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秋词》，千古秋愁尽扫

林梢客

秋天是最适合读诗的季节了。

从前，本是芳华正好，青春明媚，却偏好叹春悲秋，看到花谢会惆怅，看到叶落会伤怀，就连自己涂鸦的所谓小诗，都是这样的风格：

秋风，

摇落满树的青春

飘飘曳曳，蜷蜷伏伏

是一地的伤感诗

无法吟咏，无法捡拾

秋上心，则成愁。

貌似自宋玉《九辨》“悲哉秋之为气也”开始，悲秋便成了文人墨客写诗、作词、行文的基调。在历代诗词大家的笔下，最常排遣的便是秋之愁怀，或者说惆怅哀伤的意绪，最容易被这“冷落清秋节”催发。

比如伤感婉约的易安词，将那些孤单寂寞冷的离情别绪、浅愁深恨尽兴宣泄，便是读来，亦觉销魂：

《醉花阴》中的精妙之句：

东篱把酒黄昏后，

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销魂，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曾被我们疯狂传抄的《一剪梅》：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还在上学时，最后两句曾被一位失恋的同学奋笔疾书在黑板上，表达自己胀满胸臆间的一腔痴情，可惜终不曾被接受和珍惜。

以及《忆秦娥》中：

断香残酒情怀恶，西风催衬梧桐落。

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瞧，秋天在李清照的心里、眼里、诗词里，总是孤凄、清寂、愁寞的意绪和境景。那些字字珠玑组成的句子，青春正好的年纪，读来竟也入眼入心入肺腑，暗自吟哦，或叹、或泪，似感同身受。

而“千古词帝”李煜的诗词，精致的“愁恨”也是备受推崇的：

《相见欢》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谢新恩》

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

又是过重阳，台榭登临处，茱萸香坠。

紫菊气，飘庭户，晚烟笼细雨。

雍雍新雁咽寒声，愁恨年年长相似。

而柳永的《雨霖铃》：“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和吴文英的《唐多令·惜别》：“何以合成愁，离人心上秋。”同样的一腔离情，皆因别在秋时更觉愁寞、凄切。

即便号放翁的豪放派爱国诗人陆游，也因秋至而惊心伤神，夜夜孤灯挥毫，抒写愁怀：“莫道身闲总是，孤灯夜夜写清愁。”

更有将这千古秋愁表达得淋漓尽致的无名氏之作：

秋草秋霜秋风冷

秋雁秋声秋雨频

一叶秋枫知秋意

怨秋怜秋为秋心

秋雨声凄，秋雁鸣哀，霜重风冷，落叶缤纷，满目萧条，景对心，境映情，不知作者何人，这般重沉沉愁绪壅塞，凄切切寒瑟满怀。

历代作品描写秋日事物景象，抒发秋日情怀意绪，多是这般萧瑟寂寞、凄清荒冷，愁，仿佛已经成了秋的心情标签。

然而，随着年岁的增长，当我逐渐走出似乎有些矫情的季节性忧郁，越来越喜欢起秋天的万里晴空时，刘禹锡的《秋词》恰到好处地在这诸多哀戚伤感沉郁愁寞的悲秋诗词中莹然而出，意境开阔，情调高昂，入目心畅，竟是将这千古秋愁一扫光：

自古逢秋悲寂寥，

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

便引诗情到碧霄。

据记载，《秋词》也是作者在被贬谪朗州期间所作，但是其却抛开千古悲切的基调，展现了秋高气爽、蓝天白云的开阔景象，认为万里晴空的秋日远胜过的生机勃勃的春天，表现了气概昂扬、激越向上的心志和情感。

是啊，秋天有“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萧瑟，也有“喜看稻菽千重浪”的丰盈，我们为什么只在“秋风秋雨夕”任哀伤蔓延，而不随“晴空一鹤排云上”，去挥洒内心的万丈豪情呢？

就像此刻的窗外，天空明净清澈，旷达开阔，通透如蓝水晶，丝絮般的白云时时变幻出百态千姿，令人心旷神怡，豪情生而诗兴起：

唐宋挥毫，诗词歌赋雨寄情

明清泼墨，琴棋书画风写意

纵然是，秋风秋雨惹别绪

也还有，天高云淡秋气爽，畅胸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