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 钩沉,邂逅大师(2)

慈鹅

<p class="ql-block">  读季老(季羡林)的《 谈翻译 》深受触动。反复地看,认真地读,才认识和理解了大师的品质和能量。</p><p class="ql-block"> 因为他对古今中外的翻译有比较,所以有独到的理解和要求,写得丝丝入扣,平实而内容丰富,虽不是“狮子吼”,但却振聋发聩。</p><p class="ql-block"> 搞翻译,离不开外语,就外语而言,季老是位天才。</p><p class="ql-block"> 他1930年考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学的是德文。他们系除此而外还开英文、法文课。1935年季老入德国哥廷根大学,主修印度学。他先后掌握了梵文,巴利文,佛教混合梵文,吐火罗文等古代语言。1941年获哥廷根大学哲学博士学位。学习期间,他把主要精力用在梵文和巴利文上,为以后的研究打下坚实的基础。学习上,他独辟蹊径,有自己独特的方法(略)。</p><p class="ql-block"> 1941年在德国毕业时,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他被迫留校任教。前后在德国呆了十年。期间发表多篇论文,获得国际学界的高度评价。1945年回国前,他可以去英国剑桥大学教书,那样,可以继续从事自己的专业研究。他放弃了这个机会,选择了回国。回国后被胡适聘为北大教授,主持创办北大东方语言文学系。由于受资料和信息的限制,他的佛教梵语研究无法进行下去,只好改行。他尝试了很多领域,除了印度古代语言,还研究中印佛教史,吐火罗文译释,中印文化交流史,比较文学,文艺理论,东方文化,敦煌学等等,范围之广,国内外罕见。他自喻“杂家”。</p><p class="ql-block"> 读完《谈翻译》,我们才知道,他一生大部分时间是与翻译打交道,精通十来种外语。</p><p class="ql-block"> 中、小学时代,他学的是英语并对外国文学感兴趣,发表过译作。大学四年学的是德文,接触过法文,毕业论文是用英语写的。除了专业之外,他爱好广泛,对语言、文学、历史、宗教都有涉猎。</p><p class="ql-block"> 回国后,季老除教学外,从事翻译,主编一些刊物和丛书。他的翻译有笔译,能熟练运用梵语,吐火罗语,巴利文,英文,德文,俄文……中学时译过吉卜林的小说,大学时译过英国散文和美国小说。后来陆续翻译过德国短篇小说和俄国论文,屠格涅夫的作品。口译,能用一定程度的英文和德文。</p><p class="ql-block"> 我想,他可能有诀窍,也许有捷径可走,不然,怎么会精通如此多的,并不属于一个语系的语言呢。他说,学外语浅尝辄止,似乎并不困难。要精通,必须付出极大的劳动,还必须有相当高的才能,二者缺一不可。对于近几十年来国人的学英语热,他有忠告:学外语的人,好像一群鲤鱼,在外语的龙门下洑游。有天赋肯努力的鲤鱼,经过艰苦的努力,认真专研,一跳跳过龙门,从此变成了一条外语的“龙”,他就成了外语的主人,外语就为他所用。如果不这样的话,则在龙门下游来游去,不肯努力,</p><p class="ql-block">就是游上一百年,他仍然是一条鲤鱼。如果不安分守己,则必然堕入假冒伪劣之列,害人害己。“我对一些外语是用过十年寒窗的苦功的。”</p><p class="ql-block"> 我是学外语的,深感精通它之难,我有点困惑:季老用了几个十年,又是怎样用苦功的?我只能说,他是位天才,奇才。</p><p class="ql-block"> 让我们看看他翻译《罗摩衍那》的历程。</p><p class="ql-block"> 《罗摩衍那》这部巨著(共七大本)是世界闻名的。它对印度,南亚,东南亚,西藏和蒙古,甚至对欧洲一些国家都有极大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不仅限于文学,它的舞蹈,绘画,雕刻,戏剧,民间传说等都深深植根在人们的灵魂深处,它是一部史诗。翻译它,不仅仅是用一种外语的问题,它需要对艺术领域的博大精深!</p><p class="ql-block"> 季老翻译这本书时,全世界只有英文全译本。后来有了意大利文,法文,俄文全译本,日本也在翻译。