟谁！跟能说会道三天两头做报告的姥爷相比，正义压到一切歪理邪说，姥姥见姥爷那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进家门洗洗涮涮，收拾家务，做饭洗碗，把家收拾的一尘不染。 晚上睡觉，怕棱角硌着姥爷，就把背心裤衩睡衣睡裤给他反过来穿，伺候姥爷睡着之后，姥爷哈出的气，她都要脸对脸吸进肚里。爱，是从心底里发出的。小姥姥有生育能力，但因为是后妈的角色，怕给妈妈带来不公平的待遇，所以毅然决然地做了绝育手术。这是社会上讲义气的人所能做出的决定，而小姥姥是一位知书达理的人，而恰恰是她的侠胆忠义，让我从小受益。小姥姥没生过孩子，我的出生，让她乐得像自己生孩子一样，就差她没自己喝月子水，一天到晚地吃煮鸡蛋了。我满月时要回奶奶家，小姥姥哭着抱着我难舍难分，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也配合她，哭得哇哇地。 我是个又白又胖的大胖小子，小名叫白钢侠。出了月子，见到我的人都艳羡不已。好多人出重金请小姥姥去当月嫂，那可是月入一万多的真金白银哪。小姥姥不差钱，差的是跟我见面少，几天不见就抓耳挠腮像缺块肉似的。我也想她呀，因为她好玩儿。小姥姥见谁都绷着个脸，就是见到我花枝招展，我学会的翻身，爬，走，全是小姥姥教的。小汽车买了一大堆，乐高买了一大箱子，吃的更不用说了，什么好，什么高级，什么奢侈她就给我买什么。妈妈看不惯了，祈求小姥姥不能这样惯着我，不然的话，回到自己家怎么去调理这个坏小子？小姥姥看着我自己的亲妈打我，忍气吞声，大气不敢出，还不敢说一句话，怕说错话以后见不到我，就偷偷地背过脸去哭。其实她就比我妈妈大几岁！ 我上幼儿园了，她工作单位离幼儿园近，天天早上等在幼儿园门口看我，不亲上我几口，白天工作就没有情绪。她晚上下班晚，没有时间去接我，就定时在楼上办公室窗户上看我出来，然后电话和我奶奶问候一下，看不见我的身影，她不放心。星期天她领我去公园玩，别人都以为她是我的亲妈妈，我叫她小姥姥，她还不乐意，好像我无意间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我上小学了，新冠疫情时断时续，线上线下上课来回折腾，也害得小姥姥见不到我的影，气得她要辞职回家，领导问她什么原因，她说我不能天天看到白钢侠了。领导像丈二和尚，说小姥姥走火入魔了，看不见电影就要辞职，这是什么逻辑？要不是她业绩好，我非开除她不可！ 双休日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小姥姥早早就把我接到她家，问：你爱吃什么？吃披萨饼、薯条、汉堡包、嫩牛五方、葡式蛋挞？要不然小姥姥领你去冰雪皇后，米其林餐厅？我来了一句，要吃小姥姥擀的手擀面！小姥姥惊掉了下巴！你这个白钢侠，哪次来都忘不了吃手擀面，每次吃得小肚子滚圆。好外孙子，换个样吧！不嘛，小姥姥，中午吃手擀面，晚上吃米其林。玩儿是重头戏。姥爷喜欢我，小时候不管是屁股还是脸，嘴贴上去吹得啪啪响，震得我肉皮发麻，他愿意听我咯咯咯银铃般地笑声。玩变形汽车，玩钢铁侠，蜘蛛侠，玩飞机、大炮、坦克车、太空船、人偶服、毛绒玩具，就连抱枕都能玩出花样来。卧室、客厅、榻榻米间、储藏室，到处都是玩具，到处是战火硝烟。 有洁癖的小姥姥，跟我们一老一少，笑得是前仰后合，还不时的来帮我送弹药，指导我藏在什么地方最合适，干净肃穆的家，变成了战场。小姥姥就喜欢我这种放松心态，她说无忧无虑的成长，才是幸福的童年。我不愿意回妈妈家，也不愿意去奶奶家。我不是不喜欢做作业，也不是不喜欢他们疼爱我，就觉得小姥姥是真的疼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小姥姥，每次离开她我都想哭！新冠疫情又来了。小姥姥的小区被划为了中风险地区，我恰巧是星期五晚上被小姥姥接回来的，星期六就被封了，走不了了！回不去家了！把我乐得在床上直蹦，因为姥爷姥姥也被封家里了，我可以不回家了，和小姥姥一个床睡觉了，可以和姥爷姥姥一起玩儿啦！姥爷姥姥说什么话我都听，让我干啥就干啥，我真怕惹他俩生气把我撵回家。 可能我长大了，也懂事了。我怕出去惹事，把病毒带回家传染给姥爷和小姥姥。坐电梯下楼，到院子里排队做核酸检测，我不像其他的小朋友那样撒野地玩。回到家，按照小姥姥的要求，用酒精洗手，用盐水漱口，不能给干干净净的家里带回病毒。小区封闭后供应紧张，小姥姥因为工作忙，也没有买回什么菜，小姥姥问我爱吃什么，我说我爱吃你做的手擀面。小姥姥感动得哭了，哭的那叫梨花带雨，她紧紧地抱住我，说：白钢侠，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小姥姥没白疼你呀！爸爸骑摩托车有运输物资通行证，把我们所需的菜肉蛋奶，都送到了2号门，再由“大白”转送到我们楼下大厅，小姥姥下楼领取。吃穿不愁，水电燃气从未断过，想和小爱同学对话，一问一答可有意思了，电视里有儿童节目，那是我的专属时段。 周一开始线上学习了，小姥姥和我一起上课，课后认真给我辅导，她的嗓音比我们老师好听多了，我特别爱听她讲，一周后的线上考试，我居然得了两个100！把我乐得跟妈妈和奶奶视频，妈妈给了我两朵小红花，奶奶给我一把大红花。晚上，小姥姥睡不着觉了，她搂着我，习惯地拍着我，跟我说话，白钢侠，是不是想家了？是想爸爸妈妈了？还是想爷爷奶奶了？小姥姥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是嫌我在这住久了，吃的又多，不听话，还淘气？我快速地回答：小姥姥我不想家，我不想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小姥姥哭了，她抱紧我，眼泪湿了我的脸颊。她说，咱不回家，我是怕你想家呀！小姥姥，在这天天过得太好了！永远原则居家才好呢。那我就能和小姥姥永远在一起了！别瞎说。傻小子，疫情终归是要过去的，天天在外面玩多自由啊！睡吧。小姥姥的泪，在我脸上熥干了。 文字/刘晶晶图片/网络编辑/禹辛歌曲/姥姥 作者简介 刘晶晶男 出生：1952年曾任：文工团编、导、演原本溪市文联工作，本溪市作家协会秘书长，本溪市文联《溪水》文学杂志社小说编辑，著名作家舒群的秘书。在《鸭绿江》《北方文学》《东北文学史料》《中国现代文学史资料汇编》《中国文学史资料全编》《文史精华》等报刊杂志发表过小说、散文百万余字。著有长篇小说《慰安夫》、中篇小说集《银色的猎场》、短篇小说集《开刃的马刀》、散文集《龙抱玉》等。现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舞蹈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