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智华抗日战争长篇小说连载（之二）

素描

陕西省新闻出版局、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重视支持陕西新华出版传媒集团陕西旅游出版社重点图书 　　出了离狗儿洼很近的西山口，有一道长约二十里的荒草乱石沟，这就是名声很大的狼穴沟。在东沟口靠近村落的老坟坡里，却住着一个群体很大的狼家族。长期以来，狼群与村民和谐相处，竟也相安无事。甚至因为有了这群狼，别的狼群也不敢轻易侵犯，这群狼倒成了狗儿洼的保护神。 久而久之，一种说法便产生了，这群狼是受神仙差遣，特意来保护宝葫芦的，就等于是守护狗儿洼的看家狗。 狼神山自古狼多，当地人自然对狼心存敬畏也很有感情，当地人都认为狼是既有灵性的神兽。狼能够辨别善恶忠奸，狼敬重忠臣孝子和悬壶济世的行医人，也不会伤害善良好人。如果某某人遭狼伤害，那一定是他造了什么孽，狼就替神仙惩罚了他。 狗儿洼炮楼里的鬼子小队长叫黑木，剃光头、留仁丹胡，两目凶光闪闪，不光长相丑恶，行为更是凶险。他自诩精通空手道和东洋刀，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手痒痒时，就会找中国人比武逞凶，不把对方打得人仰马翻绝不罢手，是个好勇斗狠的冷血怪物。据点建起没几天，黑木就将炮楼里的皇协军士兵打了个遍，弄得大家又怕又恨。 这一日黑木忽然想吃野味要去打猎，皇协军连长彪蛮就巴结献媚地直出歪点子，说什么吃了狼肉能够增力气长胆子旺精气。 炮楼里当兵的本村人银虎劝阻说：这群狼是咱狗儿洼的保护神，咋敢朝他们下手呢！俗话说“宁惹村边一群虎，不惹山中一只狼”，狼记仇哩，你一旦下了这毒手，冤仇也就结定了！ 彪蛮却无耻地大笑道：蒋委员长、阎老西他们总比狼厉害吧？还不让皇军打得屁滚尿流。皇军要是像你一样怂，那还叫大日本皇军吗？ 向狼开刀很是刺激，很能满足虐杀欲，嗜杀成性的黑木当然感兴趣，就领着十来个日本兵，扛着两挺歪把子，又由彪蛮带着路，径直闯进了狼穴沟。先是在老坟坡设好了埋伏圈，又堵住狼群枪打弹轰地往圈里赶。黑木一看见狼便兽性大发，已不仅仅是要吃狼肉，而是要对狼群来个集体大屠杀。要紧时刻多亏让八路军的侦察小分队撞上了，及时朝着鬼子开了火，狼王才带领狼群趁机突围，逃过了全体覆灭的大劫难。 消息很快在村民中传开了，大家感到又恨又怕。恨的是日本鬼子穷凶极恶，居然连狼也不放过。怕的是狼群被激怒了会来报复，伤及无辜，狗儿洼更是雪上加霜。但也有人不以为然，说狼是神兽，能辨善恶。冤有头，债有主，狼要报复，只会去找日本人。况且，还是八路军救它一难。对自己的军队自己的乡亲，狼怕是只会感恩图报呢！话虽是这样说，但人们不怕是假的，白日里不敢下地干活，到夜里更是如临大敌，家家户户都关紧了门户。彪蛮见状则嘲笑道：看你们一个个吓成了怂样儿，狼敢来吗？太君还等着吃狼肉呢，借它十个胆也不敢来。狼是什么东西 ? 还不是他妈的欺软怕硬！ 　　又一日午饭时分，几个鬼子兵出了炮楼，满村乱串地搜寻花姑娘。村儿童团团长祝顺娃便带着一群少年偷偷放了自家的狗。狗儿洼的狗也好像随人意，很有种同仇敌忾的英雄样。一条狗扑上来，全村的狗只要是没拴着的，全都冲出家门往上扑，差点没把这些衣冠禽兽给撕碎了。 狗咬鬼子兵的时候，村里人没有一个出来制止，一个个自门缝里探出脑袋看热闹，只觉得非常解恨只有开心偷笑。 