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寅虎中秋前一天早七点,尚未起床,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要我到他家去过早,我知道,是年迈的母亲记得我生日,在家给我做长寿面。回想起父母在身边的时候,几乎每年的这天,都能吃到的母亲亲手制作的长寿面条,真的有无限的感慨。</p><p class="ql-block"> 打小起,母亲就记得我们家每个人的生日,并教我们记住各自的生日。乡村的大人孩子,见不多也识不广,母亲自己压根儿没怎么上学,记住我们各自的生日就成了母亲针对自己孩子的一种原始而传统的家庭课程了。刚记事起,母亲教我们记住父母二头亲戚的一些名字,再慢慢地分清前村后屋乡亲的辈份,伯伯叔叔,婶婶幺幺,逢年过节,安排我们去给长辈拜年,掌握左三右四的地块,晓得常来常往的村子和亲戚家路线与里路等等。</p> <p class="ql-block"> 在这些零零乱乱的庄户人家的“四书五经”里,使我最感觉兴趣的即是自己的生日了。有可能是过生儿能吃到好吃的,所以生日的寿星就很显摆,似乎那一天比同伴要高出了一头,多了太多的自豪感。</p><p class="ql-block"> 小的时候是非常贫困的,但家里不管是谁的生日,母亲都会象征性地做一些好吃的东西给我们吃,这叫做“过生日”。当时条件限制,母亲给我们“过生日”从不敢奢华,仅是意思一下,但在那个饥饿的年代,哪怕是一丁点的类似于酸菜和面片式的生活改善,也足以抚慰我们饥饿的心理。更重要的是那个“生日”的气氛里裹挟着一份浓浓的和睦的家庭的情怀,一份对生日“寿星”的一份难得的尊重,因为乡村里的大人孩子,成天到晚的忙碌,这份一年一度的家族式的自我尊重着实是非常的难能可贵的。</p> <p class="ql-block"> 过一次“生日”,就算长了一岁。那时候不是很明白,好像过年才说长一岁的,但母亲说,过年长的那是虚岁,过生日长的,这叫周岁。生日当天,母亲常常会絮叨我们兄弟这个几岁那个几岁。显然那是母亲在殷切盼望着我们一天天长大。</p><p class="ql-block"> 尽管还小,但是农村的孩子都有根的意识,能体谅大人,越是在贫困中成长,越能理解大人们拉扯孩子成长是要有巨大的辛劳和付出的。这是不容置疑的事,母亲没日没夜地在家里,操心劳力,很少看到她穿几件象样的新衣服,母亲很节俭,从不乱花钱,竭尽自己的心力在我们兄弟妹妹身上。七三年,母亲请来了乡亲邻里,亲朋好友,还给了做了一个十岁整生,为这次请客添置的碗,至今仍留有几个。</p> <p class="ql-block"> 家里的光景一天天好起来,母亲总忘不了在过生儿的时候做长寿面给我们吃。</p><p class="ql-block"> 长寿面,面须长。在母亲看来,面越长,寿星的生命或许会越大。所以母亲总把生日的寿星面条擀得老长,一碗香喷喷的手擀面或油面端上来,散发出花椒和清油的香味。有时也吃面疙瘩,也叫“水上漂”,说白了,就是水煮煎饼。做的时候,先把面粉用水调成糊状,稍稍稀一点,依个人口味加上葱花,鸡蛋和食盐;等锅加热时抹上少许油,用勺将面糊浆倒在锅的四周,并用铲子不停的把面糊抚平抹均匀,摊成面片;待其面糊半熟起泡时,在锅底倒入清水;在水烧开的时候,面片在水蒸汽和油的作用下,就会慢慢地溜到水中,随着沸腾的水上下左右滚动着,漂浮着,慢慢的就熟了;最后再加上青菜,淋上几滴香油,此时,一锅热气腾腾,香喷喷的“水上漂”便大功告成了。</p> <p class="ql-block"> 长长的寿星面,缠绕起淳淳的一份母爱,升腾着对家人的健康和生活前景的殷殷祝福,成了我生命记忆里最清柔的曲调,而且余韵绵绵……</p><p class="ql-block"> 岁月在不觉间织密着生命的年轮,我们兄弟妹妹一年年长大。无论家里谁过生日,母亲都一幅笑迷迷的神态,给我们做长寿面的同时也给了母亲自己一丝的快乐和满足。</p> <p class="ql-block"> 工作到了外面,母亲和父亲留在老家,自己或父母生日的时候,总会惦念日渐年迈的母亲和父亲了。人啊,是无法摆脱在岁月的更迭中的那份情感交融的,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但我真觉着世界的一切都很做作,世间的每一个老人呐,哪个不曾把毕生的心血倾注到儿女身上,又有多少父母想过终将要从毕生的付出中得到索取呢?后人只是在无谓的繁忙中抽出了一丁点时间做作一下,但即便做作,也足以抚慰老人了。后来回老家了,与父母住的不远,每每闲时,总爱去父母家坐坐,听他们唠唠,争吵,讲过去的琐事,感受他们孤独被人倾听的喜悦。</p><p class="ql-block"> 随着条件的改善,长寿面里渐渐增添了新的内容,如添加虾撒,埋几个鸡蛋,加点瘦肉,排骨,牛肉,猪脚等等,或干脆炖一只土鸡。偶尔也通知家里的亲戚朋友一起聚聚,逢整生日时,还在外面摆上几桌,叫晚辈们祝寿,寿星给祝寿的小辈们派红包,好一幅喜气盈堂的场景。</p> <p class="ql-block"> 记不得是多少次吃到母亲做的长寿面了,透过那长寿面上升起的腾腾热气,我看到了母亲日渐苍老的熬过了无数次风霜的脸容。我仔细地嚼着长寿面里母爱的味道,咀嚼着有家的幸福的滋味,咀嚼着尘世间共有的那分融洽,咀嚼着属于我的那份暂时的淳厚的母爱。</p><p class="ql-block"> 看着母亲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四年前,我们几兄弟商量,在乡下老家给父母修一生祠,也是以此祝愿父母身体能一天比一天更好,活得更久一些。生祠建了一个稚型,周周栽了一些树,待真正使用的那天,再渐渐完善成一座家庭墓地。墓地依坡面水,前面是我们儿时嬉水的鼓皮大堰,方向眺望东北方,那里是曾家发祥地山东曾氏老祖的故乡。</p> <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走过一些地方,吃过山西的刀削面、四川担担面、山东伊府面、武汉热干面。都找不到母亲做的长寿面那翻滋味,还有二天,是母亲的生日,我们又还能有多少次为母亲做长寿面的机会呢?</p><p class="ql-block">谨以此文献给母亲虚87岁的生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2.9.14于南昌至武汉火车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