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札记:杨绛与宗璞

wuxinyao

<p>一、阅读和“耳读”</p><p><br></p><p>在kindle上读宗璞的文集《旧事与新说——我的父亲冯友兰》,书中写道,作者年长之后视力下降,“其实我现在是读不了书的,只能听书,是曰耳读。耳读感受不到字形的美,偶然用放大镜看到几句文章真觉舒畅极了,只是这机会越来越少。因为同音字多,听力也不是很好,便要常常追问到底是什么字,费时费力,也只能大体知道个意思。”(《耳读朱自清日记》)看到此处,我悚然惊觉:近来看电子书时间太长,不时会感觉视线模糊,可不能把眼睛弄坏了。随手就合上了kindle,换了一本纸质书,正是楊绛的《我们仨》。</p><p><br></p><p>楊绛先生及其作品,是持续多年的阅读热点,《洗澡》、《干校六记》,都广为流传。这本《我们仨》己在家里放了很多年。也曾翻开过,书中的第二部记载了一个“万里长梦”,或许是是因为“梦境”中的氛围稍感压抑、抑郁吧,翻一下就放下了。这次重新翻开,直接跳到第三部“我一个人思念我仨”,竟然一读而不可止,半天就读完了。和第二部相比较,可能是这种现实主义的叙事方法,更适合我的审美情趣吧。</p><p>其实,知道宗璞的名字和作品的时间更早。上世纪八十年代,“伤痕文学”风行一时,宗璞《弦上的梦》曾在同学间广为流传。当时杂志刋物发表作品,很少介绍作者的情况,故想当然的以为,她有着和当时活跃在文坛之上的青年作者一样的经历:出生于五十年代前后,经历了上山下乡,是比我们年长的同辈人。直到九十年代后期,才听说她是冯友兰的女儿。前几年读《南渡北归》才知道,她出生于抗战之前,属于从战乱中走过来的那一代人。</p><p><br></p><p>宗璞关于“耳读”的高论,读后深有感触。近年来,手机上各种听书的软件流行,有一些非常好的朗读者和资源,朋友们有视力下降的,“听读”己成为主要的读书方式,也经常会在群里分享一些精彩的内容。但我始终没有习惯这种“耳读”的方式,还是喜欢“眼读”,也曾经为此困惑,为何如此?宗璞一句话警醒了梦中人:“耳读感受不到字形的美,偶然用放大镜看到几句文章真觉舒畅极了”!欣赏汉字的字形之美,原来也是阅读的乐趣!</p><p><br></p><p>不仅是要“眼读”,而且最好是纸质书,简装的版本,可以随意翻合,折叠,卷曲,涂抹,跳跃,“逆”读。只是电子书更加方便携带,内存量极大,特别是资源丰富,现在读的这本《旧事与新说》,以前并未听说,偶然从网上看到,直觉可读,下载阅读之后,感觉果不负我。</p> <p>二,杨绛、宗璞和她们的书</p><p><br></p><p>提到杨绛,眼前出现的是一位年过九旬老太太的形象。而宗璞呢,似乎总是八十年代,以文学反思十年动荡,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其实,杨绛出生于1911年,宗璞出生于1928年。她们应该算是同一个时代的人。</p><p><br></p><p>杨绛的书,以前几乎都没有读过。要问原因,可能是我怕热闹,不时髦,也不喜欢太流行的东西,而願意与流行拉开一点点距离,而杨先生的书,曾经是非常流行的(也许现在还是吧?)而宗璞的书,除了八十年代读过她的小说,这才是第二本。巧合的是,我几乎在同一段时间内,交替的读完了这两本书,并被这两本书所打动。读的时候也不免把这两本书相互比较,两位女性作者,生活在相同的时代,都是回忆的文章,文章的主角都是生命中的至亲、至爱,作文之时,文章的主角都己仙去。</p><p><br></p><p>但两本书又是风格迥异的。杨绛的回忆,始于上世纪三十年代:“一九三五年七月,锺书不足二十五岁。我二十四岁略欠几天,我们结了婚同到英国牛津求学”。终于一九九七年女儿去世,一九九八年丈夫去世。“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就这么轻易地失散了”。