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年初冬我还不满六岁,妹妹只有五六个月大。早晨的太阳如同饿了一晚上的老爷爷,散发着虚弱的光还没爬出山头。三姐抱着妹妹,我们仨偎在烧完了柴的火炉边,一个个灰土头脸像刚从灶洞爬出来的猫。</p><p class="ql-block"> 天不亮在母亲怀里揪了几口奶水的妹妹,这会儿已饿的哇哇大哭。离在生产队挣工分的母亲放工回来,还有好几个钟头。比我大四岁的三姐找出三两个鸽子蛋大的洋芋,放在红火灰里,再把仅有的没化完的火炭扒拉到埋有洋芋的火灰上面。不知道等了多久,一股香味慢慢的钻进鼻孔,洋芋终于熟了。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三姐把它们一个个夹出来,恨不得立马拿起一个塞进咕噜噜叫的肚子里。我的小心思瞒不过三姐,她威严的眼神将我还没来得及伸出的手逼了回来,这是给妹妹充饥的干粮,没有我的份儿。三姐拿起一个洋芋,极具仪式感的先放嘴边吹吹残留在上边的灰,再用她那黑瘦的如同鸡爪的手,小心翼翼的剥掉外皮,在我还没来得及吞咽下一嘴的口水,就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自己的嘴里,边嚼边给停了哭声看着她的妹妹说,好了好了马上就好,然后从嘴里掏出一小撮嚼得稀烂的洋芋塞进妹妹的嘴里。估计那时候我在三姐心里没一点儿可信度,不然这么简单的工作她就舍不得让我参与一丁点儿。我只能就这样看着她们俩嚼着吃着,直到地下只剩薄薄的洋芋皮皮。</p><p class="ql-block"> 没吃饱的妹妹又哭了起来,没办法的三姐就抱起妹妹去母亲干活的地方给妹妹送奶。已经吞干了口水的我,跟在后面哭着吵着,说三姐假装给没牙的妹妹嚼洋芋,自己偷偷的吞下好多,还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看见她吞了。记不清母亲是怎么断的案,最后这件事就成了几十年后我们姐妹聚在一起的谈资,我常常取笑妹妹问,口水和的土豆泥有没有洋芋糍粑好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