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三折的送学路

紫云英

　　女儿哭了，难过伤心的泪珠滚滚而落。也许是过于委屈，她泪流满面地对着我们洋洋洒洒地发表了一番控诉，然后晚饭也没心情吃，就直接从餐厅走回房间，把自己关起来。

关于怎么送女儿去大学报到，我们开始设想得很好，准备一家人自驾提前一天到校区旁边住下，再帮她把一些用品买齐，而且周边有景区，我们还可以先游览一番再报名。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9月4日她就应该到大学报到，却因为疫情需要分批入学，女儿她们作为大一新生，就推迟到9月13日报到。校区所在市病例断断续续，时不时冒出一例，于是我们就开始忐忑，感觉跟单位请假报批出市会很困难，因为职业关系，教育系统的疫情防控管理一向比较严，何况女儿就读的校区还在有高风险区的镇。先生为了稳妥起见，预定了高铁票，以防万一请不到假，作为第二方案就让女儿乘坐高铁独自去报到。女儿高中有两个同班同学也被录取在同一所大学，其中一个本县的在另一个校区，还有一个其他县的再次有缘成为大学同班同学。我曾试着开玩笑地跟女儿说：“要不我们就试着跟你高中同学约好，坐她们家的车去？”女儿一口就拒绝了，说：“你们请不到假，我宁愿自己坐高铁去也不想去麻烦别人。”但是，哪怕女儿这么说，我们怎么能放心呢？一个大一新生，哪怕再怎么精简行李，盆桶衣架杯子厚棉被冬装衣裤这些可以不带，但是也至少得带齐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何况还是个没有出过远门的女孩子，要拎着那么多行李……其实我也曾和同县的同学家长私聊过，知道她们准备提前一天自驾车去报到。原本就不同校区，而且，一辆小车，后备箱也就那么大，能装多少行李呢？我没有开口请求帮忙，因为怕为难别人。

那天下午，我把我们夫妻两人的请假条递交到局人事股，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这两天有三两个类似送孩子上学的请假没有批，我恳切地跟她说：“我们会注意做好防护，两个人轮流开车，路上不进服务区，孩子一到学校下了车，我们马上就返回。”她表示会把我们的意愿转达给领导，让我把假条放下，回家等消息。原本以为希望渺茫的事，谁知却有了意外的结果，半小时不到就接到电话通知说领导准假了。我把好消息告诉女儿，她开心得又蹦又跳。那一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乐呵呵的，感觉终于放下心来了。

然而，开心不到24小时，第二天下午刚上班不久，手机进来一个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熟悉的号码，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人事股工作人员通知我，因为某校有老师送孩子上学与确诊病例有交集成为了密接者，导致所在学校全体师生要进行“三天两检”，现在局里根据防控要求，取消我们的批假，不建议我们外出。微信告诉女儿时，女儿发了一张嚎啕大哭和一张生无可恋上吊的图片……

下班回到家，我拿回了网购给女儿的床帘。女儿拆开快递包，把床帘往她早一个星期前就整理又再整理过的大号行李箱一塞，闷闷地说：“怎么床帘比我想象的大这么多，都放不下了。”我看着那虽然零零碎碎放满了各种用品但是却整理得井井有条的行李箱，心里一酸，泪意突然涌起，我拼命眨着眼说：“要不，把你的衣服拿出来和床帘一起用压缩袋再压一压，这样就能放进去了。”我突然想起，还有网购的床垫呢，哪怕压缩了，也是很大的一袋，也不知道女儿一个人坐高铁，该怎么应付？就算我们送到站台，那她上车后，行李箱这么重，该怎么搬上行李架？下车时，没有人帮忙又怎么把箱子拎下来？说到这些，其实我们也想过把床垫衣服这些快递过去，但是一看到朋友圈和抖音那些大学新生到学校快递站排几百米长队领包裹的图片，感觉就头疼，如果大家都是想着省事快递行李，几千人的新生，万一当天排队都领不回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直接睡空床板吗？

女儿说要不就雇一辆车送她去。我马上问我先生，他说也行，雇车省事。于是马上微信问之前有过业务联系的网约车司机，司机说包车要大概1400。我们嘀嘀咕咕地在说着怎么雇车怎么请个亲友一起陪同等等。女儿却突然过来说同意跟外县的那个同学联系蹭她家的车去。结果同学回复说没问题，就是不知道装不装得下行李。于是，又回到了怎么处理行李的问题。我建议说，把大号行李箱换成行李袋，因为行李箱四四方方，行李多的时候小车后尾箱的确很难放下，行李袋就没棱角，可以挤压塞进去。女儿当时就不高兴了，说因为考虑到坐高铁尽量少带行李，她的用品都已经精简得不能再精简。这时，晚饭好了，我们到了饭厅，坐下来后女儿一直不吭声，用手机微信不知道和谁在聊着，我和先生在说着那天要提前送女儿到她同学家，行李还是要压缩，不知道是那句话刺激了女儿，她突然间就情绪失控了，泪流满面地质问：“我已经很努力地去做准备了！之前你们一直强调说因为疫情，教育局不一定会批你们假，我就想着一个人坐高铁，行李能多精简就多精简，很多本来想带去的东西都忍痛放下了，你们不在家可能也不知道我用好多种不同的收纳方式，收拾了行李一遍又一遍，就希望能够利用好行李箱的每一寸空间……现在能收拾成这样已经是我自己一个人很认真很用心整理的结果了，还有许多东西也还要到学校再去买，现在决定去蹭黄燊家的车也可能不够放行李，我的心里真的很难受，不是因为觉得你们不能送我去，而是真的觉得为什么我去一趟学校要这么麻烦，连行李都要不断地割舍，我觉得我现在带一个行李箱一个薄薄的床垫还有一个小小的书包，说真的，我看遍整个朋友圈，没有多少人能比我更精简了，作为一个大学新生……只是我觉得我本来也可以像别人一样，可是现在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做出一种‘妥协’心里真的很难受，现在你还让我把行李换成袋子！！我真的觉得好难过，因为我现在整理的行李箱，真的已经塞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丝多余的空间了，可以说是已经严丝合缝，这是我一次又一次不断整理的结果了……”

“我也羡慕别人开学可以想带多少行李就带多少行李，更羡慕别人开学可以爸爸妈妈送着去，而我自己却在26寸的行李箱里试图装下所有的一切，还要一次又一次地被告知这样不行，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别的新生的行李，别说女生了，平时最粗糙最不修边幅的男生提的行李都比我多了……”

“你现在居然让我把行李箱里的东西都装进袋子！！！我知道老妈你是无意的，因为你不知道行李箱里我塞了多少东西，不知道我一个人反复整理了多少遍，就为了少提一点行李，我只能用‘严丝合缝’形容，所以事实上把它们装进袋子里未必会更省空间，因为这里除了柔软的衣物，还有很多是有着棱角的东西，直接装进袋子里如果不整理好因为会出现很多磕碰，反而会占更大的空间。可能我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我一想到我努力整理好的行李被一股脑装进袋子里的场景，就会特别难过，仿佛我认真收纳的成果毫无用处……我带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没有非必要携带的东西了，我很早就列出了开学清单，很早开始收拾行李，同时也在不断地修改我的开学清单……我觉得至少这个方面我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于是，女儿饭也没吃，甚至汤也没喝上一口，就伤心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和先生一阵心酸，相顾无言。