作者云淡风轻,娓娓道来,异国他乡的喜怒哀乐,孤岛上海的艰难困苦,动荡岁月的潦倒窘迫,人情冷暖,劫后余生的宁静,父慈女孝,夫唱妇随的欢乐,一一纳入笔端,跃上纸头。时代的风雨,岁月的阳光,汇集成了这个三口之家的家长里短。下笔之处,都是夫妇父女间的日常琐碎,诗书唱和的赏心乐事。</p><p><br></p><p>《旧事与新说》后记称,这本书是“我所写关于父亲的文字汇编成书”,时为“二〇○九年重阳节后一日”。而“编校完成己是二○一〇年春节前夕了”(出版前言)。关于父亲的回忆,始于“那青草覆盖的地方”:“一九二八年十月,他到清华工作,找到'安身立命之地'”。到一九九O年十二月冯友兰去世。从时间跨度来看,两本书相差不多。但《旧事和新说》的视野更加广阔,话题更加宏大,语言文字更有力度,有时也会有点咄咄逼人。旧事诚难忘,新说更高声。针对父亲蒙受的不公言论,在《给古人少许公平》一文中她激愤的写道:</p><p>“深文周纳,罗织罪名,实在是我国一个极卑劣的传统,封建王朝利用文字狱害死多少有识之士,无辜之人!“文革”中它更是作孽多端,直到现在还没有销声匿迹。不过我相信我们的社会总会越来越理性,越来越文明。鲁迅诗云“积毁可销骨,空留纸上声”,真是沉痛之极。可是历史的波涛一浪接着一浪,扫去多少污泥浊水,我们看到的是不朽的鲁迅。我胆大妄为,将诗句改了两个字,改为“积毁难销骨,长留纸上声”!</p><p><br></p><p>父女情深,旧事难忘。清华园的宁静,蒙自城的艰辛,少年时慈父的教诲,老年时儿女的孝顺。侍奉病榻的软弱无助,高堂仙逝那长久不去的思念,尽管所占篇幅不多,但真情流露,读者也会有身临其境的感觉。</p> <p>三, 读书人讲读书事</p><p><br></p><p> “书当快意”是《旧事与新说》书中的一篇。</p><p> “书当快意”后面本来有三个字“读易尽”,说的是人生中的憾事。读书正读得高兴,却已经完了,令人若有所思。其实细想起来,书已尽算不得什么,可以重读、再读、反复读。一本书,它该经得起反复读,才算好书。”这段话,真是搔到了读书者的痒处。一本好书,一篇美文,正读得有趣,却嘎然而止,不免会若有所失。但能够留下一些回味或思念,未尝又不是幸事。</p><p><br></p><p>后面一段,作者引用王国维的话,议论写作者艺术表达能力和个人人格和认识能力的关系。现在读来,似乎是理所当然的道理,但从这样一种角度去理解作者及作品,也不无启迪的意义。</p><p><br></p><p>“王国维在《静安文集续编 • 文学小言》中说:“三代以下之诗人,无过于屈子、渊明、子美、子瞻者。此四子,苟无文学之天才,其人格亦自足千古。故无高尚伟大之人格,而有高尚伟大之文学者,殆未之有也。”他提出必须“感自己之所感,言自己之所言”,才能产生伟大的文学。又说:“宋以后之能感自己之感,言自己之言,其惟东坡乎!山谷可谓能言其言矣,未可谓能感所感也。”可见能言其言比能感所感要容易。言其言需要艺术的功力,感所感则需要人格的力量。在无法享有完整的人格时,是无法感自己所感的。”</p><p><br></p><p>宗璞是从这一段话,引申到如何阅读和理解冯友兰及其作品的。我们则可以用这两条标准,反观当今的“书”坛,不管是何种专业,何领域,能言其言者多矣,但具有屈子、东坡之人格者则鲜矣!更有甚者,不乏下笔千言万言,而行事则蝇营狗苟者。令人叹息!</p><p><br></p><p>“记得似乎是列宁说过,读书要有计划,不然不如不读。这和我们“开卷有益”的想法大不同。我想两者可以相互补充,也不必作太功利的打算,只要“书当快意”,便是了。”</p><p><br></p><p> 这一句读书不必太功利,真是深得我心。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读书是“有用”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嘛。有一段时间,社会上专门批判过“读书无用论”。读书当然是有用的,但在相当多的时候、相当多的人眼里,读书之用,乃是实用、功用。至于陶冶情操,净化心灵,修身养性之类的,则在所不计了。真是令人为之一叹。