维持会长没人肯当，他们的兵又让群狗咬了，鬼子当然咽不下这口气，诡计多端的龟岛大佐也想借此大做文章，便将报复的屠刀砍向了狗儿洼的狗。 杀狗的这一天鬼子如临大敌，就连沛镇大据点的老鬼子龟岛大佐和皇协军司令苟德世都亲自来了。全村三百余口男女老少被刺刀逼着集合到了打谷场。接着又命令各家各户将狗也统统用绳子牵到了打谷场。 狗儿洼之所以叫狗儿洼是因为村里的人爱养狗，养狗的原因就是这个地方的狼多。但咬狼的狗遇上了比狼还凶残的日本鬼子就遭了大殃。 但谁也没想到，杀狗之前，狡猾的龟岛竟然导演了这么一出戏。龟岛首先假惺惺地说了一番话：大日本皇军是为建立 “王道乐土”而来，是保境安民的仁义之师，既然有人违反军纪骚扰村民，我的决不饶恕，统统的惩罚。 然后显得非常生气地一挥手，那几个被狗咬了的鬼子兵就被一拐一瘸地押上来。龟岛狠骂一声“八格牙路”，便走过去朝着那些兵“噼噼啪啪”地抽耳光。 龟岛打罢了又用中国话命令将他们关禁闭。然后又对村民说：大日本皇军是高贵的，侵害他们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的处事公平，骚扰村民的士兵要惩罚，但咬人的恶狗也必须惩罚，统统撕拉撕拉的。 皇协军司令苟德世接着主子的话茬叫嚣道：大日本皇军是来保境安民的，你们这些刁民放狗咬人，恩将仇报。本该连人带狗统统的撕拉撕拉，所幸皇军宽宏大量跟人不计较，但所有的狗却必须撕拉掉。 苟德世又说道：过去养狗防狼，但如今皇军来了，就没有必要再浪费这口粮食，再受这份麻烦。狗儿洼要建成“治安模范村”，要彰显“日中亲善，共存共荣”大义，家有恶狗会妨碍皇军与民亲善。因此，龟岛太君决定，杀狗伐罪，以儆效尤。 彪蛮是苟德世内人的侄子，就仗着他姑父这个势耀武扬威，这一刻便狐假虎威地叫唤道：杀完狗还要举办狗肉大宴，龟岛太君和苟司令要与民同乐呢。 再下来，老鬼子龟岛“嘿嘿”冷笑着一挥手，对狗的大屠杀便开始了。百多条狗统统被拴在了大场边上的槐树林里，黑木小队长抡起了明晃晃的军刀，一刀掉一个狗头地溅起了血腥。 狗在惨叫，人在流泪。有血性的汉子们稍稍有些骚动，鬼子兵的歪把子机枪就“咔哩哗啦”地瞄准了，寒森森的刺刀也杀气腾腾地逼过来。 彪蛮倒乐得手舞足蹈，笑着喝彩着还大声夸奖：黑木太君是了不起的皇军武士，战场上砍人头都像砍西瓜蛋，杀几条狗算个屌。 欢儿是顺娃家养的花母狗，黑木挥刀砍向欢儿的瞬间，欢儿向主人发出了悲哀的吠叫，那悲哀的犬声顿时也将顺娃娘的心撕碎了。 就在这刀落血溅的瞬间，谁也料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一只浑身青毛的公狼箭一样快地自槐树林里射出来，锋利的牙齿咬住了刽子手握刀的魔爪。 黑木手中的军刀“当啷”落地，空气顿时也像是凝固了。就在公狼拼命撕咬拴欢儿的绳索时，另一个鬼子的军刀又举起来了。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公狼被砍掉了半条尾巴。未待鬼子再砍下第二刀，公狼又箭一般地消失在槐树林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顺娃也冲出人群，不顾一切地扑向黑木，在皇协军里当兵的顺娃堂哥银虎见势不妙，忙伸腿将他绊倒了，几个灵醒过来的乡亲马上将他拖了回去。狼的突袭毕竟太离奇， 鬼子兵的目光未曾注意到顺娃，顺娃也就逃过了那一劫。 把狗杀完了，鬼子又假仁假义地给孩子们发东洋水果糖。 