美国还成立了专门机构。它是一本非同寻常的书。</p><p class="ql-block"> 这本书除了惊人的长以外,原文是诗体,那就要用诗歌的形式翻译,可想,难度之大!</p><p class="ql-block"> 季老翻译这本书时是1973年(文革期间),文革爆发后,他一直背着黑锅。他的作品被视为“黑货”、“毒草”……还算幸运,他没被发落到边远地区。到73年,让他到北大东语系办公室和学生宿舍去守门值班:收发文件,传呼电话,保卫门户,注意来人。他过起了风平浪静的日子。由于几十年来养成的读书和写作的习惯,他闲得难捱。大把时间就这么溜走了?他不忍心,总得写点什么,决不让脑筋“投闲置散”。想来想去还是搞点翻译,最好选一种较难的,相当长的,能旷日持久地干下去的书,这样会忘掉现实的处境和内心的困惑。于是,他想到了《罗摩衍那》,可是这是一部史诗的梵文原本,国内只能找到旧版本,他知道印度新出了一部精校本,国内根本没有。抱着侥幸心理和试试的想法,他托北大东语系图书室的同志向印度订购。这次,老天眷顾了他,几个月后书居然来了,当他看到装订景美的七大册摆在那里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p><p class="ql-block"> 他立刻投入战斗。因为是诗体,就要忠实原文,译出诗意,可是中国的古诗格律、平仄、韵脚都是无形的束缚,在诗体上,季老颇费了一番功夫,然后是韵脚。每天坐在收发室里看着眼前晃动的人群,他脑子里想的是韵脚,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的也是韵脚……季老到了“一脚(韵脚)之找,失魂落魄”的地步。可以想象出来,期间译得顺畅时,畅快淋漓,乐在其中,真是: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倾其情,融其趣,那是何等的幸福和享受,境界耶!</p><p class="ql-block"> 译到第三篇时,还不到一半,四人帮被粉碎,文革结束了。他顿感天日重明,乾坤朗朗,身上的黑锅全部揭掉,一身轻松。他雄心勃勃地决定译完全书(原来只想译到第三篇)。到1983年全部译完,整整十年,漫漫的十年,他听过三千多次晨鸡的鸣叫,把眼睛熬红过无数次。本来有失眠症,又是脑子超负荷思考、运转,不得不靠安眠药让其得到休息。</p><p class="ql-block"> 十年啊,他内心有过波动,有过困惑和腻歪,当然是他一遍遍地战胜自己,获得希望和安慰。</p><p class="ql-block"> 十年动乱后,随着行政工作和社会工作越来越多(他已是北大副校长),科研项目越来越多,他这个杂家利用几十年养成的同时搞几种科研和翻译的习惯:译累了,疲劳了,就换一件工作做,变换就是休息么。他说“换一件工作,等于又磨一次刀。仍然是一磨就锋利。再换回来,等于又磨一次,仍然是一磨就锋利。”《罗摩衍那》他就是用这把翻来覆去地磨过的刀译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这本书译完后,国内外专家说“这是中国翻译史上的大事件!”给予极高的评价,对于各界纷至沓来的溢美之词,季老始终淡定、清醒。他在年逾古稀又整装待发,内心充满活力,工作增添生气,恨不能一天工作48小时,不敢放松一分一秒。稍有放松,就感到是犯罪。</p><p class="ql-block"> 他说自己是面镜子,照自己,磊落一生。</p><p class="ql-block"> 那面镜子也在照我们,照后人。为了物质,为了私欲,我们虚掷了多少时光;闲暇时,我们有几人静下心来读一本好书;我们心灵不够饱满,甚至荒芜;我们为自己找过上百次借口……可是季老在动乱和条件不允许时,能独辟前进之路,搞创作,闯出一片天。这就是大师的品质和能量。</p><p class="ql-block"> 大师的思想和为人倨傲地站在我们面前。</p><p class="ql-block"> 苍龙日暮还行雨,</p><p class="ql-block"> 老树春深更着花。</p><p class="ql-block">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文字自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