我想,总应该有一些人,或者在人生的某个阶段,读书时完全的放下功利心,读几本闲书,读一些无用之书。遗憾的是,年轻时不懂这个道理,也没有人教我们,在读书的路上走了太多的弯路。</p> <p>四,作者笔下的钱钟书和冯友兰(一)</p><p><br></p><p>钱钟书和冯友兰分别是这两本书的主角。钱钟书一九二九年考入清华大学外语系的时候,在此之前一年,冯友兰开始在清华大学任教。一九三八年秋天,钱钟书留学归国时,被清华大学聘为外语系教授,直接从香港转道昆明,并短暂的在西南联大任教。此时冯友兰在西南联大任文学院院长。四十年代末期,他们又就职于清华大学。他们在西南联大及以后清华大学时,两人有何交集?不记得《南渡北归》中是否曾有记载?一九五二年院系调整后,冯友兰去了北京大学,钱钟书去了社科院,两人的专业也不同,应该是交集不多吧。</p><p>在《我们仨》里面,钱钟书就是一位称心如意的丈夫,一位慈祥温情的父亲,其他种种,如教授、作家等等,都是附加的,甚至是无足轻重的,就像其名扬天下的《围城》,也是匆匆几行文字帶过。有多少艰辛,就有多少欢乐,有多少磨难,就有多少收获。他们一生的相依相守,才是最浓稠的色彩。牛津书斋的宁静温馨,归国客轮的惊涛骇浪,孤岛上海的忍辱负重,文革岁月的狂风暴雨,劫后余生的老树新枝,刻骨铭心的生死离别,几十年的岁月浓缩在薄薄的一本小书里面。而我所惦记者,只是那本《围城》的作者。不记得是多少年前了,也不记得是从何处借得一本没有封面,也没有结尾的残缺的《围城》,一目十行的读了一遍,从此记住了这本书,记住了这本书作者的名字,也记住了那一段关于“围城”的名言。这也是至今为止,我唯一读过的“钱作”。其实,少年难懂方鸿渐,世间无处不围城。岂止婚姻而已!如果失却了从容、平淡的处世之道,这人世间无时无处不是围城。</p><p><br></p><p>文革结束之后,钱钟书被高层指定担任社会科学院的副院长,钱钟书力辞不果,以不坐班、不画圈、不开会为条件,勉强就任。人际交往,或许并非文人所长,但无论何种围城,穿行其中的智慧应该是相通的。他们处世的智慧,即待人如待书。</p><p>杨绛写道:“我们读书,总是从一本书的最高境界来欣赏和品评。我们使用绳子,总是从最薄弱的一段来断定绳子的质量。坐冷板凳的书呆子,待人不妨像读书般读;政治家或企业家等也许得把人当作绳子使用。锺书待乔木同志是把他当书读。”欣赏人、品评人,而不是使用人,更不是利用人!这是他们的智慧,更是他们本性中的善良。这种智慧和善良,发乎于本性,不是可以培养或发掘的。我们凡夫俗子,只能见贤思齐而已。</p><p><br></p><p>听说《管锥编》、《谈艺录》读来都颇有难度,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读。</p> <p>五,作者笔下的钱钟书与冯友兰(二)</p><p><br></p><p>对冯友兰的著作似乎稍熟悉一点,读研究生时,有一门课程是和中国古代思想史、哲学史有些相关的,冯著《中国哲学史》是指定的参考书,但也是点到为止,课程结束,参考书也被束之高阁了。当年曾听到一些传言,说在批林批孔运动中,冯先生如何如何,当时感觉即意外,又颇不以为然,心想,怎会如此昵!对此,《旧事与新说》一书给出了令人信服的说法。在时代浪潮的裹挟之下,谁能说自己的衣衫不曾被溅起的水花沾染?</p><p><br></p><p>记得《南渡北归》一书中,给了冯先生不少的篇幅,但那本书中汇聚了学界一时的风云人物,匆匆读过,如同夏夜仰望星空,可见群星璀璨,莫辨银汉明灭。直到读完这本《旧事与新说》,冯先生的形象才清晰了起来。“父亲一生有三方面的贡献,一是写出了第一部完整的、用现代逻辑方法的中国哲学史,是这个学科的奠基人之一;二是建立了他自己的哲学体系;第三他是一位教育家。”(《我的父亲冯友兰》)</p><p><br></p><p>哲学家和教育家</p><p><br></p><p>按宗璞的说法, “冯先生不只是为哲学而生,也是为教育而生。他在教育事业上的贡献,可以算做是他的“事功”。有人说,他在西南联大时是“领导决策层的重要成员,学问研究层的显赫教授,社会交往中的活跃人物”。应该说这不只概括了他在西南联大的生活,也是一九四九年以前,他在大学工作的写照。他自赴美深造归国以后,直到告别这个世界,从未离开大学教育岗位;除了某个特定阶段,也从未离开过讲台。”</p><p><br></p><p>冯先生的教育思想最根本的一点是关于大学目的的阐述。大学要培养什么?他的回答是:“大学要培养的是人,不是器。”当然,来上大学的都是人,不是桌椅板凳。这里所说的人不是生物意义上的人,而是完整意义上的人。他说:“‘人’是什么?如何成为一个‘人’?所谓‘人’,就是对于世界社会有他自己的认识、看法,对已往及现在所有有价值的东西 —— 文学、美术、音乐等都能欣赏,具备这些条件者就是一个‘人’。所以大学教育除了给人一专知识外,还养成一个清楚的脑子、热烈的心,这样他对社会才可以了解、判断,对已往现在所有的有价值的东西才可以欣赏。有了清楚的脑、热烈的心以后,他对于人生、社会的看法如何,那是他自己的事,他不能只在接受已有的结论。”他还说,如果一个学校只要求学生接受结论,那就成了宣传。训练出来的人也就成了器。</p><p><br></p><p>冯友兰关于大学的目的,也可以看作是整个教育的目的,在今天读来,也是大有教益的。只是不知现在学校的管理者们,特别是大学的管理者,会不会有闲暇、有兴趣去读冯书呢?</p><p><br></p><p>关于哲学的功用</p><p><br></p><p>宗璞写道,哲学是一个冷门,父亲的子女没有一个学哲学。人家问,这是为什么?父亲自嘲地答:因为他们知道学哲学无用。这是一句玩笑话。其实父亲认为,哲学似无用而有大用,它是关系到人生的。有人说,读了冯先生的书,知道人不仅有社会中的地位,也有宇宙中的地位;……父亲的“哲学史”把中国哲学的精神传递给读者;他的哲学创作“接着”中国哲学的精神,又吸收西方哲学,再抟、再炼、再调和,给人新的精神食粮。(《冯友兰集》序)</p><p>“人不仅有社会中的地位,也有宇宙中的地位”,读到这句话,有一种被开悟的感觉。前些时读《最简七节物理课》,读到宇宙大爆炸、黑洞理论,就感到读者讲的不是物理,而是哲学,归根结底还是讲的人在宇宙的位置。以我的无知,总觉得在浩瀚的宇宙之中,在苍茫的大地之上,在万物生灵之丛,人是何其的渺小!人生是何其短暂,人事是何其虚幻。夫复何争?何求?&nbsp;</p><p><br></p><p>旧邦与新命</p><p><br></p><p>尽管所研究的学问是冷门的,冯先生的人生态度却是积极的,入世的。比较之下钱钟书似乎不是那么积极,他即使不是出世的,大概也可以算是避世的吧?</p><p><br></p><p>宗璞说:父亲那样出生在十九世纪末的一代人,分布在各个学科,创造了中国社会转型时期的新文化。不管在哪一学科,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热爱祖国,要使自己的国家扬眉吐气地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我相信我的了解没有错。父亲的哲学也不是空谈哲理,也不是书斋里的机锋,他要“阐旧邦以辅新命”,就是要汲取中国文化的精华,作为建设新国家的营养,永远关心着国家、民族的命运,这就是他的“所以迹”。经过多少折腾、磨难,初衷不改,他的最后巨著《中国哲学史新编》的最后一页,仍写着张载的那几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仍然是“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蜡炬成灰泪始干》)</p><p><br></p><p>三史六书</p><p><br></p><p>“三史释今古,六书纪贞元”。这是冯友兰对自己工作的总结。三史者,三部哲学史也。</p><p><br></p><p>一九二八年到清华,在教学和行政工作之余,写出了两卷本的《中国哲学史》,这是我国第一部完整的用现代方法写成的中国哲学史</p><p><br></p><p>一九四六到一九四七年,冯先生在美国宾州大学用英文讲授中国哲学史,这个讲稿就是后来的《中国哲学简史》。它不是两卷本《中国哲学史》的缩写本,而是一本全新的书。</p><p><br></p><p>“父亲最后的日子,是艰辛的,也是辉煌的。他逃脱了政治旋涡的泥沼,虽然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却幸而头在颈上。他可以相当自由地思想了。一九八 ○ 年,他开始从头撰写《中国哲学史新编》这部大书。当时他已是八十五岁高龄。(《蜡炬成灰泪始干》)</p><p><br></p><p>“《中国哲学史新编》约一百五十万字,写作用时十二年。各卷的内容是:先秦诸子、两汉经学、魏晋玄学、隋唐佛学、宋明道学、近代变法、现代革命。不只较两卷本详尽,且时有新意。实在是一部大文化史。作者在第四册自序中说,因为抓住了主题,对玄学和佛学的分析比以前加深了。第六册中提出大胆的看法;太平天国向西方学习的不是长处,而是中世纪神权政治。推而论之,对曾国藩的评价也一反时贤,认为他阻止了中国的倒退。作者曾说写此书愈到后来愈感自由。可谓“感自己之所感,言自己之所言”了。第七册中更有许多新论,惜乎此卷迄今尚未在中国大陆出版。”</p><p><br></p><p>“贞元六书”指一九三九年出版的《新理学》以及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出版的《新事论》( 1940 )、《新世训》( 1940 )、《新原人》( 1943 )、《新原道》( 1944 )、《新知言》( 1946 )而言。这六部书实际上是一部书分为六个篇章。《新理学》是全书的总纲。《新事论》讲社会问题,《新世训》讲处世之道,《新原人》是讲人生的,《新原道》附题为《中国哲学之精神》,冯先生认为中国哲学之精神就是“极高明而道中庸”。《新知言》是讲哲学的方法论。</p><p><br></p><p>“贞元六书”构建了冯友兰完整的哲学体系。新理学体系是程朱理学与新实在论结合的产物,是融贯中西,中西文化结合的新创造。用冯先生的话说,新理学是接着程朱理学讲的。(附录《冯友兰在哲学上的地位钟肇鹏》)</p><p>“贞元”出自《周易》乾卦卦辞:“乾:元,亨,利,贞。”就时令来讲,元亨利贞可代表春夏秋冬四季。贞下起元,意谓严寒的冬季即将过去,明媚的春天即将到来。</p><p><br></p><p>晚年</p><p><br></p><p>“根据父亲的说法,哲学是对人类精神的反思。他自己就总是在思索,在考虑问题。因为过于专注,难免有些呆气。他晚年耳目失其聪明,自己形容自己是“呆若木鸡”。其实这些呆气早已有之。”</p><p><br></p><p>“父亲的呆气里有儒家的伟大精神,“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自强不息到“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地步;父亲的仙气里又有道家的豁达洒脱。秉此二气,他穿越了在苦难中奋斗的中国的二十世纪。他的一生便是二十世纪中国文化的一个篇章。”(《三松堂断忆》)</p><p><br></p><p>经过这么多年的折腾,我深切地感到我们需要能用自己头脑思想的人。不可能有很多哲学家,但是应该重视自由的思想。哲学家是爱智者,每个人最好都能爱思想,把人类有思想这一特点发挥得多一些。这样可以使人减少些物欲,减少些浅薄。(《向历史诉说》)</p><p><br></p><p>“所以父亲能在被批判得体无完肤又屡逢死别的情况下活下来,到如今依然思路清楚、记忆鲜明,没有一点儿老人的执拗和怪癖。有的老先生因看不懂自己过去的著作而厌世,有的老先生因耳目失其聪明而烦躁不安,父亲却依然平静自如。其实他目力全坏,听力也很可怜。但他总处于一种怡悦之中。没人理时,便自己背诗文,尤爱韩文杜诗。”(《九十华诞会》)</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