自称“中国通”的老鬼子龟岛则用中国话说什么中国孩子可爱的，大日本糖果甜甜的。然后就从人群中揪出十几个壮汉剥狗皮剔狗肉，狗皮血淋淋地剥下来了一大摊。 接下来，苟德世便祸心毕露地高声宣布，要进行一场人仿狗的开心乐子。啥乐子，就是要找出一人披着狗皮手脚着地学狗跑，还要边跑边学狗叫呢！ 彪蛮便带着几个皇协军在人堆里找倒霉鬼，三挑两拣就把俞大雷的独生儿子俞麻杆扯出来了。 彪蛮说：俞麻杆，你怨不得别人，谁让你有一个当保长的爹，往日里多么牛，牛得连老子也瞧不起。你他妈也长得出奇，电线杆高的个子，锤头大的脑袋，让你装狗一定会很开心。 俞麻杆吓得高声叫爹，但叫声没囫囵便被几枪托砸得跪爬在地。俞麻杆便不得不背着狗皮，爬着“汪汪汪”地学狗叫，将龟岛和鬼子兵逗得开怀浪笑。黑木笑罢了，就又抡起了那只溅血的刀，胆小的人吓得闭上了眼睛，俞麻杆他爹俞大雷双腿一软就骨瘫在地。 但是，黑木的血刀却并没有砍下去，村民兵队长祝六宝挺身而出，用魁梧的身躯将黑木挡住了。祝六宝一副拼命的样子，倒令黑木吃惊不小，也激起了这畜生的搏斗欲，便丢了血刀，摆出了徒手搏杀的凶恶架势。 黑木出拳便打，会功夫的六宝毫无惧色，奋勇反击，一个扫堂腿便将黑木撂倒了。黑木恼羞成怒，二次扑来，却被龟岛呵斥住了。 龟岛用拳头轻敲着六宝的胸脯，装出欣赏的口气说：你的是条耿直汉子，我的喜欢，我的不计较。 龟岛又假仁假义地对大伙说：大日本皇军保境安民，只要大家都做良民，都能服从皇军，我统统的保护。如果对抗皇军，统统的撕拉撕拉。龟岛说罢又一挥手，几个日本兵便架起俞麻杆往一边拖。 俞大雷便连滚带爬地撞出人群，朝着龟岛和苟德世跪下了，一边拼命磕头一边哀哀求告：太君呀，只要放过我儿子，我就情愿当这个维持会长。 龟岛便示意放开俞麻杆，一边冷笑着说：俞先生愿意与皇军合作，就是大大的朋友，你的儿子我们不杀，你的村民我们的保护。 苟德世说：这不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惊魂未散的俞大雷又是千恩万谢地磕了一阵头。 彪蛮说：俞会长，该忙你的事去了，找几个手艺好的煮狗肉呀。 俞大雷便屁滚尿流地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龟岛得意非凡地开怀大笑。 苟德世趁机献媚道：很难办的事到您手里就不难，不战而屈人之兵，佩服，实在佩服。 龟岛说：中国有出戏叫《杀狗劝妻》，你解其中意吗？ 苟德世奴颜卑膝地答道：劝孝，劝人讲孝道。太君杀狗更是劝，劝这里的刁民懂得孝敬大日本皇军。 龟岛表示满意地奸笑着，又伸出大拇指夸奖说：你的大大的聪明。 说话间，几口大铁锅就架好了，又“咕咕嘟嘟”一阵煮，半生不熟便“恳请”全村老少都来“享用”。那个嚼那个咽，比吞食黄连还难受。什么叫亡国奴？这种耻辱这种煎熬，恐怕连天地神灵也恨气难消！ 老鬼子龟岛却显得非常开心，据点建好了，维持会也将建立起来，又用杀狗的手段震慑了狗儿洼的村民，这道锁住狼神山咽喉的关卡更加牢固了。最得意的是，装人的大葫芦里已经放好了灵丹妙药。接下来，他要以此为诱饵，对他的对手施展夺命魔法呢。（连载2） （杨智华，陕西省能源化工作协副主席，陕西省文联“第二届德艺双馨优秀会员荣誉称号”获得者。主要著作有：中篇小说选集《矿长的上午》，散文集《走马千秋雪》；长篇小说三部：《玉貔貅》、《狼侠行动